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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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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护百合小真空~谢谢~

    赤炎窝在我怀里, 尾巴尖一颤一颤的。她温顺的抬着头, 目光灼灼, 盯着我, 在我手心一字一句写道:“你讨厌那个白珏吗?”

    我抚着她的毛,一顿, 稍停滞了片刻, 寡淡道:“大抵, 是吧。”

    赤炎在我怀里拱了个圈,想想本尊已经沉睡了将近四万年, 我在她这等小辈心里, 想来就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传说。

    如今我这样从传说里走出的人物抚着她的毛,不咸不淡的同她讲起那些往昔的时候, 竟也不怎么有违和感。

    赤炎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我撸着她的毛,只说道:“这个缠心咒历来是独一无二的东西, 天界里那东西最后还是落到了白珏手里, 如今再在凡间出现,自然是有些蹊跷。”

    我点点头, 觉得自己这个管闲事的理由找的有些好。再说鸿雁当年也是我的故人, 曾受过我的一二指点, 如今他的门人出了事情,我去指点一二, 也是应该的。

    赤炎把我殷切的盯着, 我刚要开口, 她就甩甩尾巴,用两毛茸茸的前爪情真意切的捉起我的手,一脸可怜的将我望着。

    本尊不用看就知道,她脸上肯定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缠心咒确乎是个邪乎的东西,只要执念至深,甚至能转移魂魄。虽然不知道如今这个持有缠心咒的人是谁,但想必这人与白珏脱不了干系。

    话说,白珏的遗物,不该都是由着青尢九尾狐族们的长辈们所看管着的么?如今这白珏所私藏的东西露了世,这青尢里的狐族是做什么吃饭的?

    赤炎窝在我怀里,半响才伸了爪子,握住我的手,用爪子轻轻的在我手心写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她似乎看出我的所想,只抬头望我。我抱着她站在窗边,只说道:“店小二身上的咒,上面是枯木拾音印,并非其他的什么法术,与当年白珏给我看的那截枯木上,一模一样。”

    赤炎点头,一副纯真状。她问我道:“若是这世上只有白珏有那缠心咒,那在这小镇上放出这咒残害无辜的人多半便是白珏了。你找到她之后,要杀了她吗?”

    狐狸的眼睛黑漆漆,又亮又黑,活像镶嵌在碧穷海底的黑珍珠。

    四万年的时间,真是恍若前世。沧海桑田,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我抱着她,慢慢说道:“她若是还活着,我不过想问她一句话罢了。”

    我看向赤炎亮晶晶的眼睛,自嘲的一笑:“不过我觉得,没这个机会了。”

    自盘古开天以来,历代的天界战神都陪有一把绝世的好兵器。我尚还记得,第一代战神尺枝手里的斧子有开天之巨力,所过之处无坚不摧。

    在尺枝死后,他的斧子落入昆仑山,硬生生的将昆仑山原本浑然一体的主峰劈成了两座对称的镜面山。

    每一代的战神,手里的兵器都是不世出的宝物。就如我手里这把龙骨所化的冲天戟,它除了无比锐利无比流畅外,还有一个特点。

    死在它刀下的人,都不会再有来生。

    那一日我挥动冲天戟,便是挥动了我所有的恨意,斩断了白珏的姻缘,斩断了她的所有生机。

    如今我不过是好奇,到底是谁得了她手头里的东西,还这么出来兴风作浪为非作歹。

    不过休息了一夜,赤炎精神倒是好了很多。我正欲开门去看看那小二的情况,外面便响起一阵敲门声。

    “噔,噔,噔”的三声,不紧不慢,一听便是有备而来。

    她眨巴眼睛,在被子里拱了拱,盯着门口。

    我自然而然的伸手开了门。外头阳光明媚,门外几个道一脸恭敬的立在门口,朝本尊点头道:“仙君打扰了。我们是想来求仙君一件事的。”

    他们想来摸了一晚才摸到我入住的客栈,毕竟古青城还算个大城镇,虽说比不上京都繁华,但也算个好地方。

    本尊寡淡一点头,只说道:“举手之劳,几位道长便直说吧。”

    我侧了身让几个道士入屋。为首的道长中年年纪,眉目恭敬,带着些严肃,坐在狐狸昨天坐的位置上。几个小道士低眉顺眼,全都站在了首领道士的身后。

    本尊不动声色的往楼下撇了一眼,店小二还坐在昨天那个数账的位置上,不过他这会没打瞌睡,只时不时的抬起头,往这二楼偷偷看一眼。

    兴许是不知道这几个在古青城受人敬仰的九岭道士都跑到了这个店里。

    本尊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缠心咒,转身进房,顺手关了门。

    赤炎从被子里翻出来,三下五除二跳进我怀里。本尊接了,几个道士左右看一眼,为首那个中年道士一脸恭敬的开口道:“昨日无意冒犯,请仙君莫要放在心上。”

    本尊点点头,挥了挥手,让他们莫要讲些虚的,有什么话直说便好。

    为首那个道士见我对昨日的事不甚在意,这才道:“仙君可知,这古青城,半年前来了一个船娘?”

