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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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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暮染一字一句, 无比清晰地落入宋钊耳中。

    他目光微凝,心口仿佛被人重重敲了下,那种震荡又传到大脑中, 仿佛什么都不能思考了。

    宋钊面上表情发僵,心跳得极快,头皮发麻。他担忧的事,终于被揭露。

    快到让他意想不到。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没有发出声音。

    赵暮染静静望着他, 其实他的神色已经说明一切,而且她也已经查清, 这不过是多此一问。

    从郡守府回来后, 她就让戚远夜潜郡守府,掳了许茂逼问出实情。许茂是个软骨头,威吓几声什么都招了。

    虽然最关键的杨家事说不明白,但宋钊的身份已确认无误。

    逼问后,戚远就给他下了药,没有个两三天清醒不过来,让他无法第一时间给宋钊消息。

    她得知真相,拖到这个时候才说,不过也想知道宋钊会不会坦白。他却什么都没说。

    如此,总该是要有个了断的。

    赵暮染目光幽幽, 严肃的面容上缓缓露出了个笑, 一丝凄怆就在她杏眸内蔓延。

    宋钊看得心发紧, 伸手去摸她脸庞。他喉咙似鲠着东西,思绪却在一点点变得清明,他现在解释应该还不晚:“染染,我……”

    对于他伸来的手,赵暮染没有抗拒,可她并不想再听什么,打断道:“这一点也不好玩。”她不奉陪了。

    她的话里带着决然。宋钊手一抖,初遇时她说的那句‘两两相清’骤然回响在耳边,他眼中聚起风暴,失控得连神色都染了戾色。

    他说:“染染,我说过,我们不会两清的。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事实是,你就是宋钊。”赵暮染摇摇头,再度打断他。而她也是首次看见他不同于以往淡然的神色,那般厉,带着慑人的气势,其实这才是他本来面目吧。

    她就又笑了笑,仿佛在自嘲,缓缓将他的手挥开。

    宋钊一惊,反手就要去握住,眼前却是一阵模糊。他意识到什么,忙咬破舌尖,双目发赤,用力去捏住她手腕。

    赵暮染看着他发白的脸,伸手去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宋钊极力保持着清醒喊她,但袭来的眩晕让他视物越发模糊,少女面容慢慢朦胧,烛火也渐渐在他眼前消失。他心里有什么轰然倾倒,冷意如腊月风雪般席卷着他,在感觉到最后一根手指被掰开的时候,他意识终于陷入黑暗。

    赵暮染任他无力的身躯靠倒在肩上,失去意识的郎君脸上还遗留着惊色,烛火下,郎君的面容依旧美好得一如初遇时那种惊艳。

    可一切又不一样了,从此郎君是陌路。

    赵暮染凝视他良久,然后将他扶趴在桌案上,站起身。

    “殿下。”门外响起了戚远的声音,他已经将那个车夫和杨家二郞都迷晕了。

    赵暮染理了理微皱的衣衫,在要转身离开时突然又顿住,她低头看了眼宋钊,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最终还是顺应了自己心意一回,伏身在他唇角印下一吻。

    房门被打开。

    戚远看见女郎神色漠然地走出来,他视线又快速往里边扫了眼,看到趴伏在案上的青年。

    “走吧。”女郎抬手,戚远忙垂下眸,将她的红缨枪递了上去。

    赵暮染接过,摩挲着枪身,将它背到身后。戚远仿佛就看到了那个在战场中让人凛然生畏的女君,有风雨都无法摧毁的气势。

    “分为四队,你带着六十人急速回府城,告诉我父王这一切。蔚明领七十众往西去,另七十众往东去。”赵暮染边走边下令。

    戚远先是应了一声,旋即发觉不对,惊问:“殿下您呢?”

    “我去截圣旨。”

    女君淡然的回答叫戚远心下一凛,忙阻止:“郡主不可孤身一人行事。”

    “我一人方便行事。”赵暮染不为所动,杏眸微微眯着,“且这样才更让人意想不到。我只是暗中去将圣旨毁了,不会和他们的人发生冲突。”

    宋钊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他们兵分四路是以防万一。

    他们在明,宋钊的人在暗,她并不清楚那些人是否就潜伏在周边,扰乱对方非常重要。而且,他们应该猜不到她竟会杀个回马枪直接打圣旨的主意,真等到他们发现时,也为时已晚了。

    圣旨丢失,他们势必要给皇帝回报,这一来一回都是时间,她必须争取。

    赵暮染心意已决,戚远知道多说无益,准备另想办法好护她安然。

    一行人下了楼,外边斜月当空,星辰璀璨。

    赵暮染抬头看了一眼,这般好的夜色,她却已无心情欣赏。

    戚远牵过马,蔚明帮她将斗篷披上,三路人马集合,在她一声令下朝各方疾驰。她混在其中一列,在疾驰中控马悄悄靠往浓密的草木处,在足够隐蔽身形时毫不犹豫从马背上跃进丛中。她离开马背的一瞬间,已有士兵伸手去够了马匹的缰绳,继续控着那匹空马疾驰。

