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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笤听到李有得的问话,立即跪下, 声音一如过去般颤抖个不停:“回老爷,没有,我没看到……”
“没看到?呵。”李有得冷笑一声, “来人,给我打!”
小笤吓得面色惨白, 陈慧也惊了惊, 之前李有得问小笤话的时候,还颇有耐心的模样, 怎么现在还没个什么就要动刑了?
陈慧怎么都不可能眼看着小笤受刑而无动于衷, 她立即上前一步挡在小笤身前道:“公公, 您不用审小笤了, 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既没有看到从院门下被塞进来的信,也没有发现我在看信。”
她这就相当于是自己招认了, 不过其实想想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家里寄来的一封求救信,虽说越过这死太监而被送了进来确实有些落他面子, 但亲爹给女儿信件, 一时冲动没注意到礼数, 也算是人之常情了。
李有得微微动了动脑袋, 嗤笑一声, 忽然尖声笑道:“陈大姑娘,你倒是挺大胆的啊。”
陈慧觉得他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收个信而已,要什么胆子?这里又没有什么病毒武器细菌炸.弹什么的,她还能怕什么?
“不知……”
陈慧刚要说话,却听李有得对趴在地上的人一声叱道:“徐婆子,你说说,怎么回事。”
陈慧扭头看向依然趴在地上的徐婆子,忽然明白过来,今日她看到的那个女人背影,就是她。可徐婆子明明每日来送饭,直接在送饭时交给她,不就挺方便也挺安全的么?何必大费周章?……大概是徐婆子看她不顺眼,不想让她知道送信的人是她?
“是、是,老爷!”徐婆子慌忙回道,“是今日陈家人说想女儿了,让老奴帮着送一封家书,老奴想着人伦之情乃是常情,便也没有拒绝,偷偷将信塞进了梅院门底下……老爷,老奴真是鬼迷了心窍啊!求老爷饶过老奴这一回,老奴再也不敢了!”
李有得冷笑了一声:“哦,说得倒真是轻巧。你究竟收了多少银子?到了如今还敢说谎骗我?”
徐婆子慌忙摇头,却咬紧了牙关道:“老爷,老爷明鉴啊!老奴真没有欺瞒老爷啊,老奴不敢啊!”
李有得哂笑,外头突然走进来几个小厮,其中一人匆忙过来在他耳旁说了两句,他眉头一动,一脚将人踹翻,怒斥道:“没用的东西!”
被他踹翻的小厮刚稳住身形便端端正正地跪好,不敢有半点不敬。
李有得压了压心底的郁闷,抬头向陈慧看去,见她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他便觉得心底的火压不住了。
他对阿大道:“这徐婆子,你看该如何处理啊?”
阿大道:“徐婆子吃里扒外,不是个东西,就该打个二十棍,丢出府去!”
李有得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点点头道:“就这么做吧。”
阿大点头,立即招呼人拖了张长凳过来,又点了两个强壮的小厮,让二人各自拿着根手臂粗的木棍,准备施刑。
徐婆子早在李有得说“就这么做吧”时就惊恐地喊了出来,却被人堵住了嘴,只能呜呜惨叫。
那边还没有开打,陈慧就有些怔楞,之前听小笤说什么乱棍打死,她还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从未想过真实的场景就这么出现在自己跟前。那么粗的棍子,就算只打几棍子也受不了啊,更别说是整整二十棍了!
就在此时,李有得忽然问道:“慧娘,你可真会藏东西啊。那信,你藏到哪儿去了?”
陈慧没敢看徐婆子那边,耳中却听到了木棍啪的一声打在肉体上的那种沉闷声音,她一个激灵,嘴里便漏出了答案:“……烧了。”
“烧了?”李有得眼睛一瞪,随即想到了什么,语气顿时阴森下去,“里头究竟写了什么,你要烧了它?”
陈慧还来不及回答,徐婆子那边又是第二棍落了下来,只听得徐婆子一声闷哼之后,忽然呜呜叫了起来,像是有什么急事要说。
阿大看了李有得一眼,示意两个小厮暂停,拿下堵着徐婆子嘴的破布。
徐婆子一能说话就像是怕棍子再落在她身上似的急切又大声道:“老爷,老奴、老奴晓得信里写了什么!老奴在送信前偷看过了!”
她说完就闭了嘴,祈求地看着李有得。
李有得盯着徐婆子,笑了笑:“我许你少受十棍。”
也就是说,除去之前的两棍,她得再受八棍。
徐婆子的脸色本就在两棍子之后泛了白,如今听了李有得的话,更是如同白纸一般,她抖索了两下,张了张嘴像是想跟李有得谈条件,但最终眼底闪过一丝惧怕,息了那念头,颤抖着声音道:“回老爷!那信是陈姑娘她情郎给她的!信里满是不堪入目的话,老奴未敢多看,也实在记不住……”
她是在挨了一棍子,听到陈慧娘说“烧了”才灵光一闪想出这个主意的,信烧了便没了证据,而信又是过了她的手,她说的话,必定会让李公公相信并恼火——即便是个阉人,也没道理会容忍后院的女人红杏出墙啊!不如说,是个阉人才更不能容忍这一点。即便那女人是他不喜的,他也不可能忍。
李有得才刚变了脸色,就听陈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有得蓦地转头看她,只见她勾着唇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满不在乎地对那徐婆子道:“徐婆婆,你觉得我说信烧了便是真烧了?便打算编排些不实之言来陷害我?信我拿到时特意看了看,封口齐整,并未被人拆看过。你有天眼不成,还能隔着信封看到里头信的内容?那你倒是说说,我那并不存在的情郎姓甚名谁?你说记不住那些不堪入目的话,总能记得住是谁吧?说个名字给公公听,得了这功劳,说不定不但能免了你剩下的八棍,还能赏你些银子呢!”
