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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104:夫妻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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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还有人放灯, 应该是许愿之用,飘上空后,闪着微弱的光, 顺风越飞越高,朝北方向旋上了天。

    风吹到了瞭望塔这儿, 沈嫣拉了下披风, 扭头看皇上,他望着的是皇宫的方向,敛着神色,眸底深沉。

    安静了会儿后,纪凛开口:“尤家的事你怎么看?”

    沈嫣朝扶栏那儿走了一步, 伸出手搭在上面:“皇上饶了尤良媛性命,贬为贱籍打入冷宫,这尤家多少也受了牵连。”

    至于如何牵连, 罪责多大,其实就是皇上一句话而已。

    纪凛却问她:“你觉得该怎么判?”

    判的太重, 那之前的隐瞒就毫无意义了,人们总会想到尤良媛究竟是犯了多大的错以至于尤家都被牵连到这地步, 倘若不动,那也不妥, 沈嫣想了会儿:“贬官外任, 永不回阜阳城。”

    纪凛只嗯了声, 并未说好与否。

    沈嫣想起了那天尤良媛小产后她去怡香苑, 也仅仅是几日的功夫, 躺在床上的人消瘦到她差点认不出来,煞白的脸色,嘴唇都没有血丝,一直是呆呆看着床帏,眼神涣散,失了生的欲望。

    若非是呼吸间还有起伏的胸膛,沈嫣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直到旁边照顾的宫嬷嬷几番提醒皇后娘娘来了,许久过去尤良媛才有反应,她扭过头看沈嫣,聚了神的一双眼眸,眼眶周围都是青的。

    看样子是要哭,几日滴水未进,却是连眼泪都落不下来,嘴角颤抖着,抖出皇后娘娘几个字,大约是想伸手罢,却没力气,手上的骨节露的夸张。

    沈嫣从未同情过她,与假太监私通,珠胎暗结,这些都不是别人逼迫的,落到这样的境地也是咎由自取。

    可同样是女子,眼前这幅模样,万念俱灰,生不如死的样子,沈嫣不忍看。

    她不无辜,尤家那刚出生的孩子无辜。

    后来她蠕着嘴一直想说话,迫切的眼神,沈嫣也猜到了她是想为尤家求情。

    她活不长了。

    瞭望塔上安静了一会儿才传来他的声音:“就按你说的办。”

    “皇上为何不赐死尤良媛?”

    “后宫的人太多了。”

    将这件事的目的说的如此直白,沈嫣还真不知道如何接话才好,当时在延寿宫中她就猜想过这个可能。

    几个月前开始皇上就没再临幸新的人,他应该是早就动了要将那些未记牌的妃子送出宫的念头,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这回宫里的事闹这么大,太后娘娘都不好说什么,也就顺理成章的将这些人给送了出去。

    只是,后宫的人真不算多,比起先帝在时那后宫景观,如今的真不算什么,再者,皇上还未有子嗣,便是太后不催,朝堂中那些大臣催促起来,明年小选,还是会有人入宫。

    想到这儿,沈嫣不由看向他:“皇上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纪凛却直接越过了这话题,纠正起她的叫法来:“在宫外不必这么称呼。”

    沈嫣一愣,不叫皇上叫什么。

    看着她的反应,纪凛沉声道:“以前你不是喜欢叫我阿凛。”

    这下沈嫣是真的呆住了,没注意到纪凛说完这句话后那快速掩着的不自在,好半响她才反应过来,微红了脸,羞囧道:“那时候年轻不懂事。”

    那是好几年前了,她刚被册封为太子妃,二哥哥时常会出宫找她,那时带着纪凛,她便跟着二哥哥一块儿凑趣,总喜欢叫他阿凛。

    二哥哥年长了她五岁,纪凛大她两岁,她十二岁时他也不过是个少年,平日里出来他都是寡言少语,连表情都很少,可每每这么叫他时,他总会露出不一样的神情,沈嫣觉得他不该这么沉闷,便总“阿凛”“阿凛”的叫他,想让他多笑一笑。

    大约叫了有半年之久,有一回让大哥听见了,好生说了她一顿,之后沈嫣再没那样称呼过他,见了面都尊称六皇子。

    沈嫣也知道这么叫不对,太子与六皇子是兄弟,这般称呼无碍,她这么叫却是冒犯了,即便是六皇子不介意,她也不能这么称呼。

    时间过去久了,沈嫣便忘了这件事,如今听他提起,不免想起当时的情形,便有些不好意思。

    见她如此,纪凛眼角舒了一抹笑意,也不做声,似乎有那么点揶揄的意味,她还不好意思呢,当时她这么叫的时候可是欢乐的很,非要等到他应了才肯罢休。

    “宁修。”迎上他这样的笑,沈嫣心念一动,笑着给自己圆了场,“往后出宫,我就这么称呼皇上如何?”

