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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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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耳房小巧简朴,日夜有人值守,当中放置一套圆桌圆凳。

    乔瑾趴桌,枕着手臂酣睡,脸朝外。因为姿势别扭,她颊腮微鼓,豆蔻年华的女孩儿,花骨朵一般,清丽中透着娇憨,分外引人注目。

    谢正钦低头,沉默打量,凝视乔瑾白皙无暇的耳垂,莫名其妙地暗忖:挺大的丫头了,为什么连耳洞也不扎?

    “公子息怒,您先回房,让小的叫醒这两个懒货!”张诚会错了意,举起巴掌就要拍桌。

    “别。”谢正钦抬手阻止,而后屈指敲击桌面:

    “叩叩~”

    秋月动了动,但仍未醒,乔瑾一无所察。

    “叩叩叩~”谢正钦加大力道。

    “嗯……谁啊?”秋月困得睁不开眼睛,挣扎着掀开眼皮,一扫来人,登时如遭雷击,弹起来惊呼:“公、公子——哎呀!”她起得太猛,踉跄几下踢翻了圆凳,发出“咚”一声。

    秋月倍感丢脸,脸红耳赤。她手足无措,快步返回桌边,拼命摇晃正迷糊抬头的乔瑾:“醒醒!快醒醒!公子回来了!”

    乔瑾比秋月小两岁,后者已是大姑娘的身姿体态,她被使劲一推,猝不及防,顺着圆桌边沿歪倒,眼看要摔——

    “你们这是做什么?”

    谢正钦一声断喝,他近在咫尺,眼疾手快地抓住乔瑾胳膊,轻而易举把人拎到一旁放好,皱眉问秋月:“我又不吃人,你慌什么?”

    “奴婢、奴婢……”秋月万分羞惭,磕磕巴巴地道歉:“奴婢该死,一时不慎睡着了,求公子恕罪。”

    乔瑾彻底清醒,左胳膊被抓得生疼。她定定神,窘迫说:“奴婢知错,值守时不该睡着的,请公子宽恕。”

    “我说了要责罚你们吗?”谢正钦挑眉,险些气笑了。

    秋月暗自悔恨,无力思考;乔瑾则眼睛一亮,立即屈膝:“多谢公子宽宏大量!奴婢以后值守再不敢睡着了。”语毕,她悄悄一扯同伴,秋月如梦初醒,忙也道谢:“多谢公子。”

    “下不为例!”谢正钦负手转身,往外走时吩咐:“小乔,倒茶来。”

    “是。”乔瑾吁了口气。

    张诚殿后,匆匆地训斥:“你俩也真是的,困了可以轮流小憩,怎么能同时睡着呢?唉,不像话!”

    “诚哥……”秋月泫然欲泣。

    乔瑾赔笑:“下次不敢了。”

    “公子口渴,还不赶紧奉茶?”张诚摇摇头,抬脚离去。

    乔瑾忙答应:“马上!我这就沏茶。”

    片刻后

    呆坐着的秋月,突然两手捂住脸,伤心哭了起来。

    “姐姐,你怎么了?”已走到门口的乔瑾忙回转,把托盘放在桌上,惊讶问:“哭什么呀?”

    秋月上气不接下气,哽咽诉说:“你是没看见,我、我刚才丢死人了!当着、当着公子的面,笨手笨脚,踢、踢翻了凳子呜呜呜……好丢脸呜呜,他叫你沏茶,却不叫我,一定是恼我了!”

    “没事,我比你更丢脸。”乔瑾对谢正钦无意,毫不在乎,大方地自嘲:“我睡得猪一样,说不定还流口水了,都怪公子突然回来,害得咱们手忙脚乱。”

    秋月瞠目结舌,抽泣问:“你、你疯啦?居然怪罪公子?”

    “我开玩笑逗你呢,快别哭了,公子大人大量,不会跟丫鬟计较的。”

    “真、真的么?”秋月两眼通红,绝望地喃喃:“昨日的槐花饼,他一听是二姑娘送的,立即笑了,还问了我两句话。可惜,刚才太出丑 ,他肯定觉得我这人笨。”

    乔瑾心中只有两件大事:一,设法赎身;二,寻觅谋生之道。因此,她无法感知秋月的患得患失,只能宽慰:“别胡思乱想了,赶紧擦擦脸,一会儿人多了要笑话你的。”

    “啊?哦!我回房去收拾。”秋月一向爱美,吓得立刻掏出帕子遮脸,飞奔逃离耳房。

    乔瑾有些好笑,这才端起托盘,赶忙去上房。

    门敞开着,这是她第一次踏足谢正钦卧房。

    “叩叩~”乔瑾单手敲门,脆生生禀报:“公子?奴婢前来奉茶。”

    “进来。”

    乔瑾迈进门槛,一眼看见谢正钦的背影,他已除去外衫,正站在盥洗架前洗手。

    “公子,请用茶。”乔瑾快速扫了一眼:卧房宽敞明亮,极整洁,并未熏香,檀木家具古朴厚重,玉雕和珍奇瓷器错落摆放,添了几分雅致,此乃外间。里间隐在博古架、屏风和绛紫银叶软帘之后,不见床榻。

    谢正钦接过茶,大马金刀落座,喝了两口茶,他愉快透露:“我刚从方府回来。”

    “哦?”乔瑾不假思索问:“方老伯留您用午膳了?”

    “唔。”

    谢正钦难掩笑意,剑眉扬起,高兴地说:“膳后,我们喝茶时继续聊,但老人家面有倦色,我忙劝其歇中觉,再三地告辞,他才允了,吩咐改日再谈。 ”

    “是吗?”对方特地相告,乔瑾意外之余,捧场且关切地问:“不知您请教了些什么?竟使得老伯那般重视。”

    谢正钦兴致勃勃,侃侃而谈:“今日登门,我绝口未提‘拜师’二字,只专程求教困扰自己多年的一个难题。方老果然学富才高,严厉却也宽厚,耐心教导无知小辈。关于义理之学,他极有研究、见解独到,听其一席话,胜过我翻烂了程朱之言!”

    “祝贺公子得以解惑。”乔瑾笑出了梨涡,轻声说:“方老贵为翰林,对理学的见解自然更深。”

    谢正钦颔首,肃穆道:“他从‘格物致知’谈及‘心外无物’,叮嘱我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之,以免沦为糊涂之人。”

    但理学和心学的本质都是唯心主义啊!乔瑾前世活到十六岁,略接触过哲学,她脱口而出:“若想‘不糊涂’,关键在于躬亲实践。”

    谢正钦一顿,皱眉道:“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但存世的大道理,皆由古今圣贤毕生考究、著书流传,后人哪儿有时间一一躬行?”

    “您言之有理。但冷静想想,既怕圣贤错了、又怕世界变了,青丝会熬成白发,沧海可变桑田。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乔瑾心不在焉,右手伸进左袖袋,捏紧那枚金戒指,颇感烫手。

    “你这小丫头,又口无遮拦了!”

    谢正钦的兴奋劲儿荡然无存,他若有所思,严肃告诫:“人言可畏,切勿狂妄批判圣贤。”

    神游天外的乔瑾一个激灵,忙垂首:“奴婢错了,不该胡说八道。”

    “罢了。”谢正钦再度刮目,困惑审视对方,眼神十分复杂。

    沉默半晌

    乔瑾下定决心,掏出那枚金戒指,平置于掌心,递向前。

    谢正钦愣了愣,低声问:“什么意思?”

    “昨儿下午,夫人赏的。”

    谢正钦脸色突变,冷冷质问:“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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