    赵暮染滚落草丛,稳住身形,借着月色遮掩折返,一路避人耳目往圣旨必经之路掠去。

    而一切也应了她的猜测,在她的人有异动的时候就引起了宋钊那方人马注意。其中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他望着滚滚尘灰,听着马蹄如雷震远去,骤然背后一凉,暗叫声‘糟糕’。

    他再也藏不住,带着人潜进驿站,在一处独立小院的正房寻到失去意识的郎君,脸色惨白。

    他忙去探其气息,又把脉案,发现郎君只是被迷晕,这才算松口气。他将郎君移到榻上,吩咐道:“让人去配了解药来,再有跟上文颐郡主的人,给他们制造点麻烦延误他们行程,但确莫记得不可正面冲突。”这是郞君吩咐过的,没有他的新令,任何时刻不可迎向文颐郡主的人。

    立在他面前的黑衣人即刻应声离开。

    等解药配来时已是两刻钟过去,刀疤青年把药给宋钊喂下,焦灼地等他清醒。

    赵暮染的药效比他想的更要霸道一些,这一等竟然就是等了一个时辰。

    宋钊恢复意识瞬间就翻坐起身,药效还有遗留,他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耳边也嗡嗡作响,缓了好大会才清明过来。

    “她人呢?”宋钊闭着眼,其实已经猜到结果了。

    “离开了,折回庆州,应该是要回府城。”

    可听到结果,他心尖还是忍不住被刺了一下。

    他掀了被下榻,浑身气息沉得吓人,刀疤青年低垂着头继续禀:“已经让人跟上,会沿途做好记号,也交待要对他们行进速度干扰。”

    “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郞君走出屋,经过庭院时脚步一顿,看向东侧厢房。刀疤青年察觉他的视线,“杨二郞与段和都未曾给用解药。”

    宋钊点点头,“那就让他们继续睡着。”说罢快步出了驿站。

    此时已有第一批消息传来,宋钊摘下信鸽脚间的字条,看到上边写着兵分三路,无法探清文颐郡主去向。他双目有着涩意,忙深吸口气。

    她那么聪明,有这样的举措实在正常。

    他应该是在郡守府里就引起了她的怀疑,从她根本不听解释来看,是已经确认他的身份。消息的来源和李成济翁婿脱不干系。

    是他疏忽托大。他以为经过山林间的事,她会一直相信自己,即便起疑也会坦然来问他。可他忘记了,他宋钊的身份,牵扯了太多,在她眼里就是威胁着安王府的存在。

    她不表露一丝一毫才是正常的。

    宋钊站在夜空下,衣风拂起他的袖袍,明明已是暑天,他却觉得这风凛冽无比。

    他默默站着,徒生一种万念俱灰的情绪,下刻,凤眸中却又是闪过厉色。“拦住北去的那一队,那队肯定是回府城,即便正面冲突也无所谓。邱志你往西去,我往东去。”他必须找到她,即便用尽手段也要拦下她的人。

    不将人拦下,那两人才是再无一丝可能。

    他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绝不能!

    宋钊突然笑一声,清俊的面容上尽是冷酷,他其实就是那么一个卑劣的人。各种算计、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这种时候,除了寻到她,什么都不重要了。

    刀疤青年领命,正要离去却又想起什么,请示道:“安王那边可要准备?那件东西是送,还是不送?”

    “那件东西……”郞君思索片刻,“一切都别动,若是一日后还寻不到人,再准备。”

    邱志再无疑问,吩咐先暗中潜入城,再到接应点换骑马匹追踪。

    宋钊亦番身上马,冷脸着,压下所情绪,全力往东边疾驰。

    当他看到不远处的的应州边界东城门,弃马潜行。

    眼下跟在他身边的,都是由护国公亲自培养出来的一等一好手,众人无声无自就攀爬过城墙,翻入城内。

    宋钊在暗处轻轻跃下地,准备继续前行,可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脚下步子便顿住,回身看向耸立的高大城墙。

    兵分三路,是真的引人耳目吗?

    她那么有把握,在他清醒过来后能完全逃离,掩去行踪?

    宋钊就想到她是在三四天前便得知他的身份,她却一直隐忍不发,非要借口前往京兆,出了庆州府地界才朝他发难。明明,她在庆州,在他们安王府的势力范围内才更好摆脱他。

    这分明是另有图谋。

    ——这不是引人耳目,是调虎离山之计!

    宋钊猛地猜到了她大费周章的真正用意。

    她猜到他的身份,明白两人成亲来规避赐婚旨意的计划已行不通,只要旨意到了跟前,她就只能屈服。所以,她出庆州,真正目的是为了那道圣旨!

    宋钊就调转了步伐,重新攀过城墙。留意他的一众侍卫发现异样,忙都跟着他再度回到城外,疑惑地到他跟前待命。

    月色的郎君神色一扫方才的阴沉,唇边竟还有浅浅笑意。他对想清关键有欢喜,更多的却是为赵暮染的心智而感到佩服,他倒真算是遇见了个对手,险些真要着了这道。

    “往圣旨必经之路去。”宋钊重新到林地间牵了马,确定方向。

    他一定会抓住她的。

    一切,都还来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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