    宁修是他的字,如此称呼他也合适。

    “在宫中可以这么叫,在外面不行。”

    看他正儿八经的,沈嫣乐了,顺了他的意思问:“那该如何称呼?”

    纪凛的话语里含着笑意:“民间百姓是如何称呼的。”

    沈嫣初始没有意会过来,还默念着民间二字,很快的,她想到了在巷弄中吃面时老师傅问她的话。

    这位是您相公吧。

    沈嫣倏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这一瞬,像是错觉,他看她的眼神,专注的像是在看情人。

    这样的眼神沈嫣不会认错,大哥看嫂嫂的时候,二哥看瑞珠的时候。

    她眨了下眼,不是错觉。

    瞭望塔上的风那么大,夜深时吹的人冷飕飕的,这会儿沈嫣却不觉得冷,反而感觉有些热,脸颊烫烫的。

    她站着的位置背靠着扶栏,一旁是支撑顶部的柱子,无处可躲。

    是该说点什么。

    说什么好呢......

    哪儿的声音,怎么闹哄哄的呢。

    原本就挺近的距离,就是走神的那点功夫,他便到了自己眼前。

    靠的太近,沈嫣就必须要仰起头才看得清他:“你......”

    纪凛低下头去,将她想说的话全吞入了口中。

    ......

    “好冷啊。”瞭望塔下,红莺来回踱步着,时不时往塔上面望去,“娘娘就披了一件披风,上边儿风那么大,会不会冷。”

    说着她就往后退却了几步,想要看看上面的情形,可由下往上瞧不清啊,她就一路往后退去,都快退到街边了,踩上台阶踮起脚往上看。

    “......”

    不远处木槿见她退了那么远,还滑稽的踮脚仰脖子往上看,一动不动的像是僵硬了,走过来笑说:“怪模怪样干什么你。”

    “木...木槿啊。”好半响,红莺回了神,从瞭望塔上收回了视线,看向木槿,声音都打颤了,“我......我是不是看花眼了。”

    “结巴了?”

    木槿好笑的把她拉下来,红莺反拉她上台阶,指着塔顶那位置:“你你你你快看!”

    “你还真结巴上了啊,什么东西这么值得看。”木槿抬起头,脸上的笑意一顿,比红莺反应要快许多,忙走下台阶,把她也拉了下来,两个人面面相觑。

    “我没眼花,是真的吧。”

    “等会儿娘娘下来什么都不许说。”

    异口同声的,安静了会儿后,红莺点点头,真不是看花眼,幸好没有跟着上瞭望塔,要不然她们俩岂不是得跳下来避嫌。

    木槿朝四周看去,这会儿的市鹤桥没有刚来的时候热闹,人少了许多,要不是刻意看,也没人会望瞭望塔注意,木槿舒了一口气,转而开始高兴,这是好事啊。

    两个人又回到了塔底,这下不急了,安安心心等着皇上带娘娘下来。

    塔上的夜风越来越大,吹的人清醒了,沈嫣那无处安放的手下意识要推开他,纪凛快了她一步,握住她的手后,恋恋不舍的分开,将她拥在了怀里。

    耳畔是他低低的喘息声,带着些热气,绕在脖颈间,有点痒。

    心突突突跳的飞快,沈嫣其实没剩下多少力气去推他,腿软,人还慌乱得很。

    不知过去了多久,沈嫣将那些纷乱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在他怀里轻声道:“夜深了,塔上风大,是不是该回宫了。”

    纪凛垂头看她,她已是清明。

    搂着她后背的手松了开来,从她身后绕回来时牵住了她的手,声音有些哑:“我带你下去。”

    上塔时就得扶着些,下去时更不好走,瞭望塔原本就不是用来观风景的,沈嫣没再说什么,跟着他走到了下台阶的口。

    一步一步,他牵着她走下去。

    纪凛拉的很紧,几次下高一些的台阶时,沈嫣都觉得他握的有些疼,但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走完这些台阶到了塔底,木槿她们迎上来时,他松开了手。