    他一脸凝重,只严肃道:“昨日我们自仙君提点后,回去又重新思虑了一番。古青城之前的案子都是挖心剖腹而死,极像是妖物作祟。我们将注意力放在了古青城临近青尢一带的密林中,却不想,昨日回去后,又琢磨出一个蹊跷的地方。”

    借她的船过去对岸的人,有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有老态龙钟的长者,有富甲一方的商贾,有落魄潦倒的没落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她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对所有人都会伸一伸手,在他们踩着那湿润水灵的青苔滑到之时,握住对方的手腕,就在那脉门之上。

    然后再悄无声息的放开,唇角噙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收了银钱,退入碧连天之中。

    这是一个从不上岸的船娘。她在船上生,在船上活,撑着一支竹篙,闲吊着一串青鲤,备着一户佳酿,对影自酌。

    光是听一嵋道长这么说,本尊便能在脑海里想象出那么一个清绝出尘飘然世外的女子来,素白的手,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在这碧连天里,撑着一叶竹篙来,携着满身荷叶莲花清香去。

    很美,甚至美的妖魅。

    本尊开口道:“这世上奇闻异事倒也不少,你所说的碧连天便是一个例子。据我所知,五行木丰的人,落在些山精水魅手里,的确比常人多那么一分讨活路的机会,就如同天生属水的小孩,即使是第一次下水,也能游得比旁的孩子好。。不过若是怀疑,那早日里,你们九岭神山一派,总该是对这个船娘所有行动的吧? ”

    九岭神山虽然是居于高山不问世事的修仙门派,但其门下的弟子大多是来自于古青城,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是以古青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九岭神山不可能听不到风声。

    一嵋道长点头道:“在那船娘出现后,有云游的九岭神山长者恰巧经过天羽城。那位长者听闻了船娘的传说,为了辨别那船娘是否妖物,特意在天羽城的渡口等候,乘了这船娘的船。”

    赤炎听得入迷,小爪子撑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在我怀里一脸紧张的等着后文。

    本尊已经许久没有与人谈论过这么多话,也许久没有寻到这样同本尊一起听八卦的卦友。看着赤炎那一副认真的模样,本尊不由得心生知音情,伸手挠了挠她毛茸茸的下巴。

    赤炎被我一拨动,还以为我在询问她的意见,连忙在我手里写道:“我猜那道长一定安然无恙的到了古青城,而且还告诉九岭神山的同门,这个女子并非妖物。”

    道长道:“那个长者道行高深,多年云游在外,此番回了古青城也是机缘巧合。他乘了那船娘的船,破了九岭神山对船娘为妖的疑心,自此古青城就没人再提起她是妖的流言。”

    本尊点点头,说道:“既然是道行高深的长者,那我也暂且相信那个船娘是人罢。可到如今,你们怎么又突然怀疑起她来了呢?”

    一嵋道长长叹一声,慢慢道:“我们前几日下山时,听闻这挖心案时,第一个反应便是这古青城藏有邪祟妖物。之后后来,我们误捉了仙君您的爱宠,再听了仙君的一席话,便开始有些想,也许那挖心案并非妖物作祟,而是人为呢?”

    本尊道:“哦?”

    一嵋道长慢慢道:“说来惭愧,细想想,其实从船娘来了古青城开始,城里的挖心案就开始了。因为那船娘身份早已得过长者亲口证实,于是我们便没有往她那边想。那样一个弱女子,若是要将人的心活活挖出来..........我们都是不大相信的。”

    赤炎抬头看着一嵋道长,撑着脑袋,朝我轻轻的低叫了一声。她在我手心里慢慢拨动收起爪子的毛茸茸小爪:“蛇蝎妇人心——并非是美人都狠心,并非狠心的都是美人。”

    本尊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论起美人,这世上白珏敢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论起狠心,这千万年里,也没人比得过她。

    一嵋道长蹙眉道:“论说一个女子也不该有那么大力气,昨日我们已经打听过了,在那几起挖心案发生的夜里,那船娘都恰好没在那渡口上,去天羽城回来的人也说,那几天等船的人,从早到晚都没有见过船娘。”

    本尊点头:“你们这是有多少把握,那个船娘便是挖心的凶手?”

    一嵋道长一呆,他皱了皱眉,只说道:“我们不过是怀疑猜测罢了,而且要论起来,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船娘,她若是要杀人,终究是要有一个动机的吧?”

    本尊抱着狐狸,笑起来:“动机?看看她,问问她不就完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不成灰的烛,就凭我一个仙君,还问不出一个小小凡人三言两语?”

    若是妖物作祟,还需要费点功夫将她抓回来。可若是凡人作乱,不过是手到擒来。

    这就是凡人想要修仙的原因。毕竟仙居于九霄之上,朝夕香火缭缭,在人间也是呼风唤雨,真真是比帝王还快活。

    可惜想要成仙,却是比做帝王还难啊!

    几个小弟子这下被本尊的霸气震撼了一把,一嵋道长深吸一口气,道:“是这样的,前几日在城南想要处决您这狐狸的时候,那船娘就消失了。”

    本尊挑眉:“消失?她离开古青城了?”

    一嵋道长点头,朝本尊说道:“并非离开,而是她进了那碧连天,不知为何,再也没有出来。天羽城那边的人也说,好几天没有见过那船娘了。”

    本尊轻呵一声:“既然还在那碧连天里,那就好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自替你们去寻便罢了。”

    一嵋道长连忙一扫愁容,喜笑颜开。敢情这个道长并非想要来求我做其他什么破案的事情,与我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我能替他们进那碧连天,把那个消失的船娘给找回来。

    这也是他们唯一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毕竟碧连天的险恶,的确不该是凡人能踏足的领域。

    一嵋道长松了口气,跟着后面的几个小道士也是跟着面上神情一松。他们起身告退,本尊却饶有兴趣的叫住了他们,朝一嵋道长问道:“你这个小弟子,叫什么来着?”

    名唤一云的小弟子一脚正跨在门槛上,一听这话,身体立刻僵硬了。

    一嵋道长纳闷的看了看一云,再转头来看看我,朝我恭敬说道:“一云,一二的一,云城的云,仙君可是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

    本尊嘴角扯出一个笑,只朝她道:“这个小弟子,就留在我身边伺候我罢。反正明日去了那碧连天,我该是带上她一起的。”

    一嵋道长点头,那个小弟子却浑身一僵。本尊看着她,半响才微笑道:“怎了,不愿意?”

