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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涉江采芙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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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盗比例是80%  虽是睡着, 可五官六神却都是轻灵透彻, 旁里的风吹草动根本避不开我的神识。

    赤炎在被子里扭了扭, 慢慢的从被子一角钻出个小脑袋来。她慢慢的, 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从我膝盖上挪过去, 轻盈的跃下了床头。

    本尊闭着眼, 呼吸匀净,心下却在好奇。赤炎回头看了我一眼, 甩了甩尾巴,似乎是确定我已经睡着了,这才一溜烟推开了房门,留了一丝门缝,以极其柔韧的身体, 活像一尾白鲤似得流利的一扭, 出了门。

    本尊抽了神识,尾随在她背后。赤炎轻快的跃上旁边的柱子, 藏进旁边一个花瓶里。

    正对着下面, 店小二正在核对着账簿。此时天色已晚,他捧着脸,正拿着算盘哔哔啵啵的算着银两。

    他从怀里掏出我给他的那枚金子, 美滋滋的笑,藏进了贴身的口袋里,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 放在那账簿上。

    本尊倒是明白了, 他这是把本尊住店的房费给自己付了, 再把金子自己得了。反正那都是本尊给他的小费,这番算来,他既没有凭空做假账,还不用向掌柜说明,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赤炎蹲在花瓶里,歪着脑袋往下看。店小二站的位置有些偏,她稍微伸出爪子推了推花瓶,往旁边挪了挪,正对着店小二的位置。

    这花瓶青瓷白底,不过是七寸高三寸底的饰品,若是从这里摔下去,虽然不会闹出头破血流的人命案,但是也够这个店小二晕乎好一会儿了。

    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有点记仇心。

    赤炎盯着下面,恶作剧似得想要伸出爪子去推下那支花瓶。本尊在旁,心想到底是管还是不管。赤炎自小出生青尢,头一次被人说扒皮做毛领,心里自然是不痛快。她这样,也算无可厚非。

    可就在她将花瓶推下那一刻,本尊突然显形,单手接住了那只即将落到店小二头上的花瓶。面前阴影将至,店小二浑身一抖,抬头来看着本尊,显然是吓到了:“客.......客官!你可真是吓死小的了,你怎么走路没个声啊?!”

    他吓得浑身一抖,如今看是我,捂着胸口就道:“客官您这还举着个花瓶做什么?”

    语气又气又怕。

    本尊悄无声息的在他面前显出形来,淡淡道:“锻炼身体。”

    想想当年,本尊可还是力能扛山的女战神,举个花瓶不算什么。

    赤炎也有些懵逼了,她站在二楼,想了想还是转了下来,踏着轻盈的步子走到我旁边来,不安的蹭了蹭我的裙摆。

    本尊把花瓶放下,弯腰抱起赤炎,赤炎窝在我怀里,一脸认错的可怜表情。

    本尊抱着狐狸,朝旁边的店小二说道:“你最近,可遇到过什么行踪可疑的人?”

    店小二一脸懵懂,他看了我和怀里的狐狸一眼,只有些后惊后怕的说道:“若是说行踪可疑,您和您怀里这只狐狸,小的都觉得不大像普通人。”

    本尊淡淡的哦了一声,只朝他寡淡笑笑:“那就好。你记得,这几天晚上,莫要出门,记得在房间里不要点梧桐木屑的烛灯。”

    店小二似乎心里有万千疑问,但是他看看我,又看看我怀里的狐狸,点了点头又说道:“客官您说的真邪乎.....这大晚上,听着怪渗人的。”

    本尊朝他高深莫测的说道:“你只需记着便是了。”

    店小二一连串记下了,本尊抱了狐狸便往回走,上了二楼,推了门,关上门,将狐狸放在床上。

    狐狸跳进我的怀里,似乎不理解我刚刚为何出手,又为何对店小二说那番话。

    本尊抱着狐狸,她盘成一团,坐在我的膝盖上,抬着脑袋看我。

    烛火盈盈,本尊朝狐狸道:“那个店小二身上,被下了缠心咒。”