    两位主子不说话,身边伺候的人更不会说什么,木槿和红莺还觉得奇怪呢,怎么下塔后皇上和娘娘的神情都有不太寻常。

    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两位主子,面上毫无波澜的沉静着,心里可都翻着巨浪。

    里面掺的是宫里用来药老鼠的药粉,是太医院那儿专配的,就是红莺拿去的那些肉里,掺者的药粉量很大,别说是药死老鼠,就是药死些猫猫狗狗也不在话下。

    “娘娘,适才奴婢也问了蝉翘,咱这儿药老鼠的是用米,可不曾用过这些。”红莺去了太医院后得知这些肉被下了老鼠药,心里头既庆幸发现的早,又恼着谁人这么大胆,将这些扔在殿后的院子里。

    “这些东西扔在墙角可不是为了毒老鼠的。”沈嫣听她说下来,抬头看想蹲在窗台子上的大宝,轻唤了声,大宝冲她喵了声后却不大情愿过来。

    红莺没能想明白:“丢在墙角的,那也不是用来毒人的。”谁会去捡那来吃。

    “宫中这些毒老鼠的药都是太医院里所制,各宫各院去领也有登记在册,你去查查,最近谁去太医院领药了。”沈嫣让红莺将盘子端走,大宝才跳下窗台走过来,跃到她怀里后还叫的委屈,可见对那些下了药的肉有多厌恶。

    红莺领命退了下去,沈嫣轻轻摸着大宝,低头看着它问:“大宝啊,你是不是看着什么了。”

    大宝冲着她喵了声,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眯上眼,像是夜里没睡好似的,就一动不动这么躺着了。

    沈嫣捏了捏它的耳朵,抬头吩咐木槿:“让蝉翘带人,仔细看看。”

    天将黑时,蝉翘带着几个宫女将永和宫里里外外都查了个仔细,除了殿后院子墙角那儿的碎肉外,其余几个僻静些的角落里也发现了,附近还药死了几只老鼠。

    沈嫣让蝉翘把那些都送去太医院,屋外,李福公公的声音传来,皇上来了。

    见皇上进来,沈嫣命木槿布桌,看他今日精神不错,笑道,“皇上可是要喝些酒?”

    纪凛坐了下来:“沈家送来的?”

    “是啊,大哥叫人送来的。”

    木槿带人布了桌,又拿来了两壶桂花酿,屋内很快散开了一股酒香。

    自从上回在赏风小阁上喂了大宝一口酒后它就生了警惕,这会儿闻着酒味,它趴在软垫上怎么叫都不肯过来,沈嫣给皇上斟了一杯:“我还想着,去年酿下的酒是不是都让小弟给偷喝完了,还是大哥知道我,留了两坛。”

    每每说起这些吃的,沈嫣的脸上总会流露出几分憨态来,俏红着脸,原本就对吃食挑剔非常的她,对这酒倒是情有独钟。

    纪凛眼底多了些笑意:“今天才开的?”

    撞上他知晓的眼神,犹如是被识破了,沈嫣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笑的坦然:“前天送来时就先尝了,比新酿的更醇厚些。”

    话音刚落,红莺回来了,见皇上在,便没作声。

    沈嫣放下杯盏,也没避着皇上,直接问:“查的怎么样了?”

    见娘娘开口,红莺将在太医院那儿抄录过来的纸拿了出来:“入秋了,各宫去领药的人也多,这是近两个月的。”

    沈嫣接过后大致看了下,视线定在其中几个上,茗申苑和怡香苑领了五回,最多的是内务府的库房,几乎是隔两日就要去领,其余的都是两三回。

    而这时间上,茗申苑和怡香苑领最的频繁的都是这半个月内的事,之前差不多二十来天领一回,如今半月就领了三回。

    纪凛见她看的久:“怎么了?”

    沈嫣将纸递给他,将下午的事简单说了下:“领了这么多的鼠药,总该有去向。”

    纪凛看下来,落到最后,抬头问沈嫣:“永嘉长公主住在茗申苑,怡香苑住着谁?”

