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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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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漠当晚宣称, 县主已是山神的人。往后婚嫁,须由四奶奶请示山神方可定夺。

    不然, 恐会天降奇祸!

    他自罚三杯, 正式解散了招亲队伍。

    灵玉县主的招亲, 始于荒谬,终于离奇。

    在全县迅速传开, 成为旷世“奇谈”。此乃后话。

    这一夜,气候急转直下, 坠入了真正的冬季。

    秦漠撤回了果林中的侍卫和小太岁,让他们住进了帐营。且吩咐所有人天一亮就回县里去,连贴身护卫也不必留下。

    林谆板着一张弃妇脸苦劝多时, 也未能挽回主子的决定。

    主子已是郎心似铁了。

    *

    天蒙蒙亮,锦娘自然地醒了。

    窗外,疾风如猛兽在呼号。竹林“刷刷”作响。

    屋子里却很温暖。被窝里更像是裹着一个春天。

    可是, 她却要离开这春天, 向寒冬里找苦头吃。不为别的, 因为她总想给自己的男人最好的日子。宠爱他,无微不至地疼他。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她拗起脑袋,瞧了丈夫一眼。悄悄把身子往外挪。

    他立刻觉察了, 撒娇地箍住她的腰, “老子今儿不想吃早饭。你不许起。”

    “你不吃徒弟还要吃呢。”她挣开他的手,滑出被窝去。拿起中衣、袄裙, 一件件穿上身。然后, 俯身在他额头印了一个温柔的吻。

    “继续睡吧, 我给你做好吃的。”她轻柔地说。

    ——晚上她是妻子,这一刻却又成了母亲。

    阿泰掀开眼皮,静静瞧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拉上了障门,他才闭上眼,把她睡过的被窝一角缓缓搂进了怀里。

    徒弟如一尊伟人雕像站在屋顶上,向着寒风里念咒......

    好像要乘风而去,仪式感强得令人无语。

    锦娘视若无睹,径直准备早饭去了。

    下河淘米时,发现河岸的帐营已消失了。而远处果林边的空地上,却又扎了几个新帐。

    难道徒弟又抽疯,下了什么新令吗?

    锦娘也没细想。拿根木棍子捅破薄冰,蹲下来淘米。

    忽闻对岸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锦娘抬头一瞧,愣住了。一头硕大的黑熊正从林边走来......

    浑身毛发黑亮,身形壮硕。一张圆盘脸,一个尖长鼻子。

    手里还提着几只山鸡……

    它见到锦娘似乎很意外,愣在了对岸一动不动。

    此岸,淘米篓子里的水“啪嗒、啪嗒”往下滴。彼岸,山鸡的毛在寒风里狂舞……

    一场世纪对视悠长地定格着。

    锦娘心想,怪事,熊大都不冬眠的吗?

    这种大冷天的还跑来送东西,真叫人过意不去啊!

    她扯出一个亲切的笑来,“你,你好,请进去坐吧……”

    黑熊的矮短腿子动了一下,似乎想掉头离开。

    但是,随着锦娘一再扩大脸上的亲切与温柔,它终究迈开了脚步,犹犹豫豫地过了河。

    直立行走......肥屁股一摇一摇的。

    屋顶上,临风念咒的“仙人”住了声,傻眼瞧着坡上一摇一晃爬上来的“人物”。

    锦娘扬首对他说:“无事,是你师父的朋友。”

    她打开栅门,客气地微笑道:“来,请进屋坐坐吧。”

    黑熊把断了气的山鸡往栅门口一扔,站着没有动。

    不知是赌气还是害羞,低垂着圆乎乎的脑袋。既不走,也没进来的意思。

    身上的味道臭极了......

    可是,锦娘依然觉得它萌翻了。

    吃了人家这么久的“供奉”,她对这位熊邻居早已神往。见它久久不动,不禁缓缓抬起手,示好地伸到它面前。

    她把笑容放到最大限度,诚挚地说,“没事哒,进来吧。”

    终于,黑熊如小媳妇似的挪步进来,低声咕哝道:“呼呼,嗷呜。”

    锦娘也来个鸡同鸭讲,“哦,那谁……泰哥还在睡懒觉呢。”

    “呼呼,呼呼,嗷呜......”黑熊低着脑袋往里走。

    步伐很奇怪,憋尿似的夹着腿。

    它特别知礼,死活不肯进屋。

    对锦娘轻轻抬起脚,表示自己脚上是湿的。

    ——萌死个人了。

    它把身子侧对她站着,毛茸茸的爪子交叉在身前,宛如梦露摁裙子的经典动作!

    样子别扭古怪至极……

    锦娘把它请到树下的石桌旁。“那就坐这儿,请稍等一下,我去取些吃的来。”

    她坐了个往嘴里扔东西的动作,对它笑。

    黑熊默然又温顺地转开了眼。

    秦漠从屋顶飘然而下,瞧一个绝世大美人似的,眼睛都发直了。

    黑熊瞥他一眼,抽了抽鼻子,“呼呼,嗷呜——”

    表情似乎颇有点不屑。

    秦漠:“……”

    不一会儿,锦娘端着温热的蜂蜜水和几块栗子糕出来了。看到黑熊仍以古怪的姿势坐着。宛如穿了超短裙的电视女主持,紧紧并着两条腿,像个了不得的淑女。

    锦娘忽然灵光一闪,了悟了!

    ——它不会是怕她看到它的......那什么吧?

    锦娘整个人都不好了......