    狐狸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个独特的法术。她瞪大了眼,直勾勾的看着我。

    本尊这才发现,兴许是睡好了,狐狸的眼睛不再是红彤彤一片,而是黑溜溜亮晶晶的一潭湖水,漂亮的不像话。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我,明明只是一抹憨态,在她这狐狸脸上做出来,真是媚态天成风情万种。

    一点都没有违和感。

    本尊把眼睛从她脸上挪开,只淡淡道:“这是一种古老的咒,我以往在天庭呆了七万年,就只有一次见过这种咒。”

    那曾是天庭里三公主的私事,距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万年。

    真没想到,这种东西,竟然会再一次出现在人间的古青城里。

    天庭里的三公主名叫缙云,是个不受宠爱的公主。

    她是个苦情的人,她那娘亲当初是个桀骜不训的蛇女,生的容貌至美,但性情乖张毒辣。天帝当初贪图一时新鲜,从下界的黄金蛇族里娶了她做第一千八百房小妾。没想到蛇蝎美人心这句话真在她身上应了验,这蛇女生了三公主没多久,见不得天帝还有其他的宠妾,偷偷在一个怀了孕的嫔妾茶水下下毒,害的母子两命俱陨。

    事情暴露之后,天帝震怒,要把这蛇女贬谪西海幽冥无名山。结果这蛇女不思悔改,反倒把三公主偷偷带走,说是要带三公主回老家,结果却是想要拿三公主的命来威胁天帝,让自己继续留在天庭。

    本尊听说,当时天帝就对下界的天兵天将们传了话,若是那蛇女真拿三公主的命来做要挟,那就告诉她,她这个嫔妾的命他都可以不在乎,这个女儿就当没生过。

    若是三公主真的香消玉殒,天帝一定会亲自主持操办她的丧事,为她风光大葬。

    听说蛇女当时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痴傻了,被送去幽冥无名岛的时候,像是老了好几万岁。她原本想要恃宠而骄,却没想到帝王家竟然如此薄情,事到如今,完全丧失了最后一丝生的念头。

    那三公主被救了回来,可整个天庭都知道天帝说过的话,知道三公主在天帝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便真的就只把她当个死人看。

    她一个人居住在思过宫,常年都是孤苦伶仃,连个说话的婢女都没有。

    本尊曾经与她见过几面,她遗传了她母亲的样貌,生的也是个绝色的美人。可她的性格却完全不似蛇族泼辣,反而是胆小,懦弱,说话都是口齿不清,一被人看着就要吓得掉眼泪。

    当时我看她那样子,还以为她只是个没身份没地位的美貌婢女,莫说公主了,就是天后身边那些端茶倒水的宫娥们都比这三公主更有气派些。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除了她容貌艳丽,真是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人印象深刻。

    说起貌美,天庭还有一个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绝色美人白珏,光凭样貌,她缙云在天庭的确是根本讨不了任何好。

    能让本尊记得她,是因为之后天庭出了一件事,而这事,让本尊触动颇深。

    本尊还在天庭的时候,听说三公主缙云自己跳了诛仙台。

    诛仙,诛仙,自然诛的是这世间的一切神仙。

    诛仙台有太古洪荒诸神所铸造,白玉石下虚无缥缈,只要任何仙魔跳下去,都会形神俱散灰飞烟灭。

    就连我这样的由仙入魔只手遮天的魔尊,跳下去估计也讨不了半分好处。本尊当初很惊讶,我甚至是想,那三公主那么胆小的人,若非天帝逼她,派人将她强押着推下去,她自己是万万不肯跳诛仙台的。

    但惊讶过去,本尊又分外疑惑。当初三公主的母亲蛇女毒害天帝宠妾,让她与腹中的孩子一同丧命,天帝都没有发过那么大的火。也不知道这仙道万年才出一个被罚下诛仙台的人,缙云她到底是犯了什么罪?