    沈嫣提醒:“是尤良媛。”

    纪凛淡淡嗯了声,显然是记不大清是谁:“先查查这些鼠药的去向。”

    “这是小事,皇上放心。”沈嫣举起酒壶给他倒酒,“我心中有数。”

    知道她的脾气,纪凛没有多问,喝了几杯之后眼见着酒壶浅下去,一刻钟过去,在外的席嬷嬷可等不及了,进来笑着劝说皇上和皇后娘娘是时候该歇息了。

    等木槿将桌子收拾好,内屋这儿席嬷嬷带人端了汤药过来,依旧是满脸笑盈盈的,对沈嫣道:“娘娘,药刚凉好,正是时候喝。”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个月来端进来的药不是“太热”就是“等会儿喝”,席嬷嬷这厢也有了对策,挑准了时候,“正正好”的端进来,要看着皇上和皇后娘娘喝下去。

    “知道娘娘您怕苦,这回方太医还改了方子。”

    纪凛正要开口,席嬷嬷又看向他:“皇上,太后娘娘得知您这阵子累,让太医额外给您开了方子,您可别辜负太后娘娘的一番心意啊。”

    洗漱过了,衣服也换了,就差喝完药就寝,找不出借口推脱。

    有些事儿是心知肚明的,太后娘娘让席嬷嬷过来的用意,沈嫣和纪凛心里都清楚,要是一回都不顺太后娘娘的意,到时还要被说道。

    再者只是喝点补药,总不能一直拂了太后娘娘的好意。

    两个人对视之后,在席嬷嬷殷切关怀的眼神下,纪凛喝完了药,沈嫣还剩了些,将碗放回到盘子里时,席嬷嬷抿嘴笑着,笑盈盈的退了出去。

    退到门口时沈嫣还觉得席嬷嬷今儿似乎有些高兴过头了,等她躺下,一刻钟之后,沈嫣便彻底意会了席嬷嬷离开时那颇具深意的笑容。

    喝了桂花酒后明明是能助眠,沈嫣非但没有睡意,还觉得人有些燥,掀了被子还觉得热,闭上眼后怎么都静心不下来。

    纵使未经人事,沈嫣也知道是那碗汤药的问题,她虽知道那是补药,也没想到是这般补法。

    一旁的纪凛未有动作,沈嫣还转过身去看了他一眼,平日里什么都不会想,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要想起他沐浴时的样子,越想脸越红,越红就越没睡意,连着自己的呼吸都跟着紧促了好几分,手心还闹汗。

    沈嫣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挑开了大半,要让这冷意驱逐身上的不适。

    渐渐的,沈嫣就这么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纪凛睁开眼,黝黑的双眸看着床帏,他低低叹了声,转头,原本睡在床内侧的人此时已经挨到了他的身旁,手直接搭在了他的身上,亵衣上的带子早就被她自己给拉扯开了,松松散散的露出里面的兜衣,贴着他的手臂,有些烫。

    沈嫣睡的很不踏实,睡着之后意志力还减弱了,所以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热了掀被子解亵衣,觉得纪凛身上凉凉的舒服,便不断挨过来,就差抱着他解热。

    他抓住她的手放回远处,沈嫣还不满了,嘴角微翘,仰了仰头,靠到他肩膀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哪儿凉快搭哪儿。

    纪凛如何受得住。

    “菀青。”

    尽管他喝的汤药没有问题,但此时,仿佛是受了她身上气息的影响,纪凛也开始变得不清醒,他低头看她,哑着声喊她的小名。

    沈嫣低低嘤咛了声,那气息直扑到了他的脸上,带着一股沁香,叫人迷惑;抱着他手臂还轻轻蹭了下,纪凛绷在脑海里的最后一根弦直接断了,他低下头去,在要触及到时极是克制的停了下来。

    “菀青。”

    沈嫣却抬起了头,烫人的红润径直贴在了他略带凉意的嘴唇上。

    轰窜开来的火烧光了他的理智。

    纪凛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一手轻托住了她的头,低头攫住了她朱红。

    账内的气息一下浓重了起来。

    ......

    第二天,沈嫣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嘴唇有些胀。

    猛的想到了什么,双手朝自己身上摸去,衣衫完好,就是后背的衣襟有些潮,像是出了一夜的汗。

    扭头看皇上,他还没醒。

    沈嫣拉着自己的衣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又摸了摸嘴唇,她做了个梦,把自己的嘴唇都给咬肿了?

    想起梦里的情节,沈嫣红了脸,又觉得人发热。

    她竟然梦到自己轻薄了皇上,还巴着他不松手,又是亲又是摸的,恨不得抱着他不撒手。

    沈嫣扶额,要不是这衣衫完好,她真会以为自己昨晚对皇上做了些什么。

    想罢,沈嫣有些不放心,抬了下身子想看看他,手才支撑起来,朝他那儿看去时,纪凛醒了。

    四目相对,沈嫣心里发虚,手一抖,没撑住身子,人趴到了他的胸口,抬起头还正对他的下巴,往上就是他的嘴唇,沈嫣忙低下头,变趴在他胸膛上,起也不是,继续也不是。

    “醒了?”