    失控的笑意忽然卷上唇角,险些喷出来。

    她咬着嘴唇,艰难维持着“朋友妻”的形象,把东西端了上去。

    这时,阿泰大步出来了。敞胸露怀披了件夹袄,伟岸地跨出门槛。看到妻子张罗的这一幕,忍不住露出牙酸的表情,要笑不笑抱臂瞧着......

    黑熊直起身,向他说:“呼呼,嗷呜。呼呼,嗷呜,呼,嗷——呜。”

    似乎在叙述重要的事,流露的感情有点强烈。

    阿泰听着,脸上的戏谑消失了。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之后,也低沉地“嗷”了几句,对它点了点头。

    黑熊鼻孔里吭了几声气。没再说什么。把栗子糕往手里一抓,“啪嗒啪嗒”摇着屁股离开了。

    锦娘:“……”

    好想给它洗个澡呀!

    “大哥,它说什么?”

    丈夫扫了迷妹和迷弟一眼,低沉道,“……它说,子母山和桃花岭上,有不少猛兽都消失了。”

    “诶.......消失了!”锦娘惊疑地皱起眉。

    徒弟张嘴叹了口气。如懒猫洗脸般,慢慢抹了一把脸。疲惫又无奈地瞧向师父。

    ——好像在说:敌人这么搞法,我真没辙了。

    丈夫嘴角痉挛了几下,“都莫怕。猛兽再猛,也没老子猛!”

    他走到石桌边,端起黑熊没喝的蜂蜜水,“咕咚”灌了下去,瞟着妻子道,“老子还要再去眯会儿。”

    他光着胸膛,筋肉狰狞,壮实如一尊铁塔。横扫千军的英雄气概,让迷弟瞧得眼球直发颤,忍不住自卑地想,“我这种不长胸毛的家伙简直是个假男人吧。”

    *

    早饭刚过,家里又来了个稀客。

    ——王寡妇。

    她穿了件青蓝的袄子,头上包了布巾子。直接从繁华处转身,朴素得连件首饰也没戴。

    脸上抹着厚厚一层□□,遮挡着明显的淤青。

    她站在栅门外张望,一见锦娘,露出腼腆似小孩的笑容,“早上做了点馒头,送点来给你尝尝。”

    锦娘万分错愕。她何时跟寡妇有交情了?

    就因为昨日徒弟宴客,把她也“当了一回人”?

    她这师娘就要被贴上朋友的标签了吗?

    咦......莫名有点惊恐啊,怎么破?

    寡妇见她表情,笑容微微一僵。脚尖在地上蹭了蹭。目光向上移,不聚焦地瞧着崭新的大房子。

    脸上升起了一种精神病患者的空白。

    锦娘心里颤抖了一下,上前拉开栅门,“这么冷,真是过意不去。先进屋坐吧。”

    寡妇立刻又笑起来,如孩子般灿烂又羞涩。笑纹挤掉粉粒子,那张斑斓淤青的脸令人心惊。

    她似乎不懂交际之道,一把挽住了锦娘的胳膊……

    锦娘只觉得被蛇盘住,半边身子都凉了去。

    丈夫带着徒弟在柴棚里干活,向她投来一个漠然的眼神,又平静低了头去。

    似乎一点没觉着有何不妥。

    寡妇生怕冷场似的,一上来就跟她小声捣鬼,“昨儿把我笑死了。那贱货吃了个大瘪子!你瞧出来没,她想弄你家的!比我还贱的货,她也配!”

    锦娘:“……”

    只觉自己的交际能力也被归零了。

    不过,寡妇如何知道燕妮是冲阿泰来的呢?

    “你,你先坐吧,寡妇......啊,不,水娣。”

    锦娘自觉失礼,尴尬得咧嘴吐舌,红着脸从一旁斗柜上端来栗子糕,给她倒了一杯蜜茶。

    寡妇见状,越发热情得令人无法招架,“没事。你就叫我寡妇。我不就是寡妇么!咯咯咯……”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又毫无预兆戛然而止,“我刚过来时,看到江湖人在林边扎了营呢。你不晓得吧,他们还不死心呢。”

    “诶?”

    锦娘困惑极了,难道那帮人都知道还有一个李燕妮?

    寡妇露出鄙屑的神情,“大家都是破鞋,她倒走哪儿都吃香。切!上头拿她当宝,下头男人也个个捧她臭脚!”

    “上头……”

    寡妇嘟起整张脸。表情里既有小孩的天真,又有容嬷嬷似的凶狠。诡秘地点了点头。

    她凑近说,“你要小心了。上头下了两个令。你是一个。李俊说冬天结束前要把你带走。”

    锦娘如被通电激活,倏然睁大了眼。稍愣片刻,直接忽略寡妇酸臭的口气,凑近问道,“带走,带哪去?”

    寡妇用力瞪住她,神情不正常地说:“上头。”

    “……为何要带我上头去?”

    寡妇扭刮下巴,“李俊说的。要想尽法子把你弄走。上头要你。”

    不知是肠胃不好怎的,她的口气臭得熏人脑门子。

    锦娘也顾不上避让了,悄声问,“上头是谁啊......水娣?”

    寡妇越发像个容嬷嬷,抬起手,对自己做了个抹鸡脖子的阴狠动作。使劲儿摇了摇头。

    锦娘瞧她半晌,缓缓坐直了身。呆了一会,忽然想了起来,给她让了让栗子糕,“来,尝尝我的手艺……”

    寡妇立了功似的,毫不客气拿起栗子糕犒劳自己,对她做了个妩媚的笑。

    锦娘险些生受不住,默了片刻,才悄声问道:“水娣,那你刚说的还有个命令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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