    赤炎在我怀里也眨巴着眼睛望着那个小弟子,那个小弟子僵了片刻,这才恭敬回道:“是,谨遵仙君吩咐。”

    那铺天盖地的黑云里,猛然的踏出一只黑色蟠缡纹的战靴。樊篱站在风中,轻轻的挥了挥手,将那周围旋转咆哮的黑云尽数挥散。

    动作潇洒,举止优美。

    背后十万山河,天际九霄,都衬不出他的英姿飒爽来。

    本尊醉心美色,但尚且还有那么分理智。樊篱温柔款款,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我怀里抱着的红眼白毛狐狸,只朝我关切问道:“九........重华,你醒啦?”

    红眼狐狸偷偷摸摸的从我的怀里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我。显然,她不知道我是什么来头,能让樊篱如此毕恭毕敬的问好。

    本尊将冲天戟稍微放了放,腾出一只手来抚了抚小狐狸的脊背,她似乎十分受用,大敌当前,还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本尊的手。

    樊篱的眼眸紧了紧,但却还是温柔款款,只看了眼我怀里自动卖乖的红眼小狐狸,朝我笑道:“找了许久未曾找见,原来是跑到你这里来了。”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本尊背后跪了齐刷刷一片的众妖,只挑了挑眉,朝那些脊背发寒额头滴汗的妖怪们说道:“在这俊疾山找了这么半天,一只狐狸都找不到。还是劳烦重华殿下来替你们动手,你们好能耐。”

    带头的那个背阔斧的妖怪连忙磕头认错:“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我们也不知道这位殿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抱了娘娘便走,属下们一时不察,心里发急,才会冒犯了重华殿下。”

    说着,他又偷偷抬起一分头来,偷偷摸摸的看本尊,似乎在回想我到底是什么身份。

    哟嚯,三言两语,本尊就变成替他找狐狸的下手了,这场子倒是圆的快。

    他既然都这样说了,本尊若是再不把狐狸拱手让他,实在有些不识抬举。我抱着狐狸,只朝他回了个笑,悠闲道:“这是你的妃子?”

    樊篱点点头,笑的风流倜傥。红眼狐狸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又伸出一只爪子抓住了本尊的袖子,一双眼泛红,似乎又要滴下泪来的形容。

    本尊继续悠闲道:“她这样子,怕是不怎么想要跟你一起啊?”

    樊篱笑容凝固了,阴沉沉的盯着狐狸看。红眼狐狸虽然怕他,但是身后有我撑腰,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些狐假虎威的模样,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本尊心里撸着红眼狐狸的白毛,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在我叛出天庭成为一方魔尊之前,我曾与樊篱有过一场大战。

    我记得,那时樊篱才刚刚涅槃,本战神率领千军万马,将他围在其中好一阵围殴。这边七十二位太白星助阵,风雨雷电四位天神为本战神擂动战鼓,下面的虾兵蟹将们全都缠斗在了一块,就剩下本战神和樊篱一块厮杀。

    樊篱也是个厉害人物,我们在一块,从九重天上打到人间,再从人间打到东海,痛快淋漓,好不舒坦。双方回去之后,我断了一边琵琶骨,躺了近乎两万年。

    樊篱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厮骨头硬,人也硬,被冲天戟砍了一刀还不声不响,只朝本战神吐出一口血,兀自仰天狂妄大笑。

    后来听说,樊篱连回魔宫都没了力气,还是下人给扶进去的。

    何等的风流人物。

    何等的宿命纠葛。

    那个时候,樊篱还未曾娶妻,身边连一方小妾都没有。在临睡前,樊篱情意绵绵的轻薄着本尊的小手,本尊也是生平头一次听人说出要娶我这种话。

    可惜睡了一觉,他便有了个宠妃。

    还是个带毛的畜生。

    本尊撸着红眼狐狸的毛,心里十分不痛快。红眼狐狸受宠若惊,看我手上毛撸的这么快,还以为我有了什么脱身的对策,一个劲惊喜的拱我的手。

    本尊思定,缓缓开口道:“这红眼狐狸还是个没化作人形的,你这口味,真就这么重?”

    樊篱听了这句话,顿时身形僵硬,脸上五彩缤纷。他压了压嗓子,只说道:“你才刚醒来,有许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本尊呵呵一笑,单手抄起冲天戟,只笑眯眯道:“确乎,本尊一觉醒来,你便有了宠妾,又不知道那日在我面前海誓山盟的人是谁?”

    不过是睡了一觉的功夫,本尊实在接受不了这昔日刚轻薄过本尊的人转眼就娶了一方小妾。更让本尊接受不了的是,他竟然是个偏好带毛畜生的樊篱。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樊篱。

    本尊很失望。

    红眼狐狸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一会儿看我,一会儿又看樊篱,她似乎不明白,我和樊篱到底是什么关系。樊篱看本尊脸上写明了的怒火,连忙道:“重华,你不知道,你已经睡了四万年,而且,我今日才去娶的赤炎,她并非兽形.........她只是从我的花轿里逃脱,用了两万年的道行才打破了我的禁锢,逃到了这山里。”

    本尊被这四万年给惊吓了片刻,又被他后面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只问道:“逃了出来?她不愿意嫁给你?”

