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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老旧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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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出生在蝴蝶岛或是费加城那样终年安逸的小地方, 他这个年纪的人大概刚从院校出来还不满6年。

    6年, 在星球普遍200出头的寿命里, 实在是太短的一瞬了, 很可能还没法完全褪去学校里带来的青涩气。

    跟这样的人生相比, 楚斯的经历确实太过波折了一些——

    他出生的地方,是号称地狱之眼的西西城。那里是见证了星球势力分崩又合一,合一再分崩的旧中心,是曾经在星际移民盛行之时,流动人口最多成分结构最复杂的城市,也是后来星际间一百年大混乱爆发时, 死尸最多的地方。

    楚斯出生的那一年,刚好是大混乱结束的第20年,星际移民被联合封禁, 这个星球的总领政府在成立整整120年后,终于收拾完了所有烂摊子,发展重新稳定起来。

    但是混乱势力依然没有消失殆尽, 时不时还会勾结个别不消停的他星政府冒两下头, 活像永远也打不完的地鼠。

    西西城作为历史遗留问题最严重的城市,每天都会有新出生的孩子成为孤儿。

    楚斯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说西西城本身是地狱之眼, 那么城立孤儿院, 就落在漆黑且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不过楚斯算不上最悲苦的那个, 因为他在孤儿院待到8岁时, 被人收养了。

    收养他的人叫蒋期, 是当时军部三大武器专家之一。蒋期一生研学,无妻无子,是条孤星的命,只在5661那年路过西西城参加一个军部会议时碰见了楚斯,这才算是有了个儿子。

    但是好景不长,楚斯被收养的第7年,巴尼堡事件爆发,蒋期以及军部和政府的一干要员,全部折在了那次事件里。

    那一年是5668年,15岁的楚斯被安排进了白鹰军事疗养院,在那里见到了同样15岁的萨厄·杨。

    那时候的萨厄·杨依稀能看出一点儿后来的影子,但在那个年纪里,也只是显得格外桀骜不驯而已。反倒是那时候的楚斯,有着极为严重的心理问题,阴郁、寡言、独来独往,比萨厄·杨更像个监狱储备军。

    他们在白鹰疗养院呆了12年,期间修满了白鹰独立军事学院的课程,毕业的时候刚满26岁,离成年甚至都远得很。

    27岁那年,他们一批9人一起进入训练营。

    那时候的训练营还挂着军部的旗号,标志和疗养院以及独立军事学院相似,依然是一只白鹰。

    一般人在训练营里得呆满5年才会离开,之后就各奔东西。换了什么身份、领了什么任务,相互之间都是毫不知晓的,除非被集结成联合小队,执行多人任务。

    楚斯在里头呆的时间破天荒的短,只2年就出营了。

    但萨厄·杨比他更短,只呆了一年。

    5681年,楚斯28岁,在萨厄离营前还冲他说了句“再见”。那是他们之间极少的心平气和不带任何情绪的对话,也是最后一次那样的对话。

    两年后,训练营划归到安全大厦之下。

    再两年后,他们分崩成了对立面,萨厄·杨被全球通缉。

    之后整整17年,楚斯再听到各种关于萨厄·杨的消息,不是在自己所接的任务信息里,就是在总领政府、军部、安全大厦以及太空监狱发布的各种联合公文里。

    直到5702年,楚斯因为左半边身体高度毁损,从训练营训练长官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他调入5号办公室做执行员后处理的第一个公文,就是关于萨厄·杨的——

    这位跟政府玩了17年猫鼠游戏的亡命徒,终于进了太空监狱。

    这么一回想,他们这60年人生的每一个重要节点,似乎都是交错相接的,也算是独一份的孽缘了。

    不过这其中的转变和瓜葛,根本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楚斯也懒得跟不相干的人解释这些,于是敷衍地冲金摆了摆手道,“少说话,跟上就行,总不会让你丢了小命。”

    有这么一句话保底,金顿时就安心了不少,也不再多打听,牵着小拖把细瘦的手腕,安安分分地跟在后头。

    巴尼堡的选址本就偏得很,远离人烟,外围环绕的几乎都是未经开发的原始林地。

    如果没有人带路,进这种林地根本绕不清方向,很可能连伸脚的地方都没有。

    但即便有唐带路,他们还是走得十分艰难。

    金一边拨开一人多高的枯草,一边嘶嘶地抽着气,“这些草茎上全他妈是刺,我现在左手握拳能完美伪装成刺猬。”

