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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光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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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小巷里,季禾透后背紧紧地贴住石墙,仿佛抱着盾牌般死死抱着怀里的书包,戒备地看向立在面前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比她小不了多少,却比她高出一个头,跟她靠得极近,季禾透退无可退,一只手偷偷伸进口袋里,捏紧了手机,一边皱着眉头瞧他。

    “有事?”

    陈惭人不大,书也没读多少,同方圆十里的小混混打架倒是练了一身蛮劲儿,此刻一把捏住了她片刻前塞进口袋里那只手的手腕,用力将她的手扯了出来。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表情,只听到一声笑,“别他妈跟老子耍花样啊,姐姐。”

    季禾透有点怒了,一脚踩上他的鞋,使了狠劲,“你他妈有病?”

    陈惭脚上吃痛,“嘶”了一声后松开了力道,往后退了一步。

    季禾透趁着这个空档,也不管手上还抱着书包,就那么抓着书包狠狠搡了他一把,踩着板鞋就要逃跑。

    没跑几步,被人揪着头发狠狠地扯回来,钻心的疼痛下她几乎要向后仰倒,却又狠狠地撞上陈惭的身体。

    “跟你说了,别耍花样,你他妈非逼我真动手啊,季禾透。”

    “你想干吗?我浑身上下就两块钱,拿了赶紧滚行不行。”季禾透一手捂住仍握在陈惭手里的长发,眼眶里的生理盐水被硬生生逼回去,无论是气势上还是嘴上仍不愿输给对方。

    这样的疼痛,对她而言,不算什么的。

    陈惭也不是实打实的暴徒,她不需要多么怕他。

    “谁要你的钱啊,姐姐。”身后的语气忽地从先前的愠怒变为一如往昔般的轻佻,仿佛在谈论姑娘的bra是什么颜色般不正经,他松开她的头发,摁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轻轻抚顺她被自己扯乱的长发,“你高考前用复习备考拒绝回家,现在考完了,得跟我回家了吧?”

    先前还一脸大无畏神色的季禾透,瞬间脸色苍白。

    她后退一步避开陈惭的手,向墙的方向缩了缩,露出一个黑暗中看不大清的笑容来,“你重复一遍?”

    “跟我回家。”

    原本是这般美好的词汇,经由各色偶像剧男主说出来是太过温暖人心的语句,然而,陈惭此时此刻吐出这样的字眼后,季禾透却吓得……

    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她也不管雨夜地面有多肮脏,就那么用花裙子着地,死命地摆头,“滚,我不回去。”

    陈惭“啧”了一声,摇摇头道,“现在的女人怎么都喜欢口是心非——姐姐,你不配合,我动手的话可能没那么温柔了啊。”

    “你这种生活在垃圾堆里的垃圾除了会和你那个没出息的老爸一样打女人你还会什么!”季禾透看着陈惭靠近的身影,眼底流露的恐惧一闪而过,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一句,说到最后尾音都尖锐起来。

    陈惭倒是冷静得很,没被她气着,反而思索了几秒,认真回答她,“还会玩女人。”

    季禾透在心里骂了一句粗话,余光瞥见巷口一闪而过的灯光。

    像是手电筒的光,却又比手电筒的灯光要微弱,极有可能是路过这里的行人手机发出的光。

    季禾透灵台清明,张开嘴巴攒足了力气。

    她看到了,陈惭自然也看到了。

    陈惭同她生活了不少年,自然了解她的秉性,故而此刻极其快速地凑近,季禾透一个“救”字还未出口,就又被掐住了嘴巴。

    那点微弱的光芒消失殆尽,她唯看到自己所谓的弟弟凑近的、坏到极点几乎有些狰狞的笑容,听到他压低的声音,“是,我是活在垃圾堆里的垃圾,但是季禾透,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有些人希望看到别人好,哪怕自己活的不够绚烂,有些人希望看到别人不好,和他一样腐烂,以证明他生命存在的意义。

    季禾透大抵是命数不好,克了哪家神仙麾下的星宿,活了十八年,遇到的都是后一类人。

    季禾透有点疼。

    有点绝望。

    她已经放弃同陈惭的对抗了,她闭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睁开眼时格外平静,“你放开我,我……”

    “自己回去”这四个字还未出口,巷口就传来一道清冷而沉稳的声音。

    如同传来一道光,撕裂这黑夜可怖的怪相,席卷荒原,燃烧所有的灰暗与绝望。

    “季禾透?”

    “你朋友?”陈惭看着先前那点微弱的光,眯起眼睛,神色里有了些许愠怒,他一只手仍禁锢着她,另一只手抬手狠狠扇了季禾透一巴掌,几乎是怒吼道,“我他妈叫你别搞那些花花肠子!”

