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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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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公子, 容州城快到了。”

    云烈骑在马上看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城墙对赵承佑提醒道。

    赵承佑右手拿着水囊猛的喝了几口水下肚, 方才感觉这初夏的热气消散了些许,自燕京出发业已数月,原先他的打算是往西北方向走走, 只是一封从东南之地加急送来的线报搅乱了他原先的计划,于是他只能半路带着云烈几个轻装简行的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往广南路。

    赵承佑将水囊收起挂在马鞍一侧, 用衣袖轻轻擦拭了一下额角的汗渍, 舒了一口气方才出声,

    “先入城!”

    “是!公子!”

    出门在外,赵承佑几人均用了化名身份。赵承佑是游学的秀才,云烈几人是跟随保护他的下人。

    驾!驾!一行人甩起马鞭, 马儿吃痛便用力的奔跑了起来,原本在烈日之下便隐隐氤氲着热气的官道在马蹄声中扬起了阵阵飞尘。

    一行人骑在马上看着近在眼前的容州城, 赵承佑抬首看了看城门之上的两个隶书书写的容州二字, 神色清淡,俊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因为今日城门口有一队官差在巡逻检查,进去的人挨着都需接受询问清楚方才可被放行,见状赵承佑几人翻身便下了马牵着缰绳走向城门。

    巡检的官差们见他们几个人虽一身寻常打扮, 周身气质却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百姓,年幼那个的少年先不说, 但看几个随从打扮的青年便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从面相看这几人又是生面孔, 于是官差接过云仓主动递过去的身份文牒仔细的看了看, 之后便态度显得犹疑, 于是拔高嗓音的问道:

    “你们不是本地人,到容州是有何事?”

    在通行不便的大魏,人员流动并不是很普遍,除了那些个遍地跑行商货郎普通百姓也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出了自个儿生活的村乡县府,更不用说是跨越好几个路府从燕京跑到了东南来,若是无事谁会吃跑着撑着到处奔波走动。

    见官差态度不睦的盘问,站在后边的赵承佑并没有出声,上前前来的是云烈态度似是熟稔的对官差说道:

    “我们家公子是秀才公,听从师长建议如今在大燕四处游学,早闻容州海城之名,今日慕名而来有何奇怪。”

    云烈一边说着一边手下偷偷递给问话的官差两个十两的大银锭,

    “还请差爷通融通融。”

    官差见状双眼向上一斜唇角一勾显然对云仓的上道很是满意,于是砸了砸嘴哼了一身道:

    “既然是游学的秀才公,那我等就不为难各位了,只是近日容州城有匪作乱知州大人正在寻法缉匪,各位既然远道而来对容州不甚熟悉,便不要随意乱走的好。”

    看在这两锭银子上,官差便好意的多说了两句提醒话,若是不听劝告惹来了祸事便怪不得他们了。

    云烈听之便十分有眼色的对官差恭维谢道:

    “在下代我家公子多谢差大哥提醒。”

    掂量了手中分量十足的银锭子,官差漫不经心的对他们摆手说道:

    “进去吧。”

    看在两个银锭上,赵承佑几个人并没有被刁难便放行入了城。对于方才的一幕,赵承佑眉头抬都未抬显然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并不觉得奇怪,昔年他在外之时也是碰见过各式各样的地头蛇,对于他们的的行事套路早已心知肚明。这些守门的官差虽说无品无级,但却握有实权,为难个寻常百姓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不过这些胥吏官差通常都是为了求财,只要给他一些好处,便也不会真的去为难你。

    入城之后云烈便在前带路,赵承佑等人紧随其后,云烈曾经受命于赵承佑,在云丰商号各个州府的据点往来巡查,因此对于容州城还是有几分熟悉的。

    云丰商号在进驻广南路之时,便设立了商行,商行位于容州城的东南侧,因为东南之角有个海港,海贸便是集中在那一片儿,码头上还有一些商船停靠在那里。不过这些商船都是私人商行所拥有的,朝廷目前并没有商船参与其中。其中缘由有二,一来是海航凶险,二来便是海盗猖獗,这两种原因加在一起的结果便是商船十有六七都会折戟深海,先不说损失的钱财,便是葬身鱼腹的船员都不知道多少,于是自大魏立朝以来朝廷便没有官营海上贸易,只有一丝私人海船为了巨利而冒险在航行。

    云仓虽早几日便已收到了传信说主子赵承佑不日便会抵达容州,只是近些时日云丰商号在容州的商行出了事情,作为总接头人的云仓忙的焦头烂额分身乏术,于是便没有前去城门迎接赵承佑他们。

    等看到赵承佑站在了商号大堂的身影,云仓来不及收拾一番便快步走到赵承佑跟前儿见礼道:

    “云仓过公子!公子请入内!”