    红眼狐狸连忙小鸡啄米似得点头,扯着我的袖子一个劲的抽鼻子,九条尾巴一个劲摇晃。

    樊篱见本尊抓住了话里的重点,阴测测的盯着狐狸说道:“怎么不愿意?这可都是她亲口答应过我的话。”

    九尾狐一族素来妖魅,媚态天成,勾引个男人简直易如反掌手到擒来。九尾狐一族,只要拥有万年道行便能化作人形,这狐狸为了摆脱樊篱,不惜自毁两万年道行逃出花轿,又落魄的成了个兽形,看来她的岁数不大,至多不过只有那么两万零几千年,还不知道往日里本尊和她们狐族的恩怨。

    本尊心神微动。

    樊篱还在阴测测的盯着红眼狐狸,看本尊要开口,脸上又换上了恰当的温和笑容。

    本尊只清了清嗓子道:“你也说了,这狐狸没个两三万年,是成不了形的,你现在把她带回去,也只能当做新鲜玩意养。还不如放她归山,日后再找。”

    樊篱收敛起笑容,只沉吟道:“赤炎狡猾异常,若非我给她戴了镣铐,当初兴许还捉不住她。两三万年对我们魔族并非漫长,带回宫去,也好驯养。”

    说到底,还是不肯放人。

    原来这只红眼的白毛狐狸的名字叫赤炎。

    红眼狐狸害怕起来,哀哀的在本尊怀里拱,舔了舔本尊的手。

    本尊抱着她,不动声色道:“天下的狐狸多了去,你为何又非只要这一只?”

    樊篱微微一笑:“那本神也不知,重华你今日为何就非得替这么一只素不相识的狐狸说话?”

    这句话让本尊犯了难,我总不该说本尊今日心血来潮,就非得管一管你的家事?

    本尊慢悠悠开口道:“她既然没过你的门,就不算你的门。何况你看这只狐狸宁肯自毁道行也不愿意嫁给你,你又何苦强人所难?”

    樊篱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看本尊半响,慢慢道:“重华,你睡了四万年,有许多事情,你都是不知道的。”

    他的目光落在红眼狐狸的身上,只森寒的露出一个笑容来:“你还是打算护着这只狐狸吗?”

    其实本尊现在已经后悔了,可狐狸死抓着本尊的衣裳,本尊实在丢不开,做不出那么伤狐狸心的事情。

    本尊真心不该管这事情,樊篱这样子,已经是准备撕开脸皮的形容。

    想到一醒来就要打一场惊天动地的架,本尊心里愁眉苦脸,但面上却还是笑吟吟道:“当然。”

    樊篱一抬手,一柄长剑落入他的掌心,上面赤红的剑锋闪烁着妖冶的红光,如血的红纹慢慢的爬上樊篱的手背。

    本尊单手抄起冲天戟,将狐狸塞进怀里。红眼狐狸担心的从本尊的衣襟处弹出半个脑袋,舔了舔本尊的锁骨。本尊低头看她,只朝她浅浅一笑,以示安慰。

    龙吟声从天际划过,兴许是久了未尝鲜血,手中的冲天戟都在兴奋的颤抖。

    樊篱看着我,眸光闪烁,最后终于冷冷恨声道:“你和这只狐狸没什么差别,都是野性难训!”

    我抚着她的毛,一顿,稍停滞了片刻,寡淡道:“大抵,是吧。”

    赤炎在我怀里拱了个圈,想想本尊已经沉睡了将近四万年,我在她这等小辈心里,想来就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传说。

    如今我这样从传说里走出的人物抚着她的毛,不咸不淡的同她讲起那些往昔的时候,竟也不怎么有违和感。

    赤炎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我撸着她的毛,只说道:“这个缠心咒历来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天界里那东西最后还是落到了白珏手里,如今再在凡间出现,自然是有些蹊跷。”

    我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个管闲事的理由找的有些好。再说鸿雁当年也是我的故人,曾受过我的一二指点,如今他的门人出了事情,我去指点一二,也是应该的。

    赤炎把我殷切的盯着,我刚要开口,她就甩甩尾巴,用两毛茸茸的前爪情真意切的捉起我的手,一脸可怜的将我望着。

    本尊不用看就知道,她脸上肯定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缠心咒确乎是个邪乎的东西,只要执念至深,甚至能转移魂魄。虽然不知道如今这个持有缠心咒的人是谁,但想必这人与白珏脱不了干系。

    话说,白珏的遗物,不该都是由着青尢九尾狐族们的长辈们所看管着的么?如今这白珏所私藏的东西露了世,这青尢里的狐族是做什么吃饭的?

    赤炎窝在我怀里,半响才伸了爪子,握住我的手,用爪子轻轻的在我手心写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她似乎看出我的所想,只抬头望我。我抱着她站在窗边,只说道:“店小二身上的咒,上面是枯木拾音印,并非其他的什么法术,与当年白珏给我看的那截枯木上,一模一样。”

    赤炎点头,一副纯真状。她问我道:“若是这世上只有白珏有那缠心咒,那在这小镇上放出这咒残害无辜的人多半便是白珏了。你找到她之后,要杀了她吗?”