    那与本尊谈八卦的徼幸星君是个闲散人,他在天庭是个闲职,不过是每年立春后寅卯日去下界巡游寺庙,参问禅礼,游于酒肆自饮,教些凡人播种之术。他倒是与其他一本正经的星君不同,就爱好八卦这一口。

    本尊虽然是个战神,但也是个爱好八卦之人。由此,我与徼幸星君交情甚好。

    当初本战神对花饮酒,旁边徼幸星君过来和本尊一同分享八卦。

    那时本战神刚浴血征战归来,天庭的事情不大清楚。本战神问起三公主到底犯了何错,会被逼得跳了诛仙台。徼幸星君一脸神秘,朝本战神笑道:“你不知道,那个三公主啊,她在她的思过宫捡到一截木头。”

    本战神当时甚是稀奇:“捡到一截木头?捡到木头就得跳诛仙台啦?”

    那这要当初在北陵山天天挑拣树枝做窝的本战神情何以堪?

    徼幸星君朝本战神微笑,摆手:“哪里那么简单?这三公主也是苦命人,听说她日日对着她宫里那棵梧桐树说话,那一天天的,过了一两万年,那梧桐树上就掉了一截木头下来,正巧落在三公主面前。”

    他叹了口气,只朝本战神说道:“那三公主心灵手巧,一个人寂寞的紧,就做了个木偶出来。三公主啊,和这个木偶说话,教这个木偶跳舞,还和她喝酒嘞!”

    本战神连忙抬手:“停!木偶可不是死的么?要随便捡根木头削个木偶,她就活了,那岂不是天下都要乱套了?”

    徼幸星君朝本战神一脸神秘的微笑道:“这就是那木偶的稀奇之处了。三公主对那木偶依赖异常,时常对着她说话。本君还听说,那木偶生的一副好皮囊,美貌的打紧,三公主甚至大着胆子去求了白珏仙子的仙丝,拿来给她做头发!”

    本战神这下倒是有些稀奇了,只搓了搓手问道:“白珏那么酸唧唧的性子,还真应了那三公主的请求?”

    徼幸星君朝我翻了个白眼,只说道:“白珏仙子心地善良,怎么可能不许她?也就你这人对白珏仙子有成见,若是你这话被天庭里爱慕白珏仙子的仙君听到了,可都是排着队找你麻烦呢!”

    本战神当时心想是是是,天下所有人都爱白珏,只有我知道白珏暗地里其实是个又别扭又过分的妖艳贱货,最爱勾引本战神看上的男人。

    徼幸星君回想了一下白珏的美貌,只一脸浮想联翩的朝本战神说道:“若是能与白珏仙子说上一两句话.......”

    本战神当即不耐烦:“别扯别的,先说说那个三公主和那木偶的事情,我最讨厌别人八卦说一半了!”

    徼幸星君回过神,朝我道:“我听说,三公主摘了自己的蛇鳞做了她的衣裳,用白珏仙子的仙丝做了她的头发,用珍珠做了她的肌肤。那真是一个绝色的美人。”

    本战神聚精会神的点点头,表示在听。

    徼幸星君道:“而后那三公主更是对那个木偶投入了万般心血,整日茶饭不思,只和木偶说话。只是此事不知道怎么的,被传到了天帝耳朵里。天帝觉得这木偶必然是个邪祟,就下令天将把那木偶从思过宫里带出来,用金乌赤炎烧了它,将灰烬撒下诛仙台。”

    本战神啊了一声,只说道:“三公主那么喜欢那个木偶,若是要烧了它,再扔下诛仙台,岂不是就是要了她的命?”

    徼幸星君点点头,又继续道:“三公主自然是不肯的,听说那一向懦弱胆小的三公主第一次闯入了凝霄殿,跪在天帝天后面前,说是愿意以命换命,只要天帝放过那木偶,她就替它跳下诛仙台。”

    本战神啧啧了一声,只说道:“虽说三公主一个人在宫里寂寞的紧,但木偶终究是死物,她为了一个死物也愿意割舍性命跳下诛仙台,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那徼幸星君高深莫测的微笑道:“你是不知道,那三公主说跳就跳,半点没有含糊的,转身就去了诛仙台,在那个被押着的木偶面前,跳了下去。”

    本战神愣了愣,只说道:“难道就没有人为她求情么?”

