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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昭, 你疯了?”陆承在旁边听到了她的话, 被惊讶的目瞪口呆,“就算他现在遇到了, 你能怎么办?难道是去救他吗?”
沈昭昭沉默的看着他, 原本灵动婉转的一双杏眼之中却写满了坚持。她没有说话,却已经明显表达出了这样的意思。
“你、你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自不量力!”陆承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样的脾气, 沈昭昭这个臭丫头去送死他应该高兴的恨不得买鞭炮炸起来才对!可是现在他却气的手都抖了,这算什么道理?!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你现在去,根本就是送死!整个后山那么大, 不仅找不到他, 连你自己也……”陆承喘着粗气儿, 几乎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沈昭昭安静的看着他这副模样, 冷静的回答:“我的剑鞘上有‘双生铃’,另一半就在晏长庚的手上, 是爹给我们俩做的, 就是怕我们走散。只要想,我随时都能找到他。”
陆承瞠目结舌, 他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在此刻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洛其琛紧紧抓住沈昭昭的胳膊,那原本春风和煦般的容颜上已经满是阴云密布, 他一点一点被褪去了玉一般的温润, 露出冷硬的棱角, 一字一顿道:“你休想。”
沈昭昭会看着他, 面无表情:“你管不着。”
洛其琛的手紧了紧,心中百般滋味涌了上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晏长庚的掉以轻心或许是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而这个错误对他来说,几乎是难以挽回的。
“洛师兄,陆师弟你们在做什么!快走啊!”玉凤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惊醒了僵持中的三个人。
陆承也回过神来,顿时急出了一头的汗,催促道:“洛师兄,我们快走吧!沈昭昭要送死,我们难道还要也跟着吗?”
说完他看向沈昭昭,希望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一丝恐惧或内疚,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她仍然是那一副表情,变也没变。
洛其琛偏头道:“你带着玉凤他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师兄?”陆承一愣,却听洛其琛厉声道:“还不快走!”
陆承鲜少能见到洛其琛这么严肃的模样,他怔怔的叫道:“师兄……”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伴随着地动山摇,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晃了几下才堪堪稳住身形。而后,人群中不知道谁突然爆发了凄厉的尖叫声,只见一个年轻的弟子脚下瞬间绽开一朵硕大的昙花,潋滟群芳之时,妖冶的昙花将年轻的修士吞噬殆尽,也消化了最后一丝气息。
“是昙兽!昙兽啊啊——”
昙兽是一种高阶妖兽,每一次攻击就会在头部绽开形如昙花将猎物完全吞噬,非常的危险。只是每一次攻击都要积蓄许久的妖力,但即便如此修士也很难捕杀它。只因它身形小巧,不易让人察觉,就像这只昙兽一样,大家根本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就混了进来,究竟跟了他们多久。
在这个怔愣之间,沈昭昭狠狠甩开了洛其琛的手,拔腿就向人群外跑去。她一边跑着,拴在腰间短剑上的双生铃就不停的发出“叮铃”的声响,紧迫的就像是随时会取了别人的性命,这也代表着,这周围,处处是危险!
“昭昭!”洛其琛立刻变了脸色,就要追过去。
玉凤和卿凤却在这时跑了过来,惊慌的拽住了他的手,两人吓的面色苍白:“师兄,师兄!怎么办,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高阶妖兽,我们该怎么办?”