    “嗯。”

    “睡不着?”

    “......”

    帐内安静了会,两个人都不说话。

    半响,沈嫣咬咬牙:“昨晚我有没有...”

    他的声音特别沉冷:“你睡的挺好。”

    沈嫣嗯了声,一只手扶住了她,把她扶坐起来,沈嫣就这么看着他起身拉开帷帐,发了一会儿呆,再度伸手摸了摸嘴唇。

    她真的没做什么么。

    红莺知道,娘娘这回是动真格了:“沈贵人怕是赔不上那一千两银子。”

    “那就让沈贵人向那边要。”木槿的脾气不太好,对沈贵人的不满也由来已久,打她入宫以来给娘娘添了多少麻烦,争宠,吵架,仗着沈家和娘娘欺负人,“也该让他们看看,自己送了个什么样的惹事精进宫。”

    红莺考虑的多一些:“沈贵人还没临宠,不如将她送回去。”

    “无妨。”沈嫣看她们都是一副凝重的神情,“她又碍不着我什么。”

    红莺嘟囔:“怎么没有,娘娘您今儿才歇下就被吵醒了。”平日里可都是要睡上半个时辰才行。

    沈嫣笑了,身子朝后倚去,一手支撑在靠枕上,轻拖住脸颊,顾盼生姿,旖旎动人。

    木槿倒是看的通透:“送走了沈贵人,沈家族里还会找老太爷安排人入宫。”

    沈嫣眯起来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了句:“就是这个理。”

    见娘娘困了,木槿示意红莺去将安神汤端来,正要扶娘娘去床榻,这时,外面传来了洪亮的声音:“皇上驾到!”

    已经被倦意侵袭的沈嫣倏地睁开眼,第一反应便是问木槿:“今天初几?”

    “娘娘,今天初四了。”

    沈嫣的眼中恢复了清明,随即又疑惑的很,初四不是该去华阳宫么,怎么到这儿来了?

    可疑惑归疑惑,沈嫣还是很快朝外屋走去。

    这大概是第一回沈嫣这么匆忙的迎接皇上,平日里都是按着日子来永和宫的,今儿却忽然过来,又没提前说,她也来不及准备。

    纪凛跨进门槛,抬起头看到从内屋匆匆出来的沈嫣,来不及梳理的长发倾斜在身后,清水色的衣衫披在身上,衬的简单动人。

    纪凛眼神微闪:“起来吧。”

    沈嫣起身,与他一起坐下,抬手替他斟了一杯茶:“不去华阳宫?”

    纪凛握起杯子,神情清冷,就给了三个字:“不想去。”

    沈嫣看着他,嘴角抿了笑意:“还没用饭吧?”

    木槿很快取来了食盒,布了桌,沈嫣陪着他坐下,着手盛了碗汤给他,看他穿着的这一身衣裳还是今早从永和宫离开时换上的:“还在为北岭旱灾的事烦心?”

    纪凛吃的很快,转眼一碗饭就见底了,沈嫣还想让他慢点,还没开口,她给了盛的汤也见底了,她不由失笑:“要不是知道你忙了一天,我还以为是玳儿她们生了什么好手艺。”吃的狼吞虎咽。

    “今年是旱年,北岭那边一半的地颗粒无收。”

    “将近年末,皇上是担心那边的百姓交付不起这田税。”

    纪凛看了眼她手里的琉璃杯,视线在她纤白的指上一顿,收了回来,音调微沉:“减免不是长久之计。”

    他登基快一年,已经为百姓做了不少事,沈嫣心里明白他这么拼的原因是什么,但有些事不能说破,斟酌半响,她开口道:“早年大哥带我去过一趟北岭,看那边的地势,确实是种植不易,百姓要浇灌,也得走上不少路去挑水,大哥说,要是能将河道挖开,将水引过去,能减少一些旱情。”

    “太远了,越河的水位到了旱季也会下降,河道需挖的很深才能将水引过去,还不如蓄水。”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沈嫣豁然,笑着说起阜阳城外几处湖泊,“雨季的时候将水引过去,蓄水备作旱季时用,这样就不必将河道挖的那么深,节省不少。”

    纪凛看着她,年少时如此,她的脾气没怎么变过,向来擅长察言观色,能顺着替人引话,却不喜欢居功,不动声色就将这功劳归给了别人,她还一副被开解了的样子,让听的人心里舒坦的很。