    徼幸星君叹口气,道:“她不过是一位不受宠的苦命人。这三公主在天帝心里已经死了,旁的人自然也当她是死了。我听说,那一日,在凝霄殿的百来位仙君里,只有白珏仙子挺身而出,为三公主求了情。”

    本战神叹了口气,徼幸星君又说道:“最奇的事情,可不是三公主为了一个木偶跳了诛仙台。而是在三公主跳下诛仙台后,那木偶竟然活了。”

    本战神大惊失色,道:“活了?”

    徼幸星君点点头,眉飞色舞:“听说三公主跳下去之后,那木偶竟然活了,她挣脱了押着她的天将,也跟着三公主,从诛仙台跳了下去。”

    一嵋道长一愣,忙点头道:“师祖立下的规矩,我们九岭神山一派自然是只有男徒弟。”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云,朝我温和笑道:“想必仙君是想多了,一云是半年前才拜入九岭门下的。他生的眉清目秀,身体又羸弱,仙君将他认作女子,也是自然的。不过我们九岭神山入门之时须得验身,他的身份,仙君大可相信的。”

    本尊心神微动,怀里赤炎舔了舔我的手心,她抬起眼看着那个名唤一云的小徒弟,眨了眨眼睛。

    见我目光落到他面上,那个小弟子慌了一霎,又很快强作镇定下来。他生了一副清秀的脸蛋,头上束着木冠,被偌大的帽子盖着,也不知道下面该是怎么一头乌黑油亮瀑布般的发。

    趁着一嵋还没有顺着本尊的目光看到一云的面门上,本尊装作无意的挪开目光,重新看着一嵋,问道:“话说那个船娘,是怎么一回事?”

    本尊不想多管闲事,去拆穿这个女扮男装混入九岭的女徒弟。反正看一嵋道人对这个弟子十分信任,估计她自有什么蒙混过去的伎俩。

    有些障眼法,骗骗凡人也就还行,要知道,天庭的白珏可曾是九重云霄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古幻术第一人,

    可她的幻术却从来困不住我。

    赤炎在我怀里伸了伸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眨巴着眼,水灵灵黑溜溜的眼睛把一嵋道长望着,一副摆好了姿势就等听戏的架势。

    一嵋道长没注意狐狸,只朝我说道:“差不多是四个月前,碧连天渡口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船娘。”

    一嵋道长绘声绘色的讲着,本尊与狐狸各自摆好姿势,都一脸认真的听着。

    碧连天,碧叶连天。这个渡口之所以叫碧连天,正是因为出了渡口三里外,是一片荷叶连天的偌大湖泊。

    根据道长的描述,这个湖本来有个名字叫做镜湖,周遭全是一人多高的青蒿。湖水清澈见底,鱼虾嬉戏,卵石遍地。这个湖是去往对岸天羽城的捷径,有不少渔家靠划船渡客和捕捞鱼虾为生,那时候的古青城可比现在繁华的多,街头巷尾,渔贩商家叫卖鲜货的声音此起彼伏。

    可不知多少年前,镜湖里突然出现了莲藕。那些莲藕在此处落地生根,没过多久就占据了整个湖泊。起初,古青城的鱼贩船夫们还从湖里打捞莲藕来售卖,但后来他们才发现,自己打捞莲藕的速度,根本比不上那些荷叶生长的速度。

    巨大的莲叶遮住了湖泊下的光线,湖水里碧绿的水草开始疯长,整个湖都呈现一种鲜郁的绿色。附近有胆大的孩子成群结队的划船去摘荷花莲蓬,彻夜未归。第二天,他们的父母托水性好的小伙子们结队去寻找自己的孩子,才发现自己的孩子被荷叶莲藕的根须缠在水中,已经泡的发白了。

