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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涉江采芙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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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本神兽形容窘迫, 本神兽羽毛上染了鲜血, 那散仙都毫不在意,他只将那兽夹从本神兽的腿上褪下,为本神兽悉心包扎, 还放了本神兽的生。

    本神兽果断看上了这个温文尔雅的白衣散仙。本神兽三步一回头五步一不舍, 那散仙笑容款款目送本神兽远去,那面容披云戴雾飘渺华美,真真是好看极了。

    等到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散仙的名讳和住处,本神兽一溜烟下了山。可惜在那桃花林外边, 本神兽只看到本神兽初恋那个心尖尖上,日思夜想的谪仙人儿, 只痴痴的望着妖艳贱货的小脸蛋, 为她温柔的拂开腮边一朵灼灼其华的粉红桃花。

    那个谪仙人儿的目光,本神兽见过。那眼神, 就跟本神兽想着散仙思春伤情照镜子的时候, 一模一样。

    本神兽痛不欲生, 本神兽伤心欲绝, 本神兽在北陵山里嚎啕大哭了三天三夜, 用以祭奠本神兽尚未绽放便已经被妖艳贱货活活剜掉的第一朵初恋小桃花——花骨朵。

    修仙三万年, 本神兽好不容易渡劫,即将要成为小仙女。

    看管我们北陵朱雀族和隔壁山头青尢山的九尾狐族,奉命引渡我们成仙的是同一个司命。小神兽我在苦修了三万年之后总算是要成仙, 成为一代风华绝世小仙女。

    升仙五百年, 雷劫渡了一场又一场。我的老子也是天庭一方赫赫有名的朱雀神将, 他还特意托了司命特意来给我放水。

    最后一场雷,那可真是天雷地动万顷而下。本小仙女和隔壁山头一起渡劫的妖艳贱货一起迎接天雷的洗礼,两人身上血迹斑斑都是惨不忍睹。可那把我迷得晕晕乎乎的俊俏司命竟然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反倒一脸紧张的抱起了旁边西子捧心的妖艳贱货慌张离去,留下本仙捂着胸口气的吐血。

    那个时候,捂着胸口吐血的本小仙女就非常不情不愿的望着妖艳贱货那梨花带雨的笑容,心不甘情不愿的发现了一个真理,这年头颜值即正义。但本仙不泄气,本仙很努力!如果没有靠脸打败妖艳贱货的可能,那就用武力值暴力碾压!

    五万年后,本小仙女就成了一代战神。十方天庭,至少有九重云霄响彻过本战□□字。本战神所向披靡,本战神战无不胜,所有听过本战神成名之战的仙人们提起本战□□讳都情不自禁的竖起大拇指。

    那时本战神鲜衣怒马,一杆冲天戟使的出神入化,上天遁地无所不能,本战神真真是威风极了。

    可再威风能有什么用。

    在此之前,妖艳贱货已经抢走了本战神从小到大看上的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男人。

    本战神伤春悲秋,本战神怒火滔天,整个天庭都在传本战神是个笑话,是个蛮力大过美貌的母老虎。天帝和诸多尊者都看不下去了。他们为本战神在全天庭面前定下了婚事,要将我嫁给四海八荒第一美男的东乌帝君。

    东乌帝君居于扶桑树,与烈焰金乌同为天地孕育,是一方天庭的主神,与天帝平起平坐。只是近来几年不怎么出来活动,听说是在府里捡了只白毛小兽,贴心养着。

    天帝一边说东乌帝君好兴趣,一面又赐了我无数海上仙山仙草灵药。那时我刚从战场上征战回来,浑身浴血,连铠甲都来不及卸下,便跪在大殿里听天帝给我主持婚事。

    本战神见过东乌帝君,那真真是世上最美丽最飘逸的帝君。他与天地同寿,与烈焰金乌齐平,是让我唤声祖宗都不为过的远古神邸。

    本战神心里美滋滋,美滋滋的看彩凤扯天边云霞为我裁做嫁衣,美滋滋的看东海锦鲤吐海底珍珠为我缀上凤冠,美滋滋的披上凤冠霞帔,美滋滋的听东乌帝君回信说,他贴身养着一只毛色白腻的小狐狸,也不知道何时走丢了,他挺喜欢那只小狐狸,希望天帝替他找一找。

    还有,小狐狸怕生,若是我去了,怕是会惊着她。

    本战神当然知道那是哪只狐狸。

    本战神怔怔的捏碎凤冠,撕下霞帔,身着战衣,手持一方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冲天戟,冲进了青尢山。

