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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绮梦
芸娘低垂着头。
沈恒安瞧不清她的表情, 只能看到她那小巧的耳垂薄如蝉翼,迎着光仿佛透明一般,白皙姣好的面颊染上了胭脂色,如同他们今日回程时路遇的大片桃林, 粉得娇俏可人。浓黑细密的眼睫微微上翘,红唇饱满,鲜艳欲滴。
他看得入了神,滚烫的目光仿佛黏着在了她身上, 不舍得移开片刻。
芸娘察觉到他那烫人的视线, 心跳如雷, 觉得浑身哪哪儿都热, 手指曲握成拳又舒张开来, 反复数次。
一个面露痴态忘了言语, 一个浑身紧绷红云满面。
直到聂明湛抱着狗崽儿从外头跑进来,笑得清脆,“阿姐你快看,大黑长这么大了!”
去舅舅家做客带着大黑不方便, 芸娘便将它寄养在了谢文氏那里,明湛念叨了一路,回来第一时间就跑去接大黑回家。
大半个月不见, 小狗崽儿还认得芸娘,从聂明湛怀里跳到地上, 摇着尾巴撒着欢地跑到她脚边, 绕着她的绣鞋打转。
聂明湛的目光落在了地上, “咦,这书怎么掉地上了?”说着便要弯腰捡起来。
“别动!”
芸娘和沈恒安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的这句话,音调又高又急,吓得明湛僵在原地,惴惴不安地问,“怎么了?”
聂芸娘三步并作两步,把那烫手的小书册捡了起来,胡乱敷衍道,“地上积了尘,我怕你弄脏了衣服。”
事实上,聂明湛那春衫上,还有大黑留下的带着泥土味道的小梅花印呢。
沈恒安低声同聂明湛说了两句,小家伙儿转身出了屋子,蹦蹦跳跳地,仿佛一只快乐的小鸟儿。
芸娘忙将那书册塞到他怀里,纤纤玉手擦过他的手背,风从门外吹进来,沈恒安看着眼前触手可及的人儿,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一阵馨香。
聂芸娘不看他,转身出门拿了笤帚,离家半月,屋子里得好好打扫一番才行。
沈恒安露出无奈地苦笑,再不把这话说清,芸娘只怕又得把他当成不正经儿的登徒浪子了。
他轻咳两声,叹了口气,开口道,“还记得那日在书局你把书掉到了地上的事儿吗?”
说到底怪他当时没有注意,后来又因着罗寡妇的事,芸娘压根没有再翻看这些书,否则也不会现在才发现。
聂芸娘将扫做一堆的尘土扫进簸箕,又从水盆中捞出抹布拧干,并未急着擦桌子,她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这东西应该挺值钱的。”
她蹙着眉,半晌蹦出这样一句话来。
芸娘这话不假,因着读书人多自命清高,瞧不上这难登大雅之堂的避火图,但不识字的老百姓又画不出这样的东西来,偏偏上到高门,下到穷户,嫁女都少不了这避火图,即便这图册不是出自什么技艺高超的画师之手,但也绝不便宜。
“那我赶明儿让人送回去……”沈恒安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话音未落便觉得不妥,这要是送回去了,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那书局掌柜,他们看了这春宫册,他慌忙改口,“我叫人按着市价给那掌柜送钱去。”
芸娘冷着一张俏脸不理他,耳根子却已经红透了。
沈恒安知她面皮薄,怕再待下去惹得芸娘不快,只得怏怏告辞。
怀里捧着那本春宫图册,要说他心里一点绮念也没有,那是假话。
他在心里不知道惦记了芸娘多久,尤其是重逢之后,恨不能立刻便娶她过门。
在军中的时候,沈恒安就曾无数次的想过,等到他求娶到心上人之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也许是他在外劳作,她在家做饭,亦或者他继续出仕做官,她料理家事,他们会睡在一张床上,会有很可爱的儿女,要是有朝一日他像现在这样出门打仗,隔着千里万里,望着头顶的同一轮明月,他想她,她也想他。
这样的念头,伴随着沈恒安日日夜夜,度过那荒漠之地的苦寒。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本书。
说实话,这画册上图说不上有多么好,人脸模糊不清,胳膊腿儿更是寥寥两笔替代,依稀能辨出那赤身裸体的男女下身紧紧相连罢了。
但也不知怎的,沈恒安透着这画,竟想起聂芸娘来,香腮如雪,樱唇琼鼻,尤其是那眼波流转的美目,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沈恒安喉头一动,身体里仿佛有什么往外涌,他慌忙丢开画册,拿了茶碗想倒水喝,许久没回来,家中无热水,他直接在水瓮中舀了一瓢凉水,咕嘟咕嘟灌下肚去,仍是觉得干渴。