    渔家们再也不敢去湖中打捞鱼虾,孩子们被告诫远离这片吃人的湖泊,原本沿着渡口开设的驿站全部关门,因为没有人再敢走水路捷径去往天羽城。

    古青城的百姓们这才发觉这些莲藕的恐怖之处。它们疯狂的生长速度已经超出一般的草禽。起初镇上的百姓们愤怒不已,由官府领头,他们将自己家用的蜡油全部倒入湖中,在一个阳光正好的日头里,不惜一切代价的点燃了整个湖泊。

    火焰席卷了一切,包括那些疯狂生长的莲藕。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整个湖面上都是黑色的灰烬,没有任何莲叶能在这种铺天盖地的大火面前坚持不倒。

    但是,当第二天黎明破晓,居住在渡口岸边的百姓们一早起床时,他们便再次望见了昨日那在大火中化作灰烬的连天碧叶,重新生机盎然的占据满了整个湖泊。

    湖面上还残留着昨日燃烧后的灰烬,这些新长出的荷叶有着偌大的圆盘,粉色红色白色的荷花各色尽有,在那素枝上还有不少新生的菡萏。

    古青城的百姓们这下对镜湖彻底死了心。他们废弃了渡口,去往天羽城的路只剩下旁边的车马道。鱼贩船家们准备将渔船售卖,可这种情况下,在他们还没得来及将告示张贴出去的时候,他们的小船就已经成了那些被莲藕根须缠绕拽入水中的沉船。

    自此,镜湖改名为碧连天,里面的莲藕虽然疯狂生长,却没有长到岸上来。古青城的百姓们惊恐愤怒了好几年,但之后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不再踏入碧连天的生活。

    碧连天是一片吃人的湖泊,到如今,它里面得荷叶已经茂密得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大家都相信,没有一个人能平安的从碧连天里全身而退。

    听到这里,本尊略一沉吟,只问道:“事物反常必有妖,你们九岭神山一派,就没有派人来看过吗?”

    一嵋道长正讲到兴头上,听我这么一问,只说道:“自然是有的。虽说碧连天的出现是在百来年之前,但是那时候我们九岭一派的师叔师兄们,都是去看过的。可惜那偌大一个碧连天,从这头渡口到对岸得天羽城近乎三百里,没有妖气,他们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告诫了附近的百姓们莫要轻易下湖之后,只得作罢。”

    本尊点点头,怀里得赤炎一副听八卦饥渴难耐得表情,用毛茸茸得小爪子撑起半个脑袋,听得聚精会神。

    一嵋道长继续道:“但是就在数月之前,这个碧连天的渡口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位船娘。”

    那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们,赤着一双白生生的玉足,用竹篙拨开两边茂密的莲花,点一点水面,站在船上,就跟碧连天里百里莲花养育出来的妖精一般。

    是个摄人心魄风情万种的小妖精。

    起初岸边的百姓们都吓了一大跳,眼看着她从碧连天里密不透风的莲花中拨着竹篙,点一点水面,拨开两边荷叶,将那一叶轻舟停在岸边。

    百姓们可真是吓坏了,那船娘却不在乎,她用手指绕了一缕发,白腻的指尖缠着黑发,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她说她是从对岸过来的船娘,自小就生活在在这条船上。

    她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

    古青城的百姓们又不是傻子,这吃人湖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娇滴滴的船娘,不是妖精就是鬼魅。面对百姓们的惊恐和质疑,船娘倒也不放在心上,日日就呆在她那小船上,只是偶尔会在船头烧一壶小酒,温一温凉菜,悠然自得的在那碧连天里撑着船来,撑着船去。

    后来,那个船娘消失了几天。镇上的人以为她走了,可没过几天,她又回来了。船上还载了个客人。那个客人是古青城的一位书生,他的妻子因为疫病殁了。

    他有急事赶去天羽城。这个书生倒也是不怕死的主,他于夜深时来这渡口,找到这位船娘,求她载一载他,去见妻子最后一面。

    那书生下了船,平平安安的回了古青城。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有胆大的汉子们坐上了这船娘的船,那个船娘也不以为意,只笑笑,拿手指将散乱的发丝拨在耳后,一点竹篙,一划水面,稳稳的就没进碧连天无穷无尽的接天莲叶里。

