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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两天,因为陶奚时和盛林野的生物钟似乎永远不在一个点,正巧相反,盛林野完全是黑白颠倒的作息。
一直到第三天的晚上,陶奚时被盛林野带到一个饭局。
那时候他刚醒没多久,坐上驾驶座的时候还带着没睡醒的困意,半垂着眼睛,一只手搭在方向盘,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在看着什么,眉眼清淡又倦懒。
陶奚时一言不发地坐在他身旁,车顶的灯漏下光线,落在她发顶。
两分钟后,盛林野按下锁屏,把手机往中控台上面一扔,另一只手也搭上方向盘,侧头说,“安全带。”
她抬了一下眼睛,扣上安全带。
……
傍晚下了一场细雨,夜晚的气温稍低,隐约带着一丝潮湿的味道,还有雨后泥土的气息,微风拂过皮肤激起一阵清凉。
盛林野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陶奚时在餐厅门口等他,身后的旋转大门呈顺时针转动一圈,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从脚步声和讨论声听来,出来的是一群人。
酒店门外的石阶上有雨水蜿蜒流过的痕迹,她盯着那处看,紧接着,在身后越来越靠近的一片礼貌的客套话中,她敏感地捕捉到某道声音,倏然回头。
迎面走来的一众中年人很面熟,陶奚时一眼就认出来,有几位是学校里的高中老师,走在最后的少年身形挺拔消瘦,气质一如既往的卓越。
是付临清。
前段时间刚出高考成绩,陶奚时猜测他会和老师一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大概是考试成绩极好,所以他父母请老师来这里吃一顿饭。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满面春风。
只有他,神情淡漠的仿佛事不关己。
他本就不是个会将情绪表露出来的人,那件事之后,他把自己封闭得更厉害了,他不愿出来,外人更是进不去。
有时候就像一副躯壳,没有活着的朝气。
陶奚时刻意往一旁避了避,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一群人往石阶下走,谈笑风生,她一点一点的往后挪,快要退到石阶旁的绿化里。
“还退?”
耳边突然传来低哑的声线,像是一下子挠到了神经似的,她一时没设防,脚下一滑,半只脚踏空,眼看着要向后倒去。
盛林野扶了她一把,拉着她手腕往回扯,眼神在她脸上游移,“没长眼?”
她站定,回过神把手抽回来,难得反驳了一句:“我背后怎么会长眼睛。”
那群人已经走远,盛林野顺着她的目光,视线准确地落在走在最后的少年身上,拐过一条道时,那人的侧颜一闪而过,和某张照片上的脸庞重合。
他咬着抽了一半的烟,收回目光,看向陶奚时,这会儿的风有点大了,她白皙的面容上有几根发丝不断被吹过来遮住了视线,他看见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将那缕黑发拨到耳后。
“陶奚时。”
他喊她,语调平静。
她应声,听他继续说:“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只管自己吃饱就行,懂吗?”
“嗯。”
陶奚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她知道,只要顺从地陪他过完这周,她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所以她什么都不问,只要点头就好,只要满足他这莫名的恶趣味就好。
这家酒店的装修风格偏复古,灯光璀璨,打在过道里铺着的厚重地毯上,踩在上面发不出一点声响。
服务员推开包厢门,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包厢里人不多,空间却很大,十座的大餐桌,此刻只坐了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年纪看起来在四十岁上下。
三人同时站起来,客气地与进来的盛林野寒暄起来。
陶奚时的脚步硬生生僵在原地,嗡地一声,有什么紧绷的弦清晰的断掉了,他们在说的话,她什么都听不见。
坐在中间的男人眼角余光扫到她时,脸色微变,但随即变神情如常地和盛林野聊天,看似非常关心地问候他爷爷的身体状况。
盛林野明显感觉到陶奚时的变化,在他意料之中,他带着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声说,“吃饭。”
陶奚时侧头看他,紧紧捏着筷子,眼角微红。