“是不是有魔族混进来了……”玉凤抽噎道。
洛其琛心急如焚,却委实没有办法抛下玄光宗的弟子一个人追过去,沈归舟将这些师弟师妹交到自己的手上,是为了让自己将他们安全带回。
他只能咬咬牙道:“你们都跟在我周围,跟紧了,握住自己的剑,随时准备战斗。”
他边说着目光边看向沈昭昭跑出去的方向,而那里早已没有了他想要看见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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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长庚一个人走了很久。
玄光宗的这片后山,灵力充沛,地势极佳,处处是仙草灵芝,因为人迹罕至更是幽静无比。郁郁葱葱的树木,岩石之上的青苔,每一步都是生机,每一眼都是生意。
他步伐闲适,仿若在自己家的后院闲庭信步,脸上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中细细看去,竟是带着微微的讽刺。
无论做的多么逼真,能骗到谁呢?只有那群傻子一样的年轻弟子会天真的相信,这不过是一个试炼场,谁会料到不久之后这里将会彻底变成人间炼狱。
这山中安静的根本就没有任何声音,所谓的生机不过是枯骨所化,没有鸟鸣的山涧之中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因为处处伏藏着危机。
还有那一抹……让他熟悉到绝对不会忘记的隐隐魔气。
堂堂玄光宗的后山却出现了魔气,真是有趣。也好,这样倒也省得他许多事情。
晏长庚看了眼天空,如果他没有料错,现在的天眼应该出现了问题。也许是从某一个部分开始,然后很快,这个结界里发生的一切,外界都不会知晓了。
他不知道今天会有多少人能走出这里,但他知道,过了今天,修仙界的天将要大变。
而现在,也是一个趁乱离开的好机会。沈泠会认为自己已经死在了这里,晏长庚将会彻底消失在这片天地间,连带着饱受欺凌的曾经。
不过,现在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自己去做。
晏长庚的脸上仍然挂着那一抹浅笑,他的掌心拖着一个小小的罗盘,指针凌乱的回环之后,明确的指向一个地方,那里正有他要找的人。
他的脚踩在了断枝之上,发出窸窣的声响。
“……好好杀妖兽,把元丹给我,这次比斗之后,若是能取得好成绩,回去师父说要给我个好东西,我也算你们的大师兄,回去见者有份啊!”
一群穿着青色道服的年轻弟子簇拥着中间的那个玉面公子路过这片树林,晏长庚站在树干后面,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韩羽大师兄真好!每次有什么好的,都想到我们这些人。”其中一个弟子谄笑着站在他的身边。
“就是,自从那个阴沉沉的晏长庚走了,我们的日子越发好过了……还是韩师兄好。”另一个人讨好道。
韩羽被恭维了一番,忍不住舒适的轻哼了一声:“提那个讨厌的家伙干什么,平白饶了我的兴致。走走走,等遇到洛其琛那伙玄光宗的人,也好使使绊子。”
青羽宗这次派了五个人来参加这次的比斗,由韩羽当大师兄作为领队,墨元宗派了十二个,则与玄光宗的人数相当。墨元宗近年来势头正猛,隐隐有着和玄光宗处处叫板的趋势,势必想要在这次比斗中和玄光宗一较高下。
青羽宗依附于墨元宗,实力上没有办法和玄光宗相比,但是拖拖后腿,搞搞小动作还是可以的。
心中打着小算盘,韩羽“刷”的打开折扇悠悠晃着,却发现,不知不觉间围绕在自己身边说话的人都一齐安静了下来。
他有些不满,挑起眉毛道:“怎么了你们?”
靠近他身边的年轻弟子指了指他的身前,连手指都控制不住的颤抖都起来:“师、师兄,那是什么……”
韩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瞬间变了脸色。
在他们面前,一个巨大的黑蛇立在那里。它几乎有两个人那么高,遮天蔽日,嘴中吐露出红色的信子。它遍体漆黑,像是被夜色浸染,黑的一丝光线也射不进去,让人看着就无端感觉到了一种窒息的错觉。
而这条的大蛇的眼睛,却是妖冶的紫色。
韩羽目眦尽裂,几乎下一刻就伸出折扇来挡住自己的眼睛惊恐的吼道:“不要看它的眼睛!”
然而已经迟了,离他最近的两个人因为甫一发现就盯着那条蛇看,现在已经两脚虚浮,双眼迷离,脸上浮现了癫狂的神色。
“哈哈哈……去死吧……都去死吧……”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转过身来,连口水从嘴角留下都好不自知。
韩羽怒骂道:“蠢货!”