    商号东家要来容州的事,商行里的伙计们私下里都已经听说,如今见到来人,能让云大掌柜恭敬见礼,他们都在心里猜测想必这便是商行的东家了。商行的伙计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商行的东家,他们都知道东家生意做的很大,只是没想到看着这般年轻俊秀,于是伙计们各个开始十分激动的交头接耳的私下低语。

    赵承佑颔首点头应允,三进的大院收拾的十分整洁干净,院里建筑确实有一股南方的细腻特色,一行人由着云仓亲自带路走了到了后院的正堂,等赵承佑落坐在了上首,拿过茶盏喝了一口清茶方才开口轻声开口道:

    “到底怎么回事,说吧。”

    赵承佑的神情很是淡然,但云仓神情却十分恭敬,他暗自组织了一下语言方才口气严肃认真回道:

    “启禀少主,容州这几个月出了几宗怪事。”

    见赵承佑面色未变,云仓面色有些沉重的继续道:“咱们商行与郑家的商行合伙组建的那艘商船这几个月的几趟船全部被劫,货物伙计全部折进去了。”

    云仓话说完,一旁站着的云烈几个人便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显然他们也是知晓若是这几趟货船全部折进去的话,意味着什么,当初组建船队开始云丰商号便投进去了人力物力财力,如今本还未收回,船队便全部覆没了,这件事可见对云丰商号来说是多大的损失!

    赵承佑低首手握着茶盅,手指无声的摩挲着杯壁没有说话像是在想着什么,半晌之后只见他微微轻垂的眼帘颤了颤,而后抬首语气淡淡的对着垂首站立不语的云仓问道:

    “除了郑家的商船,容州其余几家商行的商船有无此事?”

    云仓显然早已料到赵承佑会如此问,于是将早已调查好的信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回少主,属下探明朱家,陶家,徐家商船毫无例外,这几个月出去的船没有一艘回来!容州城如今人心惶惶都道是海神娘娘发怒在惩罚容州人!”

    云仓说着神情愈发严肃,这几个月容州并不在风暴浪潮期,往年这时候该是海船满载而归最多的时月才是,这下出去的所有商行的货船全部没有回来,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蹊跷。

    赵承佑又问:“那几家商行如今是何反应”

    云仓答道:“都差不多反应,先时这事在容州城闹的很大,各家都报了官,只是这海盗之事由来已久,知州大夫虽接了诉告,但并没有大的动作,后来这几家便渐渐没了声儿了。”

    赵承佑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只是目前只知道结果,其中缘由还未查清,云仓这么紧急的去信给他,说明他手上之人对于此事查探应不是十分顺利,想到这些,赵承佑的眉峰渐渐聚拢一副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赵承佑没有再开口,他手托着额头闭目靠在椅背上,脑中的思绪却在飞速的旋转,他想到很久之前他研究过的大魏的地图。其实从大魏版图来看,两面环海,有着天然的海上贸易优势,只是自前朝以来,这海上的匪盗之患便一直在侵扰着这片陆地,前朝因为匪患国力大衰有了灭国之祸,大魏虽有心剿灭,然几百年来亦没有彻底解决掉。根源很简单,实在是这些海盗在海上生存盘桓已久,行踪不定,便是朝廷有心去剿杀,他们早已闻风不知去向,朝廷若不管不问,他便经常乘机上岸作乱,更不用说海上往来的商船,那更是海盗追踪抢夺的目标。

    若说这货船失踪,寻常最有可能的两种情况便是沉船或者遭遇海盗劫持,只是容州的商船已经营运了多年,行商走货之人黑白两道都会打交道,除了朝廷每年的供税之外,这海路上的买道钱私底下可也是没有少交,不然为何私人的海船能航行这么多年,便是有了一些暗中的保护伞。

    只是今日显然保护伞也是没有保住商船,那么问题便有些严重了。

    赵承佑在暗自沉默着在脑中盘算着许多猜测,云仓等人也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候,许久之后寂静无声的大堂内才又传来了赵承佑的询问声:

    “近日容州城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云仓恍然了一下忙回道:“近日听说容州城里出现了几伙盗匪,知州大人正在让人全称盘查缉拿。”

    容州城临海,自来便有海盗上岸侵扰,所以对于有盗匪之事此地之人早已习以为常。云仓对此也早已吩咐了店内的管事伙计平日里多加做事要多加留心。

    因着匆忙赶路,几人这些时日都未曾休息好,赵承佑所住的院子云仓早已安排妥当,在休整了两日之后,赵承佑便接过云仓交过来的容州商行的账册来看。

    云仓做事一向小心谨慎,这账面上一笔一笔的全部记录的十分清晰明了,赵承佑粗略的看了一下账目心算,倘若不是这几次海船出事,容州这两年的收益是非常可观的。只是如今海船出事,虽说是与郑家合伙入份的,但是云丰商号也投入了不少银钱,这次一下子便全部折了进去,赵承佑叹了一口气果真损失不小,又想到那些失踪的人,赵承佑心中腾起了一股郁气,若真是意外便罢了,若是人为,那么这些人真是该死。