他跑到屋外头打了一套拳,倒春寒的天气里,竟平白地出了一身汗。
身上黏腻腻的,这种感觉并不陌生,驻守在西戎与大安的边界时,那可是日日提心吊胆,哪里来得条件洗洗刷刷,按说他早就该习惯了,但这次沈恒安却觉得,要是不洗澡,自己恐怕要难受死。
他提着两个大木桶去刚解了冻的河边跳水,只穿了一身单衣,遇着了里正谢有金,还夸他年轻人就是壮实。
沈恒安哭笑不得。
他这房子盖得虽然匆忙,但家伙什却是置全了的。
满满一大锅的热水倒进浴桶,又添了些凉水,沈恒安脱光了衣衫,跨了进去。
温热的水撩洒在身上,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芸娘来。
也不知道她这会儿在做什么。
家里的尘土那样大,芸娘前前后后打扫了一遍,肯定也出了不少汗,说不定这会儿同他一样也在沐浴。
沈恒安咽了咽口水,脑海里胡思乱想起来,待到浴桶里的水凉了,才神思不属地擦干了身子。
桌上还放着几沓卷宗,他坐下来,拿起一本,翻了几页,心中燥意难平,脑海里的那个俏人儿还在对着他笑。
想着她,什么事儿也干不了,沈恒安索性脱鞋上了炕,拉开被子捂住脑袋。
窗外的夜,深沉如墨。
以为睡着了就能平复下来的男人,压根没想到,自己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头芸娘对着他说话,温温柔柔的,他听不清说了什么,只觉得那声音悦耳动听。
芸娘抿着嘴冲他笑,眼波盈盈如水,他揽着她的腰,恨不能将人揉进自己的骨头缝里。
芸娘踮脚亲了他一口,他终是忍不住,将她抱到了铺着大红喜被的炕上。
那炕盘得又宽又大,滚来滚去,似乎都没滚到边上。
沈恒安早上醒来的时候,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梦里都干了些什么。
他掀开被子,果不然,身下一片泥泞。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沈恒安不是没做过这样的梦,可那时他与芸娘隔着万水千山,经年不见,他想她念她,那是犯了相思病。
可如今他死皮赖脸地缠着她,几乎是日日相见,他还未娶她为妻,便做了这样香艳的梦,总觉得,好像是亵渎了她。
好在天刚亮没多久,沈恒安用昨儿挑回来的水,将衣衫和被褥全都洗了,晾在院里的竹竿上。
风一吹,摇摇晃晃。
他站在一旁看着,心中懊悔,早知道隔几天分开洗,旁人趴在墙头一看,哪里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聂芸娘昨儿里里外外忙活了一通,今日便起得迟了。
可再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年前家里头蒸的馍馍没剩几个,又隔了一个月,虽然瞧着没什么霉点子,但芸娘不敢拿出来吃,干脆切成片晒起来。
家中没剩下什么菜,好在萝卜白菜倒是常有的,芸娘又从舅舅家带了不少山药回来,略一思索,便打算做一回素烧鹅。
过年少不了大荤的菜食,但明湛素来乖巧,知道尚在孝中,筷子从不往那荤菜盘子里去,哪怕是两位舅母疼惜,让他不用忌口,也都摇头不应。
这素烧鹅不是什么麻烦菜,就是有些费菜油,是以乡下地方几乎鲜少有人做。
芸娘将那山药刮了皮煮烂,切成寸许长,用泡好的腐竹包了,放进油锅煎炸,聂明湛好奇,伸长了脖子看。
“别走太近,小心被热油烫着。”芸娘看他过来,提醒道。
明湛纳闷,“这瞧着跟烧鹅一点也不像。”
芸娘笑,往锅里淋了酱油、烧酒与白糖,那颜色渐渐变红,散发着阵阵香气。
等到盛进盘子里,她还未开口,明湛就笑起来,“这回像了。”
芸娘做了五道菜,又熬了一锅粥,姐弟两人显然是吃不完的,她犹豫片刻,便打发聂明湛去叫沈恒安。
反正剩下也是浪费,就当感谢他给自己当车夫好了。
明湛到了沈恒安家,见门关着,边敲边喊。
站在院子里的男人纠结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将门开了个缝,左瞧右看,没见到聂芸娘的身影,松了口气道:“明湛,吃过饭了吗?”
“没呢,阿姐做了饭,让我来叫你。”明湛笑,“沈哥哥,我能进去看看大马吗?”
沈恒安开门将人迎进来,领着他看了拴在后院的马,又允诺以后教他骑马,这才往聂家去。
芸娘面色如常,沈恒安知道,那春宫图的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一顿饭宾主尽欢,吃罢,聂芸娘抱着一盆脏衣服洗。
聂明湛欢快地说道:“阿姐,沈哥哥也可勤快了,洗了一院子的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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