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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晓此刻，心曲杂乱，一如芒刺在背。
两年前沈、宁两府结两姓之好，宁和豫那时还在外州与友人游历山水、拜谒名士，力图效仿古往贤人之行。两家办喜宴，为避闲言碎语并未大操大办，加上宁府向来偏宠这位嫡出二公子，也未苛求宁和豫从千里之外赶赴建康返家出席。故而，沈清晓此前从未见过宁家二公子，沈敬荣带她至严府时也无所顾虑。
可适才宁和豫的举动鲁莽，引来众人瞩目。更何况睿王萧成修和中护军顾长仁都出面为双方作辩白，沈清晓此次真是要在建康高门中妇幼皆知了。
只是，正应了那句老生常谈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人言可畏，人心难测。
在场的妇人小姐在四散之际，向沈清晓投去目光的人不知其数，连临走时都要侧头再多瞧上几眼，好似要看清何种妙人能勾去俊才的魂。那些眼神毫不遮拦，掺杂着艳羡、好奇、嫉妒，如同淬了毒的箭矢，欲在沈清晓身上生生扎出无数个致命穴孔。
“清晓，刚刚都是误会一场，无干紧要，莫要放在心上。”柳氏这话，既是说给沈清晓听的，也是在敲打周围的妇人姑娘，“这亲家二公子从未见过你，何况他生性随意不拘，向来不束缚于陈规旧矩。听闻东宫园林匠心独妙、景色旖旎，不过我今日腿脚不便，没有这等眼福。不如你与你堂妹一道去观赏一番，也好将那人间曼景与我说道说道。”
柳氏大族出身，哪里会没见过碧林秀水。此刻言下之意，便是要堂姊妹二人暂时避避风头，等到下一轮好戏登场，压在身上的担子就可减轻不少。
“沈家侄女，你就依了你婶母的话。跟我们这些妇人处在一块，难免让你们小辈闷得慌。”
“是啊，是啊！”两位妇人这般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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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晓无奈只能与堂妹沈静祯往无人静谧处走。不过，朗月皎皎，庭烛灼灼，倒是映衬得太子东宫园林别有一番韵色。
“沈清晓，你给我站住！”两人走至小桥之上，被身后人厉声唤住。
出言之人便是方才在湖对岸抚琴的冯仪兰，声音尖锐，横眉努目，一反亭中娇媚讨喜的模样。
沈清晓知来者不善，试探道：“冯姑娘，你这是何意？”
“我是何意，你难道心中不知？我本好端端在亭中弹琴，做好的安排都是被你搅和了！”冯仪兰见沈清晓有离开之意，径直走到沈清晓面前堵住她。
两人对视，沈清晓意会到她眼中掠过的刀光和敌意。可两人还未言语，一旁被冷落的沈静祯叉腰怒道：“冯仪兰，你还敢来轻率造次？本就是你心藏诡计，想在这里出风头，现在使计不成还来这里惹事，你不嫌丢人吗？”
冯仪兰侧目：“你这个未及笄的小丫头别插嘴！”
“你娘都要在我母亲面前献殷勤，你怎敢这般无礼！”
沈清晓拦住气得跳脚的沈静祯：“冯姑娘，既然你怒火难消，为何不去找宁二公子，偏偏要找我的茬？”
冯仪兰被戳到痛处，却还是嘴硬，上前将沈清晓逼得连连后退，道：“关宁公子何事？始作俑者乃是你！你不是大出风头吗？我就想看看，你在湖里扑腾、衣服湿透的糗像，是个什么模样？是不是会将众人惹得讥笑连连？”
狠话倒出，冯仪兰使出全身力劲，将沈清晓从桥上推下不知深浅几何的墨湖大陂！
“堂姐，堂姐！”即便沈静祯平日里被娇纵惯了，看到此种场面还是慌乱心惊，“冯仪兰你太过分了！来人啊，救命啊！”
冯仪兰见沈静祯呼喊，一把拉过她的肩袖，威胁道：“七月二十五你在南禾巷做了什么事情，你还记得吧？不想让人知道，就给我住嘴，今天我没见过你们，你堂姐也是失足落水，你可明白？”
威言之下，沈静祯被惊得六神慌乱，她听到桥下沈清晓扑腾呼救的惨声，可又想，定不能让母亲和府外人知道自己做的坏事，犹豫之间终是颔首，又突然狠狠地一个劲点头。
“很好！你也真是蠢笨至极。你身上的蝶纹料子，在日光下确实绝妙无比。可赏月宴多是在庭院行走，这哪里比得上你堂姐身上那套。”说着，冯仪兰还补了几声冷笑，“大声喊喊！让众人好生看看她这副狼狈样！”
沈静祯看着冯仪兰走远，听到水面上的声音有渐弱之势，撑在桥栏的双手开始不停颤抖，放声连连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沈清晓在水中扑腾，力气耗尽，可根本触不到湖岸，腥臭的湖水灌进她的喉咙。她还感觉到，自己的脚下尽是纤长的夺命水草。她听到桥上两人的对话，心凉了半截。生死存亡之际，她似乎看到亡父亡母踏青时的融融笑面，看到弟弟沈文朗幼时在院中耍玩的场景。她听人说起过，这就是魂去之前兆。
自己的一生就如此了结吗？文朗该怎么办？父亲案件的疑点怎么办？
沈清晓被绝望染尽，心中满是遗憾不舍。
就在此时，她瞧见桥面上出现了莺儿的面庞，接着是宁和豫、萧扶远，还有自远处而近的灯笼。最后，她看到的是顾长仁舍去物件、纵身跃入湖中的模样。
“姑娘，姑娘，你怎么样？很难受吗？”莺儿焦急地替沈清晓顺气。沈清晓被旧上岸后，瘫坐在地上，不断咳嗽，忍不住呕出灌腹的湖水。
萧扶远见沈清晓如此惨样，难免生疑：“沈姑娘好端端的，怎会坠入湖中？”
“堂姐，她是……”沈静祯哑然一瞬，“她是不小心跌入湖中的！”
“跌入湖中？这桥栏也并非矮物。”这下，不止萧扶远，顾长仁与宁和豫，包括边上许多宾客都是不信。
沈清晓见沈静祯谎言相对，心中愤然，可沈静祯眼神求饶，加上她还不敢在沈府惹事，沈府又会偏帮幼女，只能低头说：“多谢顾将军救命之恩，确实是小女子失足以致落水。”
“桥上有细小石子，堂姐因不慎踩滑，又未扶稳桥栏，这才跌至水中。”
顾长仁将堂姊妹二人的反应皆纳入眼中，明白几分其中蹊跷，可眼下人是越聚越多。他对萧扶远与宁和豫提议：“扶远兄，和豫，此时并非追究原因的良机。我与沈姑娘衣身尽湿透，还请二位替我二人向太子和太子妃求情，允我二人在府中换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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