    赵承佑是生平第一次来到容州,因为明面上他还是一位游学的秀才,哪有游学学子不出来走动的道理,于是白日里若是无事赵承佑便只带着一个云烈四处走走看看。

    容州城的街道并不如何繁华,最起码在见惯了燕京的繁花锦绣庄严大气之后,其余的州府在赵承佑看来都是一个样。临海之城便是海货繁多,到处是种类各异的海货吃食店铺,赵承佑漫步走在街道上走走停停。他这幅闲适的姿态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指点,容州临海气温较高,这里的人寻常都是肤色黝黑的,像赵承佑这样白净俊秀的少年郎甚为少见,是以引来关注也不为惊奇。

    云烈见一些小娘子对他抛来的媚眼,脸上悄悄染上了一丝可疑的红晕,他悄悄了看了一眼一直神色自若像是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动静一般的赵承佑,惊觉到果然自己定力还是不足,于是他咳了几声挺直了身板绷着个脸紧开始目不斜视的紧跟在赵承佑身后。

    忽然一阵声带惊喜的童音传来:

    “哦哦哦……海神童子来咯!海神童子来咯!”

    稚儿的欢呼声伴随着真真敲锣打鼓的声响朝他们愈来愈近,赵承佑闻声朝远处看出,原是一个仪仗队伍敲敲打打的过来,队伍中间有八人相抬敞开帘幕的花轿,花轿之上坐着两个神情懵懂的几岁稚童。

    街道两旁涌来愈来愈多看热闹之人,赵承佑看着他们狂热的神情眉目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肃穆之情。

    他这几日抽时间了看了看这容州地方志,对于容州的地方民俗业已知晓一二。容州自来便有祭祀海神娘娘的风俗,乞求海神娘娘能够保佑他们风调雨顺出海平安。只是这祭祀不是拿瓜果香火相呈,而是真人的童男童女。

    赵承佑朝人群扫视了一圈,方才走到一个面上似有伤痛不忍神色的老叟面前问道:

    “小子有一事可否问一问老翁?”

    见老叟神情讶异的抬头看他,赵承佑又出声问道:“这祭祀海神娘娘往年都是寒里时节,今年为何在此时节?”

    寒里天气严寒不适合出海打渔,因此渔民们空闲时间便多,祭祀之事历来便一直放在寒里举行的,此时举行明显不符合常理。

    老叟看着赵承佑叹了口气摇头道:

    “后生一看便知不是本地人,这祭祀海神娘娘寻常是在寒里没错,只是若是遇到灾年多祸之际也会在其他时月祭祀的。唉……今年不是个太平年啊!”

    老叟只在那自顾自的叹气,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也许是顾忌他是外地人,赵承佑见他不想多说,便没有再问。

    行进的队伍后面跟着一条神色虔诚的信仰者组成的人队,赵承佑站在原地看着花轿从面前游过,并没有跟上前的意动。

    这种以童子性命相祭的仪式赵承佑没有丝毫兴趣,便是他跨越时空而来,他依然不畏神佛之力,更何况这种处处透着一股愚昧无知冷血之感的祭祀仪式。

    晚间赵承佑回了商行便向云仓问道:“今日容州举行了祭祀海神的仪式,容州近日可是发生了些什么蹊跷祸事?”

    云仓没有想到赵承佑会对这海神祭祀之事感兴趣,于是讶异的回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南边有几个海湾,那地儿平日里有不少本地的采珠女前去采珠补贴家用,只是近些时日,接二连三的有不少采珠女溺水身亡了。所以就有人在传是海神娘娘发怒了,不让人去采珠了……现在那海湾都没有敢去了。”

    云仓也是有些奇怪,那些海边长大的采珠女水性一向都是很好的,便是有那运气不好的溺水而亡,也不该接二连三去一个没一个吧。

    赵承佑听着云仓的回答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思绪开始上涌,总觉得这些事情之间有丝丝关联。只是还未等他理出头绪,便又听到云仓又出声道:

    “少主,今日郑家老爷让人过来送了请帖,邀你明日午时泯然居一聚。”

    郑老爷是郑氏商行的大当家,亦是云丰商号进驻容州之时,唯一一个对云丰释放善意并主动提出合作的商行。云丰商号在容州的一应事宜一向都是云仓在掌管,郑大老爷对于赵承佑一向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次好不容易知晓他来到容州,便立即派人邀他一见。赵承佑也对郑家之人有些好奇,于是便点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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