    那银光过去之处,灭的一方腥风血雨,剿的一方鸡犬不宁。不过片刻,天沉沉的压下来,仿佛有万千天兵天将守在高空,准备将本战神捉拿回去。

    本战神杀进已经数万年没有来过的青尢山。

    妖艳贱货端正的坐在铜镜前,从镜子里回头看我。她遇事素来从容,在我手持冲天戟冲进来的时候也一点也不慌张,她从镜子里回头看我,风情万种勾魂摄魄的眉,层层叠叠宛若流光湖泊的眼,她真不愧是个会让天下所有男人都为之疯狂的美人。

    她对本战神轻启檀口,从镜子里,温柔的看着本战神,带着少女般的羞怯,轻轻的说:“你来啦。”

    她穿着大红的嫁衣,从镜子里看着我,那铜镜不如水镜清晰,可即便铜镜里她五官略带模糊,那也是一张美的惊为天人的一张脸,带着细腻的娇羞,仿佛是少女在等待自己心爱已久的情郎。

    ——那个情郎,是谁?

    是我还是神兽时救下我的散仙,是我在万顷雷霆下渡劫时不苟言笑的司命,是我满心期待着会踩着麒麟踏着天雷来娶我的东乌帝君?

    血溅上铜镜。

    血染芳菲,那真的很美。妖艳贱货依旧稳稳的端坐在镜子前,偌大一面铜镜,映出我发红着魔的眼。

    我堕魔了,为了所谓的情爱,终究还是万劫不复。

    妖艳贱货的眉眼染上了斑斑血迹,可她依旧从容不迫。她从镜子里看着我成魔的眼睛,轻轻的温柔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终于来找我了。”

    顿了顿,她的嘴角淌出一丝血,却还是略带甜蜜的轻声道:“你以前说要来找我,小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我都记着呢。”

    小的时候我说了什么?

    本战神血红的眼睛往她的身上挪去,面前染血的美人,凤冠,比东海珍珠还要璀璨,霞帔,比天边彩霞还要美艳。

    她对着镜子冲我微笑,和着鲜血,甜蜜的说道:“你忘啦?你说过,有一天,你会来青尢山,娶我。”

    那只是童言无忌。

    那只是少不经事。

    那只是............

    事到如今,有何意义呢?

    她终于流失了力气,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只有点遗憾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从来都不会记得,毕竟这只是玩笑话。我也知道这只是玩笑话,你已经很久没有同我好好说过话了。你从来不肯见我,如果这次不是激怒了你,你也是不会见我的。”

    满室寂静里,她轻轻的咳出血来,只带了一份嗔怪,像是自嘲似得,轻轻的说道:“我有五万年七千四百多年没有见过你了。”

    外头天雷滚滚,狂风大作,黑云乌压压的涌了过来。本战神知道,天庭肯定已经看到属于本战神的星辰陨落,魔星缓缓升起。他们派来抓我回去的人,该又是谁领兵呢?

    是七十二位太白星开道,十八头白虎神兽拖动战车,还是六翼凤凰挥动天焰烈翅,千军万马紧跟其后?

    我已经不想再知道了。

    面前的美人终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她展开双臂,将那一身染血的衣裳展示给我看。

    她看着我,在渐渐消逝的气力里,温柔而甜蜜,带着近乎疼痛的柔情,朝着我,一脸期待的说道:“好看吗?”

    那淌血的美人,那媚态风姿的眉眼,满心满意的情意,她轻轻的,张开手朝我的冲天戟温柔的扑过来。

    冲天戟没身而入,她抱住我,在我的耳边轻呵道:“只给你看的。”

    一云的眼神明显闪烁了片刻,半响才坚定道:“修仙问道,惩奸除恶。”

    本尊眯着眼看着她,半响才扯出一抹笑道:“好志向。”

    她看着本尊的神色有所和缓,自己也小心翼翼的候在旁边。本尊手里握着桑枝,碧绿的叶,深紫的果。我低头看了看那桑枝,半响才对那一云道:“刚刚那只狐狸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替我好生看着她,叫她别乱跑,又落入了这周遭的陷阱里。”

    有些事我并不想想起来。

    可我偏还记得。

    在十万年前,当我和白珏还未成形的时候,我们爬去后山摘桑枝。那时白珏还没修得九尾,就是那么只单尾的狐狸。我从打坐修仙的洞里将她硬拖出来,啾啾啾的比划着,叫她一同去陪我摘后山的桑葚。

    白珏正在强行闯过辟谷,饿的走路都摇摇晃晃。她瘦的连皮毛都失了水泽,看上去憔悴不堪,没有往日里的一点白腻可爱。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是又大又亮,黑溜溜的将我望着,宛若天上夜幕垂挂的星辰。