这些人不知道,但是他作为青羽宗掌门的亲传弟子不可能不知道!这就是青羽宗之前一直找的,封印在后山却不知道被什么人放了出来,失踪已久的妖兽——苍虬。
苍虬与普通的妖兽不同,它可以修炼成仙。苍虬有着上古神兽龙的血脉,千年历劫之后便可化而为龙,呼风唤雨,脱离妖的行列成为仙兽。
它们通常盘踞在安静的灵山之上,修炼的地方往往是灵气最充沛的地方,而随着它不断的修炼,那处地方的灵力会越来越浓郁。青羽宗的老祖正是因为发现了这样一条苍虬,废了九年二虎之力将其封印在山上,并依凭着此地的灵气创立了青羽宗。
青羽宗能够在短时间内崛起,跟被封印的苍虬息息相关。
苍虬遍体漆黑,眸光是深紫色甚至带着一点魔气,人族长时间注视着它的双目便会神志不清,甚至自相残杀。相传,曾经的老魔尊崇光君驾驭着一条即将化龙的苍虬,所过之处,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几乎踏平修仙界。
现在这个失踪了的苍虬为什么会在这里?!
韩羽几乎下意识的就转身要跑,和这个苍虬对阵,他根本毫无胜算。
然而,他身边已经神志不清的跟班却比他的反应还要更快,反射性的在他转身的刹那就拉住了他的胳膊,留着口水痴痴地笑道:“是鸡腿吗?好好吃……我要把你割下来吃掉……”
“放开你的手!蠢货!”韩羽气的全身都在发抖,他抽出折扇就要像那人的天灵盖上打去,可就在抬手的同时另一边也遭到了伏击。
“你欺负我?你竟然欺负我?!”那人红着眼睛,激烈的嘶吼声中口水四溅,“你以为自己是谁?我要你去死,我要你去死啊!”
“谁要欺负你了?谁?!”韩羽被抓住了扇子,脸上的表情几乎都要扭曲起来,“是你自己要凑上来的,还要怪我欺负你?哈!”
那个癫狂的人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他本就身形魁梧,几乎就要将韩羽整个人都提了起来。而另一个人已经拔出了剑,嘶吼着向韩羽的胳膊处砍去——
“咣”一声,带着金光闪烁,缠着韩羽的几个人瞬间被大力的弹开,余下的一丝铿锵之气划破长空,连带着周身的空气都震荡起来。那二人被大力弹开,七窍流血,躺在地上竟是一动也不动了。
韩羽松了一口气,是师父给他的金汤!紧要关头可以抵挡致命的一击,哼,沈泠那人果然名副其实,确实是个好东西,也不枉他和师父那么辛苦的求来了。
他揉着自己的脖子,对着躺在地上的两人“呸”了一声狠狠道:“就凭你们还想对付我?下辈子吧!”
“金汤这个宝器,就这样被你用了?”然而还没等韩羽得意够,一个声音从树后飘了过来。
在听到这个声音后,韩羽只觉得凛冬已然到来,将他整个人都冰封在了风雪之中,无处遁逃。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那里,将周身气息隐匿,韩羽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什么人在哪里?!”他吓的几乎跳了起来,下意识的就想要往身后躲。却在转身的时候,硬生生的刹住了脚步。他的身后还有那可怕的苍虬,此时是逃也不知道该往哪里逃,而没有收到袭击的剩下几个人,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待那人站出来后,韩羽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
眼前的青年比之四年前身量要更高,除了身高之外,那一张脸也越发的令人惊心动魄。他一笑,连空气也为之颤抖,他抬眼间,天地黯然失色。
那曾经风轻云淡的表情,就连自己在对他做着折辱的事情时,也从来没有变过。
而现在,这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仍然是若有若无的微笑,临风而立,衣袂飘然,却如地狱修罗。
“晏长庚!你还有脸出来?!怎么样,在沈昭昭身后当男宠的日子不错吧?”韩羽扯了扯嘴角,嗤笑道。
晏长庚抬了抬眼皮,只懒洋洋的挥了挥手,韩羽身后的苍虬便听话的挪到了他的身后,亲昵的靠在了他的身边。
“是你!是你把这个玩意儿带走的!”韩羽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你怎么可能?!”