    狐狸的眼睛黑漆漆,又亮又黑,活像镶嵌在碧穷海底的黑珍珠。

    四万年的时间,真是恍若前世。沧海桑田,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我抱着她,慢慢说道:“她若是还活着,我不过想问她一句话罢了。”

    我看向赤炎亮晶晶的眼睛,自嘲的一笑:“不过我觉得,没这个机会了。”

    自盘古开天以来,历代的天界战神都陪有一把绝世的好兵器。我尚还记得,第一代战神尺枝手里的斧子有开天之巨力,所过之处无坚不摧。

    在尺枝死后,他的斧子落入昆仑山,硬生生的将昆仑山原本浑然一体的主峰劈成了两座对称的镜面山。

    每一代的战神,手里的兵器都是不世出的宝物。就如我手里这把龙骨所化的冲天戟,它除了无比锐利无比流畅外,还有一个特点。

    死在它刀下的人,都不会再有来生。

    那一日我挥动冲天戟,便是挥动了我所有的恨意,斩断了白珏的姻缘,斩断了她的所有生机。

    如今我不过是好奇,到底是谁得了她手头里的东西,还这么出来兴风作浪为非作歹。

    不过休息了一夜,赤炎精神倒是好了很多。我正欲开门去看看那小二的情况,外面便响起一阵敲门声。

    “噔,噔,噔”的三声,不紧不慢,一听便是有备而来。

    她眨巴眼睛,在被子里拱了拱,盯着门口。

    我自然而然的伸手开了门。外头阳光明媚,门外几个道一脸恭敬的立在门口,朝本尊点头道:“仙君打扰了。我们是想来求仙君一件事的。”

    他们想来摸了一晚才摸到我入住的客栈,毕竟古青城还算个大城镇,虽说比不上京都繁华,但也算个好地方。

    本尊寡淡一点头,只说道:“举手之劳,几位道长便直说吧。”

    我侧了身让几个道士入屋。为首的道长中年年纪,眉目恭敬,带着些严肃,坐在狐狸昨天坐的位置上。几个小道士低眉顺眼,全都站在了首领道士的身后。

    本尊不动声色的往楼下撇了一眼,店小二还坐在昨天那个数账的位置上,不过他这会没打瞌睡,只时不时的抬起头,往这二楼偷偷看一眼。

    兴许是不知道这几个在古青城受人敬仰的九岭道士都跑到了这个店里。

    本尊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缠心咒,转身进房,顺手关了门。

    赤炎从被子里翻出来,三下五除二跳进我怀里。本尊接了,几个道士左右看一眼,为首那个中年道士一脸恭敬的开口道:“昨日无意冒犯,请仙君莫要放在心上。”

    本尊点点头,挥了挥手,让他们莫要讲些虚的,有什么话直说便好。

    为首那个道士见我对昨日的事不甚在意,这才道:“仙君可知,这古青城,半年前来了一个船娘?”

    他一脸凝重,只严肃道:“昨日我们自仙君提点后,回去又重新思虑了一番。古青城之前的案子都是挖心剖腹而死,极像是妖物作祟。我们将注意力放在了古青城临近青尢一带的密林中,却不想,昨日回去后,又琢磨出一个蹊跷的地方。”

    旁边的船娘和一云显然是听到了樊篱这句含情脉脉的招呼,全都不约而同的朝这边望了过来。一云犹自流着泪,看见是我们,却立刻将头深深埋着。

    本尊和狐狸各自一抖,我向前三步,离了樊篱的怀抱,狐狸埋着脑袋,从我怀里露出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警惕的望着樊篱。

    樊篱站在我刚刚站的位置上,眉眼风流倜傥,身形高大俊雅,他看我闪开,手放下来,眉眼中带了一丝笑意,只说道:“重华,何必那么戒备我。”

    他踏着九蟠纹璃鞋,从黑暗中姿态自如的走出来,言笑晏晏,一分不见当日离别时的剑弩弓张。本尊再一细看,他神态之中还带了一丝欣喜,不知是为何。

    旁边的错惊鸿微微眯了眼睛。她本来是站在一云旁边,如今见我出现,下意识的站在了一云面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整个偌大的房间里暗流涌动,本尊实在好奇樊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船娘又搞不明白我们是何时藏在这里,一时间,三方势力各自沉默。

    樊篱望着我,目光扫过我怀里的狐狸,眸光沉了一沉,只说道:“你还将她带在身边吗?”

    我不知道樊篱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赤炎在我怀里龇牙咧嘴,一副要咬人的模样。我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耳朵,慢声说道:“不劳樊篱殿下费心,本尊一个人刚出世,对这世间不怎么熟悉,身边正巧缺个伴,就把她留下了。”

    我不过是想膈应樊篱,想告诉他你这小老婆是要不回去了。可樊篱的眸色却沉了沉,定定的望着我,半响才扯出一个笑来:“是吗?”

    他看了一眼赤炎,带了丝怜悯:“有些事,你若是知道了,只怕会后悔今日里说出的这番话。”

    本尊情不自禁的郁闷了起来,樊篱这幅模样,明明就是知道什么事情却不愿意告诉我的形容。要知道,本尊可是最讨厌那种有事藏着掖着就是不告诉你的人。

    樊篱看我脸色不好,也不再纠结于赤炎的事情,他撇了一眼船娘,只朝我问道:“重华,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抱着狐狸,呵呵一笑:“来看场热闹。”

    他十分自然的朝船娘走过去,停在船娘面前,朝旁边的一云看了看,又回头看我。

    一云跪在地上,低着头落泪。事已至此,她已不在乎被我们发现与船娘有私情有干系的秘密。樊篱看着她,朝旁边的错掠影冷淡道:“这就是你要找的人吗?”