他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杨伯父,我朋友怕生,不爱说话,你们别介意。”
杨元璞连摆手,“没关系,女孩子嘛,比较内向是正常的。”
盛林野笑了笑,没接话。
“我也是今天才听说世侄最近都在扬城,之前招待不周,我自罚一杯。”
杨元璞说话间,另两个男人也配合地举起酒杯,三人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中,陶奚时始终默不作声,她吃的也很少,筷子几乎没动过,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来之后,情绪平复了一些。
不知道先前的话题聊到了什么,三个男人抑制不住地大笑,盛林野倒显得安静很多,他指间把玩着一支烟,淡淡地开口,“我还听说,杨伯父的儿子也在英国念书。”
杨元璞笑意止住,目光瞥到陶奚时,停顿了一下,叹息着说,“可不是嘛,我给子粤定的目标就是世侄现在就读的学校,可他本事不够,将就先去了别的学校。”
盛林野点点头,把话题扯到陶奚时身上,“不知道杨伯父对我朋友有没有印象,之前和您儿子上同一所高中。”
“这个……他同学朋友太多,我也记不住几个。”杨元璞抖抖烟灰,强扯出一个笑。
“也是。”盛林野笑。
一顿饭结束得很快,盛林野根本没打算待多久,借口有事先离开了,杨元璞将他送到酒店大门,问他住哪儿,说让司机送他。
“不用。”盛林野拒绝的还挺直接。
男人倒不介意,笑着说:“那……我们这的小生意,还请世侄多多关照。”
他声调冷淡,“我会向爷爷提。”
于是又是一番没完没了的客套话,盛林野听得不耐,直接带陶奚时往地下停车场走。
停车场里灯光昏暗,陶奚时冷着脸甩开盛林野的手,声音微颤,“你到底想干什么……”
寂静的空间里,似乎还有回音。
盛林野重新拉过她的手,一手扣着她手腕,另一只手使力迫使她松开拳头,掌心被指甲掐红了一片,还破了皮,有血丝往外冒。
他皱眉,“你有病?”
“有病的是谁?”她再次抽回自己的手,语调上扬,不再平静,“你带我见他干什么?!你明知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是不是我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的样子让你特别有成就感?”
“你今天就是带我来看他们是怎么捧着你讨好你?”
“陶奚时,这是你要求的。”
她费尽周折想要见的人,他今天轻而易举地带她来见了其中之一。
盛林野一开始确实是想看看她底线在哪儿,所以让蔺程远安排了这个饭局,没想到比他预料的还要脆弱,只见到杨子粤的父亲,这就崩了。但是他也有点佩服她隐忍的功力,居然还能不动声色吃完这顿饭。
空荡昏暗的环境里,像是一场拉锯战,两人沉默地对峙。
隔了一会儿,盛林野敲上打火机的盖,抛出了个毫不相关的话题,“吃饱了?”
陶奚时下意识摇头,筷子都没动过几次。
“你想吃什么?”
她抿了抿唇,低低讲出三个字,“想喝酒。”
他看着她现在的样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角红的很显眼,似乎还有水光,垂着睫毛心情极低落,模样可怜。
偏偏刚才质问他时,眼底的倔意那么明显。
心突然软了一下,痒痒的,像有什么轻柔的东西在那儿滑过,想挠一下,又无从下手。
……
“龙虾吃吗?”
“喝酒就行。”
盛林野点头,合上菜单,对服务员吩咐了两句,服务员应声捧着菜单退下。
吹了一路的风,陶奚时这会儿情绪恢复得差不多了,什么也不想吃,只想喝酒,还想抽烟,她现在特别需要暂时的麻痹。
于是向他伸手,“有烟吗?”
盛林野的烟就在身上,但他摇头,“没有。”
陶奚时直接揭穿他,“我刚才看见你从车上拿下来一包烟。”
他神色自若,掏出烟放在桌面上,再把打火机放在烟盒上,“不想给。”
“……”陶奚时觉得,他这样子实在是非常欠揍了。
半分钟后,几打啤酒搬上桌,餐桌上摆满了酒,陶奚时伸手碰了一下酒瓶,抬头问服务员,“没有冰的吗?”
“没有。”盛林野抢先回答,先一步开了一瓶酒,瓶底对着桌面滑过去。
陶奚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今晚的他哪里有些不对劲了,但是她也没多想,捧着酒瓶就开始喝起来。
她的酒量挺不错的,是过去几年每天喝,练出来的酒量。
盛林野没沾酒,只坐在对面替她开酒瓶,见她一瓶接着一瓶地喝,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她,目光不躲不避。
她丝毫没察觉,只自顾自地喝,中途跑了几趟洗手间,他跟得挺紧,每次都等在外面。
深夜十一点半整,盛林野把终于喝得烂醉的陶奚时扶进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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