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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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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瑾呆了呆, 震惊追问:“出、出什么事了?”

    “受伤!”丁贵压低嗓门, 抬袖擦汗, 略凑近些,哭丧着脸告知:“昨日傍晚逛园子时, 他跌进荷花池了——呃, 大人严令禁止外传, 具体你回府自个儿打听吧。”

    霎时间,乔瑾方寸大乱, 心狂跳, 连声追问:“伤势如何?严重吗?好端端的, 为什么会跌进荷花池?”

    “我虽知道,但不敢在外头说啊。”丁贵苦着脸, 吞吞吐吐地说:“大人吩咐了,他说你虽已离府, 但毕竟、毕竟……咳,姑娘愿不愿意回去看看公子?”

    “当然!”

    乔瑾明白谢衡的意思,当即转身嘱咐同伴:“王婶、马婶,我有急事赶着出去,此处烦请二位帮忙照看,各项工钱皆已付了三成的, 余下等我回来结清。行吗?”

    “行呐!”

    “姑娘尽管放心去办事,我们一定看好铺子。”俩婆子一口答应。她们没靠近旁听, 但能猜到是府里出了事, 且报信者是南院小厮, 那多半与谢大公子有关了。

    “有劳了,回头我再谢你们。”乔瑾匆匆交代几句,心急火燎朝外走,招呼道:“走吧。”

    “哎!”丁贵一溜小跑向马车,打起帘子道:“姑娘慢点儿。”

    乔瑾登上马车,一行人迅速赶去谢府。

    铺门口,贺氏父子目送恩人离去。

    “爹,恩人她去哪儿?”贺坤小声问。

    贺槐摇头答:“不清楚。但看他们那急急忙忙的样子,多半是出了什么意外。”

    贺坤颔首,又问:“恩人是姓乔吗?”

    “对。”贺槐摸摸儿子头顶,郑重叮嘱:“坤儿,你要永远记着:在咱们走投无路、险些病死的时候,幸亏乔掌柜发善心救了咱们的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记住了!”贺宽认真答应。

    不多久后,乔瑾跳下马车,抬眼便见有两顶轿子、一辆马车也停在谢府门前,府里奔出几个眼熟的小厮和婆子,恭恭敬敬把客人迎了进去。

    “那打头并肩的两人是公子的堂伯父、堂伯母,后头跟着的是他们长媳。”丁贵小声介绍。

    “都是来探望公子的吧?”

    丁贵简要答:“没错。他们算是知情得晚了,昨夜因忙乱请名医,惊动许多亲友来探,府里上下忙得彻夜未眠。”

    无需通传,乔瑾迈进谢府门槛后,直奔南院,途中疑惑问:“丁大哥,公子究竟为什么跌进荷花池?难道游园时脚滑了?”

    丁贵东张西望几眼,这时才敢透露:“哪里是‘脚滑’?倒霉罢了!我偷偷告诉你,姑娘可千万别外传啊。”

    乔瑾立即承诺:“放心,我发誓会守口如瓶的!”

    “其实,公子是为了救表姑娘。”丁贵难掩对张芷惜的埋怨之色,气哼哼道:“当时表姑娘‘脚滑’,她被及时相救,却害得咱们公子跌进池里了!结果忒倒霉,竟不巧摔在一只铁耙齿上了。”

    “铁耙?”乔瑾胆战心惊,屏息问:“扎伤哪儿了?”

    丁贵比着自己腹部道:“左腹。幸亏老天爷保佑,并非直接刺入,而是斜斜划过,划开长两寸余的口子,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当时怎么捂也止不住血,几乎把我们吓死!”

    “可伤及脏腑了?”乔瑾不敢想象那伤口,越走越快,裙摆带起一阵风。

    丁贵愁眉苦脸答:“尚不确定。七八个大夫联手清创、止血、包扎,他们商议至今,没一个人敢给句准话,只是嘱咐按时服药、卧床静养。”

    乔瑾猜测道:“想必是怕诊错了担责任吧。”

    “估计都被大人给吓住了。”丁贵缩着脖子,畏惧地透露:“现已查明:荷花池里的那把铁耙,原是十月底清理枯枝败叶时落下的,经手的几个人险些被打死,多亏公子后半夜清醒了一会儿,给劝住了,否则大人饶不了他们,也饶不了事发时在场的下人。”

    “大人呢?”乔瑾猛地止步。

    “走吧走吧!”丁贵会意地说:“他忙着呢,嘱咐你来了就去照顾大公子。”

    “行!”

    说话间,数人已踏进南院。

    一别月余,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乔瑾颇为感慨,走了没几步,迎面碰见一大群人,为首者正是谢衡。

    “大人。”乔瑾站定,行了个晚辈礼。

    谢衡焦头烂额,憔悴极了,尽显老迈之态。他看着眼里饱含急切的乔瑾,便忆起自己为了请走岳母、顺势将其逐出府……此时此刻,他难免怨愤,不再顾忌张家喜怒,嗓音沙哑道:“难为你有心来探。进去吧。”

    乔瑾轻轻颔首。

    谢衡便带着一众亲友走去前厅,只听他哀叹道:“我已是这把年纪的人了,膝下只有两子,幼子尚在襁褓中。正钦勉强算是懂事的,却忽然受了重伤,恐将影响年后赶考春闱,他若是——唉,唉,叫我如何是好!”