    本尊这下倒是有些稍稍惊讶了,原来这个错掠影竟然和樊篱有所来往。

    错掠影的表情漫不经心,但她却站在一云面前,挡住了樊篱望向一云的视线,回道:“是。”

    说罢,也向我和赤炎望了一眼。

    本尊这下倒是知道,为什么错掠影能躲过九岭神山这么多年的排查。那个证实错掠影身份为人而非妖的云游道人,指不定早就驾鹤西游,那个出现在船娘船上的人,应该是魔尊或者某个魔族所化的傀儡。

    樊篱走到错掠影面前,朝她淡淡的伸手。错掠影似乎犹豫了一霎,却还是动了动唇,将一颗通体碧绿的珠子从身体里吐了出来,放在了樊篱的手心。

    樊篱情不自禁的弯了唇角,完全不在意旁边站着的我和赤炎,只略挑了眉梢,朝樊篱笑道:“本尊果然没有看错你。”

    见错掠影的目光望向我,樊篱朝我心领神会的一笑,只朝错掠影说道:“不必在意,错掠影,这位便是重华魔尊,你们之前天庭的女战神。不过,现在她是我的魔宫之主。”

    他说的这般亲昵,几乎让我以为错掠影又是他的下一任心爱小妾。但错掠影的模样显然不是,她的整个心思都放在面前的一云身上,或者说是,一云身上养着的残魂身上。

    听到樊篱这样说,本尊连忙受宠若惊的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这入主魔宫之事,还是过几万年再提吧。”

    赤炎也窝在我怀里,警惕的盯着樊篱。樊篱没有看赤炎,但错掠影的神色却有些惊讶,她的面色沉稳,此刻却出现了一丝破裂的缝隙,朝我说道:“重华殿下?你是白珏恩人的那位故人?”

    我不想与白珏再扯上任何瓜葛。她这话,我很不爱听。

    本尊春风一笑,朝她说道:“错掠影,你杀人无数,犯下滔天大罪,今日本尊受九岭之托,便是来捉拿你归案的。”

    错掠影的表情呆滞了一瞬,她有些摸不清头脑的望向樊篱。樊篱手里翻出一颗碧绿的珠子,只朝错掠影寡淡笑道:“重华说什么,那便是是什么。本尊今日也是偶遇她,眼下她要抓你,本尊也只能袖手旁观了。”

    错掠影看着他,美目流转,半响才笑起来:“看来樊篱殿下真是公私分明,你帮我混过九岭的考察,我替你摘下碧连天底下的莲魂,一报还一报,再没有其他的牵扯。”

    她看向我,目光徘徊不定,只朝我漫不经心的笑道:“重华殿下,我本以为你是白珏恩人的故人,就也当是错掠影的朋友,当年白珏恩人怜惜掠影,给了掠影一线生机,你却要来亲手掐断掠影的生路,重华殿下果然是狠心的主。”

    本尊冷淡道:“此事与白珏无关。你虽为天界遗物,逃过诛仙台也是你自己的姻缘造化。可惜你不珍惜这第二条性命,四处为非作歹杀人行凶,你可知道,你杀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这样闯入他人的命数里来,扰乱天规生死簿,本尊今日不得不将你捉拿归案,交予九岭神山处置。”

    错掠影嘲讽的笑道:“不知重华殿下与九岭神山派又是什么关系,替天行道?重华殿下,你莫忘了,你可是天界里人人所不齿的魔头啊!”

    这一说着,本尊猛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不再是个女战神了。于是本尊麻利改口道:“本尊既然受了九岭神山的托付,自然是要将你捉拿归案的。”

    我看了看旁边蜷缩着默默垂泪的一云,道:“错掠影,你已逃不掉了。”

    樊篱一直在旁观,他似乎对我的话饶有兴趣。樊篱手里的圆珠鸡蛋大小,碧绿光芒流转,一看便是极上等的宝物。他把玩着那颗珠子,绿光盈盈里,樊篱朝着她身后的一云温温笑道:“掠影,你可知道,若是那个仙界公主的魂魄将你面前这个女子的魂魄给吞噬了,她可就相当于魂飞魄散再回不来了。”

    错掠影神色冷淡:“我知道。”

    樊篱继续朝她笑容款款:“即使吞了她的魂魄,那个仙界公主的魂魄可能只出现一刹那,一天,或者一息,就只是为了这么一瞬,你也甘愿牺牲她吗?”

    错掠影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她的面上出现一瞬间的怒气,像是恼羞成怒,抬起头冷漠的说道:“这些不需要殿下您来提醒我。”

    樊篱看她一眼,手里的珠子绿光盈盈,他的神态极其怜悯,像是在可怜她一般,朝她说道:“世间情爱,真是蒙了人的眼睛。”

    本尊看着樊篱手里的珠子,樊篱从错掠影身边擦肩而过,往我这边走来。

    那颗珠子光芒流转,一看便是世间极品。可饶是我见多识广,也认不出来这颗珠子到底是何来头。

    生在碧连天之下的莲魂,这样一颗珠子,大概就是那让整个镜湖里莲花疯长的原因。想也知道该是多么无上的宝物。

    若我还是天界的女战神,要是遇上樊篱手里拿这么颗珠子,定然是要一言不合动手开抢的。可惜如今我已是魔界的魔尊,和樊篱沆瀣一气,实在没有动手抢的理由。

    樊篱走到我旁侧来,看我一眼,意是请便。

    错掠影知道自己今日已经没有办法从我手里逃脱。他们最初的交易里,樊篱替她蒙过九岭的道法,她替樊篱摘下碧连天下的莲魂。如今两清,樊篱不会再帮她,凭她的本事,根本就逃不出本尊的手掌心。

    可饶是如此,她依旧不慌不忙。本尊看着她从容不迫的低下头,在一云的耳朵旁边说了句什么。一云闭着眼,泪流满面。

    赤炎从我怀里跃上我的肩头,期间一直小心翼翼的警惕着旁边的樊篱。

    樊篱手里握着那颗碧蓝的莲魂,神色寻常,犹如旁观。我走上前去,只道:“别耍花样。”

    错掠影朝我冷淡一笑,手指绕着一缕黑发,白腻肌肤黑色眸,她撇了一眼魔神,说道:“我自然是不敢在重华殿下前造次,大不了再过一次诛仙台便是了。”