    我拖着她去了后山。那时的我自然是不懂她为什么要自己渡过辟谷这一关,我们这种得天独厚的神兽,等到了时候,自然而然就过了辟谷,只等着雷劫罢了。

    白珏饿的连爪子都抬不起来了。她蜷缩成一团,看见我来了,却是高兴的连眼睛都亮了。我拖着她的爪子比划着后山,她明明累得都没力气了,却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我去了后山。

    为了闯过辟谷,她连桑葚都不吃的。我很生气,我想我拉着她来后山摘桑葚她竟然都不带尝一口的。我捧着桑葚往她面前拱,她却一次又一次用爪子把它拨开,只神色柔软的盯着我看。

    我气鼓鼓的吃完了刚刚想要送给白珏的桑果,然后抬头看向高处的桑葚,可平时吃太胖的朱雀崽子不怎么会飞。我趾高气扬的站在地上指挥白珏爬上去,去摘那最高处的桑葚。

    白珏去了。

    她轻的像一片树叶一般,轻盈的跃上了树干,朝上面爬去。层层的碧绿叶子染着寒霜,她伸着爪子,去拨最顶端上,藏在碧叶中的红紫桑果。

    我就站在下面定定的看,我眼看着白珏身体晃了一晃,摔了下来。我吓了一跳,连忙伸了翅膀去接。

    我怎么可能接得住这么大一只狐狸。

    我被她的身体压在下面,两爪朝天,压得我一边乱叫一边去拨白珏的身体。地上是厚厚的落叶,柔软绵厚。我一边啾啾叫,一边想要从她身下爬出来。

    白珏虽然瘦弱,但她好歹是一只狐狸。我不过是一只弱龄的小朱雀鸟,连她身体的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如今被这么一压,嗓子里都涌上一股铁锈之味。

    我觉得我几乎被她压扁了。

    可我更担心白珏会不会摔死了。我艰难的在白珏的身下挣扎,白珏却是动了,她稍微动了一下,便翻了个身,将我从她身下拎了出来。

    我用翅膀捧了白珏的脸,左右的看。她闭着眼,气息微弱却匀净。我拿脸凑了凑她的鼻子,她这才微微睁开眼。

    她真的是累极了。

    尚且是狐狸的时候,她的睫毛便是又黑又长,颤一颤的,如同蝴蝶的羽翼,扑闪着,望着我。

    我被她压得流鼻血,白珏抬起爪子,想要来替我擦一擦。她皮毛上沾了血,脸上有抱歉的神情,白珏缓慢的伸了前爪抱住我,将脑袋拱进我的翅膀蓬松的羽毛里,轻轻的呜咽了起来。

    她在哭。

    我不知道白珏是在哭什么,我想她或许是摔到了什么地方,所以才会委屈而伤心的哭起来。我听着她哭的这样伤心,这样委屈,像是要把所有痛苦和悲伤都发泄出来,我吓坏了,我对她磕磕绊绊的说道:“不摘.......不摘果子了,啾,回家,回家!”

    可她还是在哭。我从未见过一只狐狸有那么多辛酸,那么多委屈,全部都化作滔滔的眼泪,打湿了她的皮毛,润湿了我的翅膀。

    我看着她,扁扁嘴,吸了吸鼻血,也跟着她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那是我这一生唯一一次看到过白珏落泪。

    本尊起身,出了房门。房外的院子里,一云正在逗弄赤炎,手里捏了个白色的绒毛线团,朝她喜笑颜开道:“过来,喵喵,快过来。”

    本尊不禁哑然,她以为是在逗猫么?

    一云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道袍下的身体纤细,脸上浮现少女的神态。她单手捏着那个绒毛线团,朝那蹲在桌子下面顺毛的赤炎小心翼翼的唤道:“快过来喵喵,我给你吃好吃的。”

    她把那毛绒线团往地下一丢,线团顺势在青石板的地上打了几个滚,往赤炎的方向滚过去了。赤炎正慵懒的窝在地上舔自己的前爪,见那线团滚了过来,竖起了耳朵,九条尾巴拧在了一块。

    那线团慢悠悠的滚在了赤炎的面前,她低头看了看线团,又看了看一云。后者正一脸殷勤的望着她,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喜爱。

    本尊表示理解,这世上嘛,又有哪个少女不喜欢这种白色的毛茸茸的可爱生物呢?