“废人?”晏长庚的脸上露出一抹讥笑,“是啊……我当然是个废人。”
他右手双指一弹,韩羽刷的双脚凌空,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生生的提了起来。韩羽捂住自己的脖子,眼睛都快凸出来。
“可是我这个废人,现在杀你,只需要动动手指头。”
韩羽挣扎着,双腿悬在半空不断的乱踢,因为窒息感憋得脸色都泛起了青紫色,他抖了抖嘴唇:“你……敢……”
“还记得你是怎么对我的么,韩羽小师弟?”晏长庚微微笑着叹息。
他也像每一个年幼的孩子一样,曾经期待过属于自己的以后。不过,在遇到杨志和韩羽之后,那些以后就通通没有了。
慈爱的师父,天真烂漫的师弟,他几乎快要认为,幸福唾手可得。但是终究应了多年前那人依稀的话,他就像是行走在阴沟中的老鼠,即使再怎么努力,也不配见到阳光。
现在想来,那些过往也模糊在岁月中,连同着美好的渴望,被时光一齐埋葬,竟也让他生出了恍惚的错觉。
当然,也仅仅是错觉了。
韩羽梗着脖子,沙哑着声音道:“你……你不敢杀我……”
晏长庚开口:“哦?”
他响指凌空一弹,韩羽顿时浑身动弹不得,甚至连眨眼都做不到,只能死死盯着晏长庚的方向,渐渐红了眼角。他突然清晰的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理解过这个“大师兄”,从来没有察觉到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软弱无能的废人?任人欺凌的杂种?
不,他分明是来自无间地狱的鬼魅。
真相被血色侵染,利爪劈开后就只剩下死亡的哀嚎。韩羽在这个时候,突然对自己的师父产生了一种恨意。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他何苦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晏、晏……我错了……”韩羽蹬着脚,哀求着,“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什么都给你……别杀我,别杀我……”
“杀你?”晏长庚轻笑,“脏了我的手。”
晏长庚如同稚子一般歪了歪头,一点眸光如墨色流连,其中冰冷一片,没有丝毫的温度。苍虬在他的指示下缓缓□□到了韩羽的身边,那紫色的瞳仁之中清晰的倒映着韩羽近乎绝望的面孔。
“不要这样……求你……”
看吧,最后还不是要哀求他。
“就这样度过你的一辈子吧,韩师弟。”晏长庚微微仰头,有些期待道,“真不知道,我们那个‘好师父’会怎么对待你。”
晏长庚的脸上笑意渐渐扩大,那是一种和他平时挂在脸上的浅淡笑容完全不同的一种笑意。嗜血、残忍,带着一种扭曲的满足和快意,映在这样的容颜上,如同枯骨之上开出的一朵娇艳的曼珠沙华。
濒临绝望,却灼灼惊艳。
“我是……”韩羽从半空中重重跌落,趴在地上痴傻着躺着口水,连舔到了泥土也丝毫不自知。
渐渐的,晏长庚脸上的表情收敛起来。他眸光一闪,投向另一边的树后,冷声道:“出来。”
树后的人犹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半个身子。那人穿着一身桃红色的短褙子,梳着时下人间最受欢迎的发髻,乌鸦色的发间带着一根雕琢着蝴蝶的金簪,每动一下,蝴蝶的翅膀闪烁,几乎就要振翅而飞,衬的小小的脸蛋艳若桃李。
除了沈昭昭,还能有谁?
晏长庚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心下也微微惊异,却很快回过神来,又挂上了平日的浅笑慢条斯理道:“真没想到小师妹在这里。”
沈昭昭微微白了张脸,看着已经面露痴傻的韩羽,抿了抿嘴。
“吓到了?”晏长庚捕捉到了她的表情,笑着问道。怎么不会被吓到?怕是在心中已经将自己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沈昭昭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也不说话。其实韩羽变成这样,多半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她看这个人也不顺眼,虽然不至于到让他死的地步,却也足够的厌恶。如今见他这副痴傻的模样,虽然有些同情,却也没有夸张到去指责晏长庚或者救他之类。
她只是,有些吃惊所谓的苍虬,加上看到这样的晏长庚心中有些乱。
晏长庚啊晏长庚,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沈昭昭直到刚才仍然是这样认为,她觉得晏长庚本人倒是没什么本领,就像他被废掉的灵根一样,始终没有迈入筑基的门槛,因此觉得他需要被自己保护。
但是现在,她却惊异发现晏长庚这个人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不仅不是全无自保能力,甚至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如同他身边那个听话的“大黑蛇”,在他们进入的蛇窟之中时,那条黑蛇十分的听话,根本没有攻击二人的意思。
他对自己说,苍虬是在蛇窟中放出来的,可是韩羽却说这是青羽宗的妖兽。原来,晏长庚在青羽宗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实力?那他这样隐藏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呢?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该怎么办呢,昭昭儿?”那句宛如情人之间的呢喃之语顿时钻入了沈昭昭的脑海之中,她却在那绵绵的絮语间听到了冰彻入骨的寒意。
看着她挣扎的表情,晏长庚的手已经缓缓搭在了腰间的短笛之上。短笛怎么也比飞叶更好用罢?