    不知道的,会觉得沈侯府养出来的嫡长大小姐,擅为人处世。

    纪凛却知道,她纯粹是懒。

    “喵~”

    坐塌旁传来了猫叫声,一眨眼,白影就蹿到了坐塌上,步调优雅的朝纪凛走过来,到了他怀里,张嘴打了个哈欠,前爪置在了他的膝盖上,微蜷了身子,懒洋洋喵了声。

    纪凛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它还十分的享受,眯着眼,蹭了蹭他的手心,颇为亲昵。

    纪凛脸上浮了一抹笑意,是了,她就如这猫儿一样懒。

    “大宝~”沈嫣叫了声,纪凛怀里的猫儿却不为所动,就只动了动耳朵,算是给她的回应,沈嫣气笑了,“白养你了!”

    大宝扬起脑袋,冲着沈嫣喵了声。

    纪凛揉了揉它的下巴,轻描淡写道:“朕还不知,所赐的簪子能值一千两银子。”

    沈嫣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这是知道了下午御花园里的事:“皇上赐的,一万两也不嫌多。”

    她那脸上可不就写着“恭维话”三个字。

    纪凛捏了下大宝的耳朵:“那簪子是内庭直接派人送过去的。”

    照顾皇上起居生活的内庭,还负责皇上临幸妃子后的事,例如每次过夜后,都会派人送些赏赐之物,或者是奉皇上之命前去。

    这些沈嫣都清楚:“我看那齐贵人对簪子视若珍宝,如今摔坏了,怕是会难过上一阵。”

    覆在猫身上的手一顿,纪凛的眼神淡了下来:“皇后是想让我去看看她?”

    雨露均沾啊,选秀过后都快半年了,内宫中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要是喜欢谁,多去一去也无妨。

    “皇上不是挺喜欢那个齐贵人。”

    “朕不喜欢。”

    沈嫣见他这副神色,难道她记错了,不应该啊,木槿报上来的,上个月在齐贵人那儿就歇好几晚,他要是不喜欢,去她那儿做什么。

    想着想着,沈嫣操心上了:“皇上喜欢谁?”

    纪凛抬眸,看着她,神情瞧不出喜厌来,沈嫣关切,低低嗯了声向他求证,纪凛捏住大宝的肉爪,仿佛是已经说尽了话那般,直接将话题给扭了过去:“明日,等朕下了朝,陪你过去。”

    听他提起明日的事,沈嫣笑着婉拒:“皇上还有许多事要忙,明天我自己去就行。”

    纪凛的眼神一黯,很快闪了过去,恢复了平静后道:“好,让李福送你过去。”

    这回沈嫣没有拒绝,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已晚,她见他没有走的意思,便道:“我让红莺铺床。”

    纪凛没作声,算是默认了要留下来。

    红莺很快就铺好了内屋中的床榻,沈嫣起身,侍奉他脱下外衣,命人换了水,洗漱更衣,一刻钟后,屋内的灯熄了,红莺悄悄退了出来。

    屋内,两个人分塌而睡。

    皇上在永和宫就寝的晚上,沈嫣是睡不好的,有时还要陪他看奏折到半夜,到了四更天就要服侍他起来上早朝,早朝过后,偶尔还要陪他用早膳。

    所以午后那一觉,对她而言格外重要。

    而现在早早歇下了,沈嫣还是睡不着,心里一面疑惑着,今天怎么没去华阳宫,是不是和贵妃闹不愉快了,一面又挂念着明天的日子。

    屋子里安静的很,翻身这样的小动静,隔壁床都能听得见,纪凛也没睡意,转头看去,半合的帷帐内,她时不时在翻身。

    他知道她每天都要喝安神汤,这一年里,二哥出事之后,她鲜少有睡得好的时候。

    明日,是二哥的忌日。

    许久之后,那翻身的次数才渐渐少下去,直到不再有声音传来,昏暗中他看着她那方向,闭上了眼。

    ......

    夜已深,这时的华阳宫内却是灯火通明。

    屋檐下,一女子穿的雍容华贵,脸上的妆容是入夜之后才细细描上去的,这阵仗就是为了迎接皇上。

    她此刻的脸色不太好看,尤其是在听了宫人回禀之后,皇上留在了永和宫,已经就寝。

    侍奉在旁的宫女颇为不平:“娘娘,今天本就是皇上来您这儿的日子,她挑什么时候不好,平日里都不管事,偏挑了今天去御花园,分明是有意要引皇上去永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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