    本尊对她怎么逃过诛仙台的的确非常好奇。可想到这旁边还有一个樊篱虎视眈眈,我只得压下心头好奇,将错掠影收入袖中。

    我很想问问一云,刚刚错掠影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可看她的样子痛苦万分,本尊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樊篱看着我将一云也收入袖中,他倚在玉甬道的玉璧上,半响才面无表情的说道:“人间情爱,确实如饮鸠毒。重华,装神仙确实快活,但你却要记得,你终究是魔。”

    他看着我,目光微带怜悯:“只有魔宫,才是你唯一的去处。”

    本尊不悦,心想好不容易出来游历天下,还能在这里遇到老冤家,实为不易。樊篱倚在玉璧上,手里莲魂捏着,悄无声息便融入了他的手心中。他看着我怀里的狐狸,笑一笑,慢慢道:“你怀里这狐狸,不过也只能活个半年。留着她徒添伤心,不如将她放了,任她回归山林罢。”

    在妖艳贱货的三魂六魄皆化作青烟的那一刻,天空中七十二位太白星拂尘抽丝结成恢恢天网,白虎星宿化作猛兽拖动雷霆战车,六翼凤凰挥动天炎烈翅,千万兵甲紧跟其后。

    本战神,不,本魔尊记得,还是上一次樊篱涅槃,十方天庭,六重云霄的天兵倾巢而出,才有这么大排场。

    天庭用了这么大的排场对付我,待遇形同当年的樊篱,受此殊荣,本魔尊很受用。

    这世上原本一片混沌,而后远古神邸盘古,用劈天斧开天辟地,并将四肢化作九重云霄的天之柱。身为古神的女娲伏羲造万物,将天地分为仙,人,魔三界。

    仙有仙的活法,魔有魔的活法,这些年来仙魔两家打了不少次架,人间不堪其害。久而久之,自诩有怜爱苍生之心的仙界听多了下界的抱怨,送了不少神仙下去把持人间秩序。魔界也不甘落后,唆使妖物窜入人间,四处作乱。

    仙魔两家万年争斗,本魔尊作为当年显赫一方战无不胜的红衣将军,自然是手中沾了不少的魔族的鲜血。

    本魔尊终究是一方声名显赫的不败战神。纵使十万天兵天将围堵,纵使天煞星宿凤凰劫道,我还是单手持着那根龙骨做成的冲天戟,杀出了重围。

    可我已不能再回北陵山。

    成了魔,自然就该去魔的去处。

    在沉睡之前,本魔尊红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魔神樊篱就坐在我的床头前,摸了摸我身下垫着的那圈白腻细绒,沾了沾上面染着的斑斑鲜血,抹在自己唇边轻尝了一口,说不出的风姿卓绝,妖冶诡异:“倒不知道你这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血竟然还是红的。”

    他这模样,他这架势,说不出的妖冶邪魅,一举一动,才是樊篱的风范。

    神仙堕魔的,历来还是听说过那么些个,但魔修炼之后升仙的,倒也不少。以往我总是禁不住猜想,是不是他们魔族伙食太差,才逼得这些魔另寻出路,投奔天庭。

    仙有仙根,魔有魔煞,仙入魔道,同时拥有仙根魔煞,道行更进一步,更是呼风唤雨非比寻常。以往听说许多因情而成魔的神仙,像我这样,因为情敌而堕魔的,还是头一遭。

    只是直到这一刻,亲身落入魔道的我才无奈的发现,仙魔两道,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讲究其根本,只在一念之间。

    本魔尊撑着额头,沉沉的闭上眼去。樊篱又伸手轻薄了一把本魔尊的小手:“九薇薇,这世上没有比你这天界第一战神堕成的魔更适合做魔后的人。等你醒来,我们便成亲吧,。”

    是,本魔尊有一个听起来就傻乎乎的名字,叫九薇薇。

    叫九薇就九薇吧,偏偏我那老爹说九薇不够柔情,喜欢连带着把后面两个字重起来叫,颤着尾声肉麻的叫九薇薇。都说字如其人,尽管爹千盼万盼本尊出落成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美人,可惜到最后,本尊却还是成了一方铁骨铮铮,让人闻风丧胆的女战神。

    每次听到有人叫我这名字,本魔尊先是鸡皮疙瘩掉满地,而后便心生愤怒,谁准许别人喊我这个弱不禁风的名字了?

    为了摆脱这个弱鸡的名字,本魔尊在成为战神之后,特地求天帝给我赐了个封号,叫重华。

    如今我成了魔,我就该叫重华女帝。

    于是乎,本魔尊睁了眼,不动声色的将小手从樊篱的手里抽了出来,只字正腔圆的说道:“本尊名重华,不叫什么九薇薇。”

    真是可笑。

    我自打从娘胎里生下来,头一次听到有人说出愿意娶我这种话,还是个以往势不两立的魔头。

    管它是情真意切还是虚情假意,这都是破天荒。

    可我似乎对面前这个男人已经不感什么兴趣了。

    我恹恹的撑着身子,侧躺在那柔软细腻的绒毛上,挥退了樊篱:“等我醒来再说吧。”