“你真的叫晏长庚么?”沈昭昭突然小声问了一句。
晏长庚微愣:“什么?”
沈昭昭纠结了一下,“这是你的真名字?”
晏长庚握住了短笛:“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这样。”沈昭昭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却很奇怪。她几乎不会伪装这件事情,眼睛中的神色又怎么瞒得过心细如尘的晏长庚?
晏长庚微微眯起了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沈昭昭真的觉得她看到了未来的魔尊天泽君。那个在尸横遍野的血河之中,微弹响指,枯骨生花的魔尊,当时他的脸上带着的,会是那样的笑容吗?
“你有没有别的名字?”沈昭昭又问。
晏长庚摇头,安静的看着她。
但是名字根本对不上,而且,晏长庚分明是修仙界的人,他曾经有着极为可贵的灵根。又怎么会和魔族扯上关系?沈昭昭摇了摇头,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却本能的想要否认这一点。如果他真的是魔尊天泽君……
晏长庚有些头疼,其实沈昭昭一直都有一些让他头疼的感觉。她哭她笑她闹,都让晏长庚觉得无奈。所以……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这件事情,果然还是让她忘掉比较好。
他抽出腰间莹白色的玉笛,笛子末端拴着的双生铃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响了一下,沈昭昭腰间的铃铛也呼应了一声。
“叮铃——”
沈昭昭突然回过神来,看着他道:“我从山脚赶过来,那里出现了很多高阶妖兽,陆承说我们可能撞上了兽潮。你有遇到么?”
“没有。”晏长庚把玩着手中的玉笛,回答道。
猛然间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的动作微微一窒,抬头看向沈昭昭道:“你是来找我的?”
沈昭昭一下子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没、没有,不是来找你的!恰巧而已……”
这脸红和羞涩没有任何关系,沈昭昭只是觉得有些尴尬。她清晰的认识到自己之前的担心简直有些多此一举,比起担心“手无寸铁”的晏长庚来说,果然更需要担心的人应该是她么?
早已对她的口是心非有一定了解的晏长庚很快就知道了答案。明明是和玄光宗的人在一起,洛其琛必然不会放她独自一人,现在却独身一人藏在这里,不是来找自己的还能是什么?
他再看向沈昭昭的眼神之中,就隐隐有微波涌动。那如墨的眼眸之中平静的可怕,而在眼底深处却已经酝酿着一场风暴。
沈昭昭见他这样看着自己,色厉内荏道:“谁允许你这么看着我的?”
“为什么要来找我?”晏长庚问道。
“谁说我来找你了?”沈昭昭立刻呛声回答。
晏长庚垂下了眼帘,掩盖住了其下所有闪烁着的眸光,万般波云,千万诡谲,寂灭无声,“沈昭昭,你来找我之前可仔细想好了?”
沈昭昭被他的语气唬的有些发愣,奇怪的看着他道:“我要是仔细想好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你。再说了,我要仔细想什么?怎么给你收尸啊?”
听到她的话,晏长庚莫名的一笑,他的嘴角弯出一个柔软的弧度,低声细语的就像是自言自语,但温柔的语气之中,却仿佛藏着一把利剑,裹挟着随时都会取人性命胆战心惊:“昭昭,来到我身边之后,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沈昭昭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一头雾水道:“你在胡说什么啊,这么奇怪。”
晏长庚不置可否的一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转手将玉笛慢慢收回了腰间。
“既然找到你了,我们得快点找到洛其琛他们,好跟他们汇合,免得爹爹到时候出去又要说道我们了。”沈昭昭看见他的动作,直觉的没有追着问什么。
“嗯。”晏长庚应了一声,静静听她说话。
“刚刚我们遇到了很可怕的昙兽和水生兽,想必天眼已经把这里的模样传了出去,很快就有人回来救我们出去了。”沈昭昭握着腰间的短剑,“只怕出去后,玄光宗是逃不掉一场声讨,沈伯伯怕是又要被弄的一个头两个大。不过,你说,为什么我们会正好撞上了这次的兽潮?会不会有人故意设计好的?”