    船娘一点竹篙,小船在密集的荷花下七歪八拐,还真的游到了天羽城对面的渡口。那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钦慕船娘貌美如花,时常找些新鲜玩意送与她,那船娘但笑不语,她说,她生来便是五行木丰,兴许是与这片荷莲投缘,所以碧连天才放了她一条生路。

    前路漫漫,艰险不可知,可赤炎还是义无反顾的从一云的怀里跃下,选择与我同行。

    狐狸尾巴颤了个尖,本尊抱着她,半响才道:“我不会有事,你本不必跟下来的。”

    她在我怀里,泪光盈盈,抬起头来,眼神真挚温存,半响才抬了爪子,继续缓慢的写道:“你也本不必救我的,在辛夷山,在古青城。”

    她顿了顿,水汪汪黑溜溜的眼睛望着我:“我这条命是你的。”

    本尊哑然,不觉撸了她一把毛。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室,约莫三丈高,三丈宽,房间中的正中央放着一方石桌,其余的地方皆是空无一物。

    本尊粗略抬头算了算,我闭眼了三息,石室约莫是在碧连天下三百尺处,应该是原来的水君住处。至于水君住处为何空无一物,我想应该是之前的碧连天太过强盛,已经将这里原本的水君赶走,他走时,该是搬走了这水君居里所有的东西。

    前面有一扇门,黑漆漆的洞口也不知道是通向何处。我在这石室里左右看了半天,理所当然的就顺着那扇门往前走去。

    通道里寒气逼人,本尊单手抱着狐狸,另一只手手指上燃起一团丹青火,将四下都照亮起来。这是一条见不到尽头的暗道,光滑的四壁似乎用奇特的玉石打造,质地光滑细腻。

    我想无论是哪一方的水君,可能都没有那么好的闲心,来在自己的水君居后面修这么个奇奇怪怪的玉甬道。

    而且还是不点灯的玉甬道。

    丹青火燃尽世间万物,如今这一道丹青火被我拿来照亮前路,实在有些大材小用。狐狸跃上我的肩头,站在我的肩膀上,伸了爪子,好奇的去扇风,想试试能不能将它吹熄。

    眼前玉甬道漫漫不见尽头,我也就由着赤炎去了。她站在我的肩头,细腻的白色狐狸绒毛在我的发丝旁蹭来蹭来,弄得怪痒。

    她自己倒是没发觉,还乐呵呵的去用爪子扇风,闲来无事,这玉甬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本尊思忖了片刻,开口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这修建在碧连天水底的通道远远的看不到尽头,倒不如和赤炎聊会儿天打发时间。赤炎愣了一下,缩了前爪,伸出四个爪子,想了想,又缩了一根。

    我心下了然,说道:“那我是要比你大十来万岁,我已经十四万岁了。”

    赤炎看着我,看着自己的爪子,再看看我的脸,一脸呆滞。狐族本就不长寿,至多不过六七万岁的寿命,我这十四万的年纪,在她们族里,怕比起最老的老人都是两倍长。本尊继续开口问道:“你们青尢一族,这些年可好?”

    我想我一个青尢的罪人,在天命录上都写着的魔头,来问这句话实在有些欠妥。但赤炎却毫无异色,她点点头,在我手心写道:“很好。”

    她看了看我的脸色,又写道:“青尢山里,立了白珏先祖的玉石像。”

    本尊心里一动,脸上却波澜不惊,问道:“立了她的玉石像?所为何?”

    这世上能立像雕庙的神仙,一只手都能数过来,青尢会立白珏的玉石像,未免也太过离奇了。她虽然是青尢里一代风姿卓绝不世出的美人,替青尢挣尽了脸面,可她到底出身是山野白狐,青尢里那么些愚昧的老古董们怎么可能同意给她立像?

    赤炎仔细的观察着我的表情,她看我面色冷淡,这才放下心来,在我手心里慢慢写道:“东乌帝君心悦白珏仙子,在她死后便为她在青尢山里立了玉石像,以作思念。”

    原来是只手遮天的东乌帝君,他若是提了为白珏立像这件事,这世上还有谁敢不允呢?