    这一巴掌极为响亮,且迅猛,季禾透来不及伸手挡一下便被甩到蒙圈。

    “季禾透。”这次不再是问句,对方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极平稳地传过来。

    那个好听的声音,教人听过一遍就不会忘记。

    季禾透此刻无法发出声音回应一声她的小哥哥,在长发遮蔽下捂着脸格外狼狈。

    陈惭扇完巴掌,火气似乎是消了那么点,轻轻松松地跳起来,看向那点越来越靠近的光芒,“我说这位朋友,奉劝你一句,别多管闲事啊。”

    季禾透捂着脸,这才得以正常地喘一口气,用力叫了一声心中的揣测,“傅景乐。”

    清脆的少女音色略微沙哑,带着哭腔,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光亮的主人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回答陈惭,转眼间却已然快要到陈惭面前了。

    手机屏幕散发的那点萤火般光源,映亮傅景乐冷淡的眉眼,卫衣帽子已经扯下来,他在黑夜里没有什么表情。

    陈惭把手上关节按的震天响,以往学校里那些小女生还赞他有三分帅气,如今同傅景乐比起来也顶多是个下三滥小混混而已,“再说一遍啊,我奉劝……”

    “不用劝了。”

    行至他身前的傅景乐摁下电源键,光芒熄灭的同时,只听到陈惭的一声惨叫,继而摔在了暴雨留下的水洼里。

    是傅景乐一脚踹上了他的膝盖。

    “我最讨厌打女人的垃圾。”

    听他漠然开口,听他语气里夹杂的傅式嘲讽,不用光芒照亮,季禾透就能想到他的动作是如何凌厉帅气,想的出他的眉眼有多清贵傲气。

    因为,他正是这光的主人啊。

    “你他妈……”

    “我已经报警了。”傅景乐再次截住半躺在水洼里陈惭的话头,怜悯般看向对方,语气森森然,“恶意伤人你知道判几年么?看你这样家里也没什么背景吧?我认识本城最好的律师……嗯,你看?你想赔多少?或者说,你家里有多少存款?”

    陈惭一咬牙,恶狠狠看向一旁的季禾透,“季禾透,算你他妈厉害!”

    待陈惭走人以后,季禾透仍沉浸在方才仿佛生出恶魔翅膀的傅大少的腹黑模式里,张大了嘴巴。

    直到傅景乐走向她,她才扑哧笑出来,“你方才故意吓他呢吧?”

    对面的人漠然点头,“看他也没什么文化。”

    季禾透咧开洁白的牙齿,又笑了。

    “起来。”傅景乐个子比陈惭还要高出一截,此刻微微弯腰,将手递给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屁股还坐在冰凉的脏水里。

    “谢谢。”她搭上那只冰凉的手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腿麻了,脸上也很疼,只能不好意思地去借了他的力,“对了,傅景乐,你方才怎么把手机光灭了。”

    “暴力场面怎么能让小姑娘看到。”他说这话时,绅士而优雅,宛如欧洲中世纪的贵族。

    他叫她,小姑娘。

    季禾透的心,忽然猛烈地撞击了一下。

    嘤,被撩了。

    她借了他的力道站起来,手足无措之际,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傅景乐,你怎么会来这?”

    她明明记得,在KFC门口,他走她的反方向回家了。

    傅景乐淡淡扫了她一眼,从卫衣口袋里翻出一个东西,放到她眼前晃了晃。

    准考证。

    傅景乐会回来,正是因为这个。

    他都已经走到一半了,只消七八分钟就能到家,然而抬手摸到口袋里的那张纸片时,他停住了脚步。

    是他失手连同手机一齐塞进口袋里的准考证。

    属于那个小姑娘的。

    今天是六月十一号,而他知道高考查分是在六月二十三号,也就意味着,如果他不把准考证还给季禾透,对方又正好不记得准考证号的话,那她就无法查分。

    他扫了一眼兀长的准考证号,秉持着为自己的失误买单的良心,转过了身。

    四高是吧。

    学校这带晚上素来是没有什么人的,夜深了,学生大多在寝室就寝,路灯也没剩了几盏,他只得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借着屏幕微弱的光照明。

    一路避开水坑,四高就在眼前。

    路过那条小巷子时,傅景乐却觉得哪里不对劲,之前还没靠近时,似乎听到有人在争吵。

    然而他在巷口停顿了几秒,又没有旁的声音了。

    兴许是听错了。他这么想,继续向前,敲开了宿管的门。

    宿管本来没有什么好脸色,看到他后为什么忽而笑脸相迎且告诉她那个小姑娘刚走没多久他懒得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了脚步,快步走向那条小巷子。

    直觉没错,那个在KFC眉飞色舞的小姑娘此刻被人压制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她,像落水的幼猫。

    “你的准考证。”

    “谢谢你啦。”季禾透又笑起来,这回不小心牵扯到了嘴角被扇出来的伤口,于是这个笑也显得龇牙咧嘴起来。

    “疼?”他又按亮手机,扫过她红肿的脸颊,“回宿舍上点药。”

    “宿舍不给毕业生住。”

    “那回家。”依旧简短有力。

    “没了。”季禾透垂下眼,低声道,本就哑了的嗓音,更显出三分可怜来。

    刚想转身的傅景乐停下了脚步,看向她。

    “刚才那个,是我弟弟。”季禾透盯着地面黑黢黢的水洼,补充道,“继父家的。”

    傅景乐没说话。

    “算啦算啦,谢谢小哥哥救命之恩。”季禾透耸耸肩,又眯着眼睛满不在意地笑起来,大眼睛里的光不可磨灭,“我随便找个地方住吧,小哥哥再见啦。”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方才他靠近她时,看见那双眼底死灰般的神情。

    更像一只落难的小奶猫了。

    “来我家住。”

    傅景乐张了张嘴,声音盘旋在幽暗的巷落里,依旧清清冷冷,依旧是一个陈述句。

    只是转身正要离开的季禾透,疑心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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