陈慧这么说,当然是在诈徐婆子,虽说她觉得徐婆子的诬陷很没有说服力,但谁叫她偏偏弄巧成拙把信烧了呢?没有足够强的证据,这死太监明显会更加相信徐婆子而不是她吧?原身得罪这死太监导致她被困梅院吃不到肉已经很可怜了,万一让这死太监联想到原身自尽就是因为那情郎,说不定她今后连饭都没得吃了!
“这、这个……老奴、老奴实在是记不住……”徐婆子头上渗下汗珠,眼珠子因为紧张而剧烈颤动着,嘴里干巴巴地吐出了一句并不连贯的话。
李有得将信将疑地看着陈慧:“你还留着信?”
陈慧自然地笑道:“当然,那信就是我爹给我的,信里说了些家里的事,并无不可对人言之事,慧娘又何必烧了它呢?也幸好慧娘还留着那封信,如今徐婆婆才诬陷不到慧娘头上。”
“信在哪儿?”李有得追问道。
陈慧道:“就在梅院东南角的泥土下。”
李有得侧头看了眼之前被他骂没用的东西后就一直跪在那儿的小厮,后者急忙道:“小的这便去拿来!”
他说着便匆匆跑了出去。
陈慧面上一片淡定,心里倒有些着急了,一会儿若找不到信,惨的就是她了。就看这几分钟的时间里,能不能把徐婆子逼崩溃了。
她微微朝向徐婆子,嘴角噙着略带讽刺的笑容,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额头汗水纷纷掉落,紧张得不行的徐婆子。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陈慧转头对李有得道:“公公,这徐婆子真是太可恶了,居然拿这种事坏慧娘名声。如今慧娘可是公公的人,她坏了慧娘的名声,可不就是坏了公公的名声吗?依慧娘来看,就该赏她五十棍,打死了事!”
陈慧这充满了娇嗔和哀怨的话一出,成为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怕李有得真听了陈慧的话加重刑罚的徐婆子撕心裂肺似的大喊道:“求老爷饶了老奴一命啊!老奴、老奴错了,老奴什么都没看到,都是为了少挨几棍子瞎说一气的,求求老爷大发慈悲饶了老奴这回吧!”
陈慧暗暗吐出一口气,成了。
陈慧小声道:“小笤,学我,脑袋要侧过来,凉是凉了一点,但趴得舒服呀。”
小笤身子一僵,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脑袋小声抽道:“姑娘,都、都是小笤不好,小笤没用,要不是小笤,姑娘也不会被连累。”
陈慧忙用气音道:“别怪自己,这恐怕是他们设计陷害你的,若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这会儿就先舒舒服服地躺着,要是一会儿事情有变,你就尽量别说话,等问到你了,再照实说。”
“陷害?”小笤瞪大眼,随即又连连点头,“奴婢、奴婢知道了,姑娘。奴婢……奴婢绝不会再连累你的。”
小笤早就被弄坏蒋姑娘最喜欢的簪子一事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如同惊弓之鸟般再也经不起一丝惊吓,她还记得背后说蒋姑娘是非的人是被活活打死的,那她呢?因为这个恐怖的结果,她先前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陈姑娘到来,替她赔礼道歉,替她揽下一切罪责……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上还有陈姑娘这样好的主子,她怕连累她,又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么,就听陈姑娘的吧,陈姑娘总是那么聪明,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主意,她只要听话就好。万一、万一老爷真的很生气怪罪下来,她希望老爷只罚她一个人,把她打死就好了,千万不要怪陈姑娘。
陈慧微微一笑:“放心啦,我早有对策,咱们不怕。”
陈慧的声音让小笤渐渐镇定下来,她听话地学着陈慧的模样,放松了身体。
清淑没一会儿便走了出来,面上带着勉强的笑意说道:“蒋姑娘已经醒了,她说陈姑娘还是先回吧。”
陈慧道:“那蒋姑娘原谅我和小笤了么?是不是以后都不追究了?”
清淑一噎,没想到陈慧居然还追问这个,蒋姑娘自然没有轻易原谅的意思,但也不能让陈姑娘在自己院子里跪着……呃,趴着,只能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可这话在这个陈姑娘面前却不管用了。
陈慧见清淑这迟疑的模样就知道她们原本只是想先把她和小笤打发回去,等那死太监回来了,自有他替蒋姑娘讨回“公道”。她当然不能让她们如意了,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她跪都跪了,以为这么轻易就能把她赶跑吗?
“原来蒋姑娘还是不肯原谅我和小笤啊,那也是应该的,谁叫她打破的东西那么珍贵呢。”陈慧长叹一声,“没事,我和小笤再跪着好了。虽然蒋姑娘不愿意原谅我们,但我们还是要有礼数的,劳烦清淑姑娘跟蒋姑娘说一声,我虽粗鄙,但也是知礼之人,实在是太对不住了。”
清淑被陈慧堵得没办法,只能恹恹地回去了。
陈慧猜测着清淑和蒋姑娘二人在屋内是如何焦躁地商讨对策,心里得意极了。但转瞬间,她又把得意压了回去。她如今处于绝对的弱势,即便绞尽脑汁也不过就是混个自保而已,而那位蒋姑娘如今烦恼的,却是设了个局却没达成预期的目的,还真是一点都不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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