    “二哥放宽心,有大夫们照料着,孩子会康复的。”

    “岳父千万保重身体,以免正钦担忧。”

    “四哥年轻体壮,伤势想必很快会痊愈。”

    “世叔,您忙了整宿,快去歇一歇吧。”

    ……

    众亲友十分同情,七嘴八舌地劝慰谢衡,渐行渐远。其中,谢正钊故意殿后,偷眼瞥了乔瑾好几次——越是得不到,他越是上心,咬牙切齿地惦记着。

    乔瑾目送瞬息,转身便朝上房走。

    刚迈上台阶,便见上房门帘被掀起,先走出两个大夫,而后露出张诚,他眼睛一亮,但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进去了。

    “小乔!”廊下一群丫鬟婆子候命,为首者是陈嬷嬷,并有三四个新挑进南院的丫鬟。相熟的小姐妹见了面,纷纷打招呼,姐姐妹妹一通叫。她们连续挨上头责骂,个个灰头土脸的。

    “嬷嬷,”乔瑾快步走近,小声问:“公子怎么样了?”

    陈嬷嬷忧心忡忡,疲惫答:“他伤得重,失血过多昏睡,我们一夜没敢合眼,大夫们也没敢放走。”

    乔瑾看了看房门,小声问:“听说他昨儿后半夜清醒了一回?”

    “嗯。”陈嬷嬷告知:“当时我在守着,公子忽然睁开眼睛,先问表姑娘可有受伤,又问大人可知情,顶多一刻钟,便又昏睡了。”

    乔瑾垂眸问:“表姑娘也受伤了?”

    “没。她被公子救了,毫发无损。”陈嬷嬷淡淡答。

    乔瑾后知后觉,迟疑地问:“那,今天是十三,张家人……”

    陈嬷嬷神色更冷淡了,拉着脸说:“咱们公子伤成这样,他们怎能一走了之?自然得留下。”

    “也是。”乔瑾若有所思。

    陈嬷嬷耳语透露道:“天亮时,我和你吴大娘同求大人准你回府。公子意外受伤,吓坏了大人,他知道你能让儿子高兴,就一口答应了。”

    乔瑾愣了愣,刚想答话,旁边门帘突然被打起,张诚探头招呼:“乔姑娘,公子想见你!”

    “好。”乔瑾朝熟人们点点头,急匆匆迈进熟悉的卧房。

    厚实毡帘一掀,清苦药香和淡淡血腥裹在暖意里扑面袭来。外间新设了两张矮榻,并排歇着两位老大夫,他们忙碌一夜,天亮后才敢轮流休息。

    乔瑾跟随张诚,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进了里间,一眼看见吴氏在床前拧热帕子,谢正钦仰躺着,被其奶娘挡住了。

    “公子,乔姑娘来了。”吴氏回头禀道。

    谢正钦松松盖着被子,听见脚步声便已扭头,俊脸苍白,唇无血色。

    ——平日里高大结实威风凛凛的人,忽然受伤,伤得下不了床!此形此景,看得乔瑾心里极不好受。

    “公子!”乔瑾快步行至榻前,忍着难受,定睛仔细端详,颤声问:“你觉着身上怎么样?疼得厉害吗?真对不住,我今儿早起才听说你受伤,本该昨天就来探望的。”

    谢正钦笑了笑,宽慰答:“无妨,我只是皮肉伤,没什么要紧,也不怎么疼。你坐。”

    乔瑾莫名鼻尖一酸,依言落座小圆凳,盯着对方盖着被子的腹部,劝道:“别说话了,听你说话都没多少力气,踏踏实实卧床静养吧。”

    “你哭什么?”谢正钦叹了口气,欲从被窝里抽出手。

    “哎别动!仔细牵动伤口。”乔瑾慌忙按住,她抬袖一拭,才发觉自己落泪,胡乱擦了几下。

    谢正钦低声问:“吓着你了?”

    乔瑾欲言又止,频频瞥视对方伤口,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姑娘,来,擦擦手。”吴氏递过一块热帕子。

    “谢谢大娘。”乔瑾接过,借着擦手按了按眼睛。

    谢正钦使了个眼神,吴氏和张诚悄悄退至外间候命。

    “外头下雪了?”

    乔瑾点点头,旋即紧张问:“你觉得冷?定是因为失血过多,体力不支,人就怕冷。稍等,我再给你拿一床被子来。”她说着就起身。

    谢正钦却道:“慢着!我不冷,倒是看你脸色发白。”

    乔瑾暗想:我也不冷,吓白了脸而已。她半信半疑,蹙眉凝视半晌,忍不住伸手覆在伤患额头上:烫。

    “伤口发炎——”乔瑾顿住想了想,忐忑问:“你在发热,大夫怎么说的?”

    谢正钦执意从被窝里抽出手,烧得热乎乎,轻轻裹住柔荑,不甚在乎地答:“昨儿傍晚至今,喝了好几碗药了,烧得不厉害,不妨事的。”

    泡在淤泥水里的铁耙,难免生锈,人体被划伤,最怕破伤风,或者伤口发炎、高热不退,此朝并无对症药,伤患只能硬撑……乔瑾暗自焦虑,但不敢说出来,以免对方担心。她两手握住对方右掌,竭力冷静。

    “我知道你厌恶深宅大院。”谢正钦目光深邃,慨叹道:“当听嬷嬷说派了丁贵去接你时,我有些怕你不愿再迈进谢府大门。”

    乔瑾登时皱眉,不假思索地反驳:“怎么可能?你出了事,无论如何我都要来探望!倘若大门紧闭,翻墙也要偷偷儿进来!”

    “真的?”谢正钦莞尔。

    乔瑾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奈问:“难道您眼前的是个假人?”

    谢正钦目不转睛,缓缓说:“不是假人,是佳人。我看得见佳人,可惜总摸不透佳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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