    说不定一觉醒来,我会重拾对男人的兴趣。毕竟樊篱他是个俊美的神,配我,不算亏。

    本魔尊醒来的那一天,没有什么天摇地动,没有什么人仰马翻,没有什么魔尊出世,海水倒灌三千里,西北大旱漫天飞蝗的异相。

    本魔尊只是醒了,一睁眼,这辛夷山的宫殿顶上堆着各色珍珠宝石璎珞,四周结着万年不灭的鲛珠火,光芒闪闪,差点闪瞎本魔尊一双血红的眼。

    本尊晕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确实是辛夷山,不是什么爱好珍宝的女妖怪的藏宝洞。

    大概是樊篱为了让本尊醒来时让本尊看到他对本尊的看重,给本尊一个惊喜。

    可惜本尊生平不喜朱钗宝饰,这惊是惊着了,喜倒没发觉。

    不过是打个盹的功夫,本尊便非常不幸的发现,腿麻了。

    毕竟摆着这分外妖娆的姿势,腿要齐齐的并在一起才好看。四周每个人看管着,连根魔的毛都找不着。

    本尊睡了一觉,神清气爽,略略回忆了些过去的事情,坦荡荡的接受了自己重华魔女的身份。

    将支撑着头的手也拿下来,甩了甩,拿着旁边金玉堆里险些被淹没的冲天戟,拿它做了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宫殿。

    本尊记得在睡前,樊篱轻薄了本尊的小手,还说要娶本尊,本尊得去找他问问,这句话还算数不算数。

    本尊一本正经的想,要是这话不算数,本尊必定得把那被轻薄的亏轻薄回来。

    本战神冷声道:“本君名为重华,望白珏仙子莫要忘了。”

    我虽然目不斜视看向前方,可余光却扫了一眼白珏的表情。白珏滞了一下,幻化出来的脸上五官素雅平淡,是个俊俏的小兵。

    如今这容颜俊俏的小兵脸上显露出一丝落魄来,只静静的将目光投向前面一片空地,越过飞燕累兽的宫殿屋檐,朝我说道:“重华,你可知道三公主是为什么跳了诛仙台?”

    我不知道她今日对这思过宫的梧桐为何感了兴趣,再一想之前徼幸星君对我所曾说过的话,只稍微将这两件事联系了一下,慢慢开口答道:“总该不是你与那三公主有什么交情,我记得你素来爱惜自己的身体发肤,怎肯轻易的将仙丝给了她?”

    纵使我答非所问,但白珏的脸却稍稍有了些神采,她的眼睛稍微亮了亮,像是天边的繁星,满池的碧波潋滟其中。她的脸上微微浮现了一个梨涡,只朝我轻轻的弯了弯嘴角,像是放下一口气一般,道:“你终于肯好好与我说话了。”

    我确实是不想原谅她的。

    白珏让我们北陵战神一族丢尽了脸面,堂堂一个北陵神族的仙君,想娶一只修仙寡道的狐狸,偏偏这狐狸还不知趣。

    白珏初来我们北陵,算是一波三折。二哥不喜欢她,对她戒备异常,奈何我和她玩的好,日日同吃同睡。虽然她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可她只要看到我,眼里就会亮起璀璨的光芒,亮晶晶的,让人心动不已。

    阿爹知道白珏只能让我快活一时,她终究是只山野白狐,活不长岁数。他偶尔回到北陵,见我与狐狸玩的那么开心,一时不忍,还是动用了手头的权利,让生死簿上延后了白珏的名字,让她在北陵多陪我一段时日。

    只是阿爹和二哥都没想到,白珏竟然凭借自己的刻苦修炼,修炼出了九条尾巴。

    我每日醒来的时候,都看得到白珏吸风饮露,苦修道法。她不像青尢里的九尾狐,天生便过了辟谷。我看她饿的前胸贴后背,我看她饿的奄奄一息,我看她饿的几乎没力气走路。

    可即使如此,我将盘子里香喷喷的红烧鸡腿推到她的面前,她还是用虚弱无力的爪子推了回来。

    在眼看着狐狸修炼出人形之后,二哥也慢慢接受了白珏。

    她是世上最努力最有恒心毅力的狐狸,在北陵的千万年里,所有的北陵神府众人都把她的努力亲眼看在眼里。二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惜才,也没有理由再刁难她。

    我希望白珏能永远留在北陵,能和我在一起,日日嬉笑玩耍。

    可惜最后她还是离开了北陵,回到了青尢,就在她修得人形之后。

    北陵神府里的仙婢们都说白珏是个忘恩负义的主,如今一朝得到修得人形,便立刻离开了北陵,回到了她的青尢扬眉吐气,荣归故里。

    把北陵的小女君伤心的整天在后山院子里哭。

    当然,这话我是不服的。作为北陵女君,天庭战神的我哪里有功夫伤春悲秋?白珏离开了,也不过失了一个玩伴,如此而已。

    白珏脖子上的伤痕有些刺目,我虽然心里不满,但语气却还是稍微缓了一缓,问道:“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白珏下意思的抬了藕臂,细净的手腕往后顺了一顺,将一缕发丝绕在前面,遮住了伤口,眼眸低垂,道:“不妨事的。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对三公主的事情,有何看法?”

    我再一次撇了她的脖子一眼,只慢慢说道:“你用障眼法把我带到这里来,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说那三公主的事情?”

    白珏深深的望着我,目光闪烁不定。半响之后,她才伸了一只手,手里握着半截枯木,静静道:“前几日里,那个在思过宫的影子便是我。”

    我心里虽然略带惊讶,却也没露出什么诧异的神色来。我朝她手里那一截已经枯干的木头看了眼,只蹙了蹙眉,冷淡的说道:“你与那三公主,当真有那么深的交情?”

    白珏望着我,目光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涌动。半响,她才轻轻道:“没有,我只是与她,同病相怜罢了。”

    这倒也是,白珏小的时候受尽了青尢里九尾狐族小辈们的欺凌,就如同这个在天宫不受宠的三公主一般,旁人顺着天帝的意思,都当她死了,对她也没有什么好眼色。这思来想去,白珏同情她,也是因为自小经历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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