    赤炎抬脚,一只前爪稳稳的踩住了滚到自己面前的毛绒线团。她高傲的抬头,把那个毛绒线团给收进了自己的屁股底下,然后又开始舔自己的前爪。

    一云顿时焉了。

    她不过是泄气了片刻,又鼓起信心,继续讨好的朝这边走过来,人故意蹲的低低的,怕吓到赤炎的模样,朝这边摸过来,一边嘴上还温柔唤着:“喵喵~”

    本尊觉得很好笑,也很想看看赤炎的反应。

    我想知道她是不是一只高傲的狐狸,对谁都爱答不理。就像,以前的白珏一样。

    赤炎歪着脑袋看着她,一云嘴巴上一边哄着她,一边朝她摸过去,等到距离够近了,一云这才满脸讨好的看着她,朝她试探的伸出一只手去:“小狐狸,过来让我抱抱?”

    赤炎没有动,任一云的那只手摸到了她的头顶。一云果然兴奋的不行,她小心翼翼,又掩不住的欢喜,将她抱了起来,欢天喜地的说道:“好乖好可爱。”

    赤炎似乎非常受用,窝在她怀里,一副祖宗的模样,矜持的点了点头,仿佛是在表达对这句话的认同。

    一云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来,放在桌上,又把那个地上的毛团摸出来,递在赤炎手里,笑眯眯道:“送给你的。”

    赤炎爪子挪到毛团上,一脸这本来就是我的的表情。

    本尊站在窗旁,看这一人一兽和谐相处。

    她到底,和白珏还是不同的。

    本尊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自嘲一笑,四万年沧海桑田,我还在期许着些什么呢?

    不然与天地同寿的东乌帝君也不会就在那短短的数月里便爱上这么只白毛狐狸,还为她生出重修姻缘的念头。

    樊篱说我睡了四万年,我确乎是不信的。往昔当我累极,也是曾倚花而眠,少则数百年,至多不过五千年。

    怀里的白毛狐狸还伸着粉嫩的小舌头舔着我的下巴。本尊落了地,将她从怀里放出来,那白毛狐狸原地甩了个尾巴转了个圈,一副巴巴的模样,委实让人中意的紧。

    本尊抖了抖衣襟上的血,重紫色的衣裳上染了些血,所幸并没有淌在内衬里的白色亵衣上,不然平白又要显现出几分落魄来。

    本尊将冲天戟虚虚一抛,它落入本尊的手中,化作一只素净的白玉簪子。

    本尊素来是不喜欢这些胭脂啊金饰什么的,只是当年我阿爹一心盼望我成为一个头戴白玉簪子布衣衩裙的妇人,去虚寒谷讨要上古龙神指骨时,特意的让那天上的锻师给我的冲天戟打造了个簪形,说是战场即可持龙骨杀敌,情场又可挽发显柔情。

    本尊将玉簪插在头上,当初阿爹美滋滋的觉得我有挽上头发出嫁的那一天。只可惜了,直到阿爹闭了眼,我都是四海八荒第一老姑娘。

    想想看,我都十几万岁了,隔壁山头的比翼鸟一族们,一万来岁都是子孙满堂膝下承欢。以前我还在天庭任职的时候,每每看到隔壁山头曾与我小时交好的玩伴们带着七八个孙子孙女来北陵山游玩,阿爹就要偷偷抹眼泪。

    后来,我阿爹是越看越急,隔三差五就逮住我逼我说最近又看上了谁。知道全天下我曾多看了一眼的男人都被妖艳贱货抢走后,阿爹也没了法。

    阿爹说,咱们战神一族的人,总不能跟一只娇滴滴的小狐狸较真吧?再说,那些人争先恐后爱上妖艳贱货,这也怪不着她。后来,他下定决定,在四海八荒给我下了婚帖,要替我招亲。

    阿爹是替我招亲了,可招亲的要求实在太高——他非常天真的以为既然是比武招亲,那这个招亲的对象,首先都要打得过我。这可都是北陵朱雀一族招亲最基本的规矩。

    我当时非常的恨自己为什么会是天界第一战神。

    那些事情不过都是过往。

    小狐狸甩着尾巴,本尊蹲下身来,撸了一把她的毛。一撸之下,小狐狸似乎非常受用,一边被顺着毛,一边又立起半边身子,前爪搭在我的衣襟上,似乎想扒拉开我的衣裳,看看里面到底伤的如何。

    本尊受宠若惊,本尊心想这只狐狸很懂知恩图报,是只好狐狸。

    本尊将她的爪子拨开,将她的前爪放在地上,只说道:“回家吧,狐狸。”

    狐狸疑惑的甩了甩尾巴,舔了舔自己的嘴巴,似乎想说什么。

    本尊站起身来,只朝她风轻云淡的一笑:“我们已经离开了辛夷山,想来离你们青尢山也是不远了。你若是有这自由的心思,便自个回去吧。”