晏长庚勾了勾嘴角。会有人来救他们?他倒是觉得未必。
“晏长庚,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能力?”沈昭昭停下了脚步,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在之前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修士完全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要更弱一些。沈泠不会有这样神奇的功法,他有的话沈昭昭不可能不知道。杨志也不像是有这个功法的人,不然以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怎么可能不借机出出风头?
那么晏长庚究竟是怎么得到的?而他的这身功法,究竟是什么?
晏长庚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你可听说过‘驭兽’?”
驭兽?沈昭昭有些讶然。这个她当然听过,这是一种早就失传的身法。在几百年之前,修士之中除却剑修、符箓修等等之外,还有一类叫做驭兽师。他们的修行之道与妖兽息息相关,通常会通过驯服灵兽,让其成为自己的手下,以此进行修炼。
这种身法十分之难,要能与妖兽同气相合为上佳,而且有极大的被反噬的危险,一旦修炼之中稍有不慎,便会被自己驯服的妖兽撕个粉碎。因为对天赋要求极高,而危险性极大,故此修行的人越来越少。而这片大陆上人们所知的最后的一个驭兽师,就是已经被修仙界封印掉的老魔尊崇华君。
“我有幸年幼之时得到了这份传承,原本只是收着留待之后赠与有缘人,不过……”晏长庚说到这里顿了顿。
沈昭昭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追问道:“后来呢?”
晏长庚静静的看着她,因为身高的原因低了眉目,长长的睫毛在眼眶之下投下了一层阴影,忽闪忽闪的,竟然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
沈昭昭瞬间明白了过来。
后来?还用说吗,被青羽宗手下的晏长庚没有走上修炼的道路,反而灵根全废。在众人眼中如同废人一样的晏长庚若是还想在修仙之路上再次走下去,就需要另辟蹊径,而这套功法对他而言或许不是最好的,却是当前最合适不过的了。
“啊……”沈昭昭一哂,连忙岔开话题,“那你现在,用这套功法修炼下来,感觉怎么样?”
说着话,两人腰间的双生铃突而同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叮铃——叮铃——,这声音顺着轻风飘散而去,播散四方。
晏长庚玩味的笑道:“就为了知道我练的怎么样,你就把这些玩意儿都给我招过来了?”
“什么?”沈昭昭诧异。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地面骤然轰隆作响,整个天地都翻腾起来,地动山摇,天旋地转。沈昭昭差点被震得站立不稳,晏长庚伸出手虚扶了她一下。
沈昭昭从他的肩膀处向后看去,就在他们身后,是滚滚尘埃四散,浓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在浓烟之中,夹杂着嘶吼和鸣叫,各色各样奇形怪状的妖兽奔腾,向他们冲了过来——
“这是什么啊?!”沈昭昭大叫,脑海中想到了“兽潮”两个字。
陆承怎么说的来着?他们赶上了兽潮,兽潮!之前只是见到了几只危险妖兽的沈昭昭,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大祸临头了。
遭遇兽潮的修士,要么有什么傍身法器钻进去将这次兽潮躲过,要么就只有等死的份儿。无论再强大的修士,遇到这样疯狂如潮水般的妖兽,就算不被妖兽咬死,也有极大的可能被活生生的踩死。
“不行不行,我们得躲起来!”沈昭昭慌了神,拉着晏长庚转身就跑。
晏长庚轻笑着拉开她的手道:“别慌。”
沈昭昭狠狠瞪了他一眼:“再不慌我们俩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晏长庚看着她那小模样,微微笑了。他这一笑正是如春风拂面,万般姹紫嫣红竞相绽放,殷红柳绿之间,光阴流转不息,万物更生始成。
“那不是你很好奇我练的怎么样了?”
他转过身,面对着滚滚而来的兽潮:“那就让我的小昭昭看一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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