    我不由得冷淡道:“他若是思念白珏,为何不将那玉石像立在他的东乌天宫里,反倒立在青尢山?他怕是痴情痴错了地方,倒让整个青尢都得替他作那榜样。”

    赤炎继续写道:“并非东乌帝君刻意将白珏仙子的石像立在青尢,而是白珏仙子的所有玉石像,一旦离开了青尢,就会碎裂。我听族里的长老说,当初东乌帝君百思不得其解,他召来了天庭最巧妙的巧匠,照着白珏仙子的画像雕刻出玉石像,可那玉石像一旦离开了青尢,便会莫名其妙的碎裂。到最后东乌帝君也叹息了,他说定然是白珏死后依然记挂着青尢的万千狐族同胞,舍不得离开青尢。所以到最后,东乌帝君便不再强行挪动那玉石像的位置,将它留在了青尢。”

    我想起白珏的模样,她微笑的时候是一种模样,她颦眉的时候又是另一种风情,一言一动,风情万种仪态万千,我知道这世上是不会有人能将她的风韵神情描摹下一分一毫的,与其说是白珏思念青尢不愿离开,还不如说是白珏怕那工匠雕刻的玉石像太粗糙,怕搬出去露于世人面前会毁了她的绝世传说。

    赤炎听我这么说了,不由得瞪大了黑溜溜的眼睛,甩着尾巴,兴奋写道:“真的吗?不知道那个白珏该是怎么一个美人,能把东乌帝君都迷得神魂颠倒,我听说当初东乌帝君为了娶白珏仙子,还拒了上一代天界战神的婚事呢!”

    本尊顿时老脸一黑,咳了一声,脸一拉,说道:“上一代战神就是我。”

    赤炎眼睛圆溜溜的,吐了吐粉色的舌头,狡黠的甩着尾巴,写道:“原来是真的啊?以往我还不相信呢!”

    看着赤炎同情的小眼神,本尊瞬间被万箭穿心,胸口一阵绞痛,赤炎看似天真无邪,其实里面全是黑的,被她这么一套话,本尊觉得当年丢人的事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

    幸好丹青火火焰呈现淡青色,不然她又要看到本尊的脸色更黑了一点。赤炎听了这劲爆八卦,一脸心满意足,趴在我的肩头上,伸了粉嫩的小舌头,得意洋洋的安慰我:“没事,东乌帝君看不上你,我看得上你。”

    本尊觉得自己脸应该和人间烧饭的锅底一个色了。

    她这番话说的我与那没人要的弃妇一个德行,寻死觅活哭哭啼啼的求人婚娶,本尊是那么不成器的人么?

    赤炎写字的时候,小爪子挠动我的手心,毛茸茸的绒毛划过我的肌肤,嫩呼呼的肉垫触感十足。本尊朝她一望,又问道:“你为何会被魔神抓住?”

    赤炎的爪子凝固了一下,她慢条斯理的写道:“魔神说我像一个人。”

    我继续问道:“魔神说你像一个人?像谁?”

    赤炎抬头,眼巴巴的看着我,她的眼睛又大又亮,长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一样忽闪,尚且还是狐狸形态,她便是已经是个出类拔萃美貌出众的狐狸了。

    她才抬了爪子,准备写,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缥缈的歌声。

    歌声虚无缥缈,声音柔嫩温柔,像是一个满怀心意柔情蜜意的少女在思念心中的恋人,低声婉转的述说着思念之情。

    本尊手上的丹青火悄无声息的熄灭,抱着狐狸隐入了黑暗中。

    本神兽果断看上了这个温文尔雅的白衣散仙。本神兽三步一回头五步一不舍,那散仙笑容款款目送本神兽远去,那面容披云戴雾飘渺华美,真真是好看极了。

    等到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散仙的名讳和住处,本神兽一溜烟下了山。可惜在那桃花林外边,本神兽只看到本神兽初恋那个心尖尖上,日思夜想的谪仙人儿,只痴痴的望着妖艳贱货的小脸蛋,为她温柔的拂开腮边一朵灼灼其华的粉红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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