    本尊看看天际,天色将晚,这已经到了人间的地盘。本尊望望她,狐狸依依不舍,一直朝我甩尾巴。本尊颔首:“照这个样子,樊篱不会再派人追你了。”

    与本尊大战一场,他不好好的休息一阵回复魔煞,估计马上就要被人篡位了。毕竟魔族内部斗争激烈,想要涅槃的魔多了去。

    狐狸神色苦恼,红着眼睛看着我,半响之后,她似乎灵机一动,眼睛一亮,抬起了白嫩嫩的小爪子,开始在沙土上写起字来。

    本尊歪头看了看,狐狸的字写得倒还挺不错,即使是用爪子写得,也是这么飘逸。

    “我叫赤炎,你叫什么名字?”

    本尊看着这只小狐狸,她的眸光清澈,里面有奇异的神情涌动。

    其实我不想吓着她,可鬼斧神差的,本尊还是开口道:“重华。”

    本尊想,若是我没有睡四万年,这世间只是过了这么几千年,那本尊这个名字在天庭人间,一定都是响彻云霄如雷贯耳。

    重华魔女,这世间最厉害的魔,以天庭第一战神的身份叛出天庭,屠戮四方,终成一代魔尊。

    而且我和她们青尢狐狸一族,还有那么多理不清剪不断的牵扯。

    赤炎真挚的看着我,一双狐狸眼似乎是连天没有休息好,充了血,红彤彤的望着我。

    她的前爪舞的飞起:“重华,谢谢你救了我。跟我去青尢山吧,我们族人一定会好好的招待你。”

    本尊歪着脑袋看她写字,半响才说道:“你可知道我是魔?”

    想来樊篱没有骗我,本尊真是睡了四万年,所以这只新生的小狐狸,还没有听说过本尊的陈年旧事,才能这么对本尊不设防。

    邀请重华魔女去青尢山,这世上无知者无畏,怕也只有面前这只小狐狸才写得出爪了。

    赤炎的爪子稍微停顿了片刻,她抬头望着我,眼睛亮晶晶的。本尊看着她的眼睛,是一双漂亮的摄人心魄的眼睛,又清又亮。

    我想这只小狐狸若是有朝一日化作人形,定然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就如同当年的妖艳贱货一般。

    赤炎看着我,爪子缓慢的移动着:“我听过重华这个名字。”

    这下本尊倒是有些惊讶了。

    赤炎继续写着:“你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赤炎不计较恩人是魔是人是仙是妖,赤炎只知道,恩人便是恩人,重华便只是重华。”

    这么一说,本尊就有些感动了。本尊朝她友好的一笑,只说道:“我在你们青尢山曾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屠戮族中百来人,这也不怪我?你不怕我再去你们青尢山,毁了你们狐狸洞?”

    字词森寒,冻得赤炎的尾巴尖儿抖了一抖。她定定的看着我,半响才写道:“族中长老说过,当年青尢一战,重华魔女为情堕魔,可青尢只死了一只九尾的狐狸,叫白珏。”

    白珏,白珏,那是妖艳贱货的名字。

    四万年前,我虽然已下定决心要堕入魔道,屠戮青尢百位拦路的狐族长老,可到最后,我到底还是住了手。

    并非我下不去手,我只需将眼一闭,心一横,冲天戟一挥,他们那些弱不禁风的狐族长老们便会化作一缕飞烟。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悲哀的发现,仙门同道的鲜血,与魔族敌将的,没什么不同。

    只是白珏劝住了我,她站在我身后,穿着大红的嫁衣,看着我的冲天戟即将挥下,轻声唤我:“阿九。”

    她说:“冤有头,债有主。”

    所以我一次将所有的冤,所有的债,全算了个清楚。自从天地间再没有名唤白珏的九尾白狐,北陵的朱雀战神堕入魔道。本尊与她,的确两清。

    面前小狐狸坚定的看着我,爪子下的话慷锵有力,容不得本尊拒绝。本尊笑吟吟的看着她,只说道:“那你要怎么解释我的身份呢?”

    小狐狸尾巴尖颤了一颤,只眨巴了红彤彤的眼睛,水汪汪的一双眼真诚的把我望着:“你不知道,重华魔女在天庭的司命薄上,已经死了四万年了。若非我见了你那与天书上一模一样的冲天戟,还有樊篱见你的那态度,我倒是也不信你是重华的。”

    小狐狸并不怕我,即使是在知道我是重华魔女之后,也没有生出一分一毫的怯意。她望着我,目光清澈灵动,仿佛是遇见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人,本尊甚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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