    “可惜,现在根本找不到刺猬这种东西供你伪装了。”唐跳了一下,跃过地上某个路障,回头提醒道,“看着点脚下。”

    “瞪瞎了双眼也看不清。”金没好气道。

    楚斯抬头望了一眼,枯枝败叶的缝隙之间,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星海从地面这一边,铺洒到另一边。

    像这场黑夜一样,不知尽头。

    他准确地踩着唐的步点,跨过障碍。结果刚走没两步,就听后头一声钝物砸地的闷响。

    金“嗷”地一嗓子,坐在了地上。

    “嘘——!!”唐猛地回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金的哀叫戛然而止,硬生生又被他咽了回去,“我跳过了这根倒地的树,却万万没想到落脚的地方还有圆枝埋伏着,踩得我一滑……”

    唐大半张脸都在供氧面罩里,看不清表情,但十有八·九在幸灾乐祸。他挑眉问道:“你坐哪儿了?”

    金瘫着脸道:“坐在了倒在地上的草茎上,我觉得我大概是要死了。”

    “不会的,顶多扎上一屁股的刺,基地里有药。”唐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笑。

    金冲他默默比了两根中指。

    小拖把还站在树干后面,抬脚比划了一下,又默默缩了回去。以她的短腿,估计是跨不过去的。如果一不小心坐在树干上,会跟她亲爱的爸爸遭受一样的酷刑。

    “你可真是个人才。”楚斯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把肢体僵硬的金扶了起来,又越过树干将小拖把抱过来,“行了,快走吧。”

    “我发现你对孩子比对我温和多了。”金撅着腚,姿态别扭地跟在两人后头。

    楚斯没说话,唐却在前面笑了一声,随口应道:“你该庆幸你没呆过训练营,你如果被我们长官训上五年,保管见他就腿软,他也就对小崽子有点耐心,尤其是看起来被养得很惨的小崽子。”

    金:“……”

    他们走了大约有十分钟后,终于看到了一点灯火。

    那是一座拼装出来的模块屋,从窗子里透出来的那几星光亮来看,大约有七间房,围箍成了一个圆,圈出了一片院子,只是黑黢黢的,也看不清院子里有些什么。

    圆圈开口的地方,就成了院门。

    不得不说……这基地有些过于简陋了。

    他们刚靠近基地,几扇窗子就被人从里推开了,好几个脑袋探了出来,冲这边问道:“唐!找到蝇眼没——不等等!你怎么还带了人回来?!”

    “见鬼的哪找来的人?!”

    “地底下挖出来的吗?”

    七嘴八舌的问话一点儿没有欣喜的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突然放松下来。

    从冷冻舱里出来后,楚斯头一回真切地意识到他们确实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也许再活得长一点久一点,就又能重返人间了。

    “蝇眼的事等会儿说,你们不会想知道我找到了谁。”唐冲他们说道,“准备好出来排队喊爷爷。”

    众人:“……”

    楚斯:“……”

    三人完全迈进基地的瞬间,楚斯听见那些房间里此起彼伏响起了“叮”的讯息声。

    其中一个嘟哝了一句:“老天,能不能把范围再扩大些,人都进基地了通讯器才提示,还他妈防御个屁!”

    听到“通讯器”这三个字,楚斯下意识低头掏出了自己的通讯器,手指翻点几下,调出了讯息界面。自己手误发给萨厄·杨的信息还静静地躺在最顶端,没有收到丝毫回音。

    楚斯:“……”好了,这么长时间没动静,越狱犯杨先生基本是气疯了。

    冷不丁看到那张凑近屏幕的脸,楚斯的瞳孔还是紧缩了一下。衬衫袖子被他翻折了两道,露出的半截小臂上,薄削的肌肉肉眼可见地绷紧,转眼又放松下来。

    尽管他处理情绪很快,面色瞬间便恢复如常,但是旁边的拖把还是注意到了。

    他刚认识楚斯不到半个小时,绝对谈不上了解。所以弄不明白楚斯这下意识的反应究竟是防备还是紧张,亦或是别的……反正不管是哪种,都让他更慌了。

    他清楚地捕捉到了那句“收不到回复”,于是压低了声音,战战兢兢地问楚斯,“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那个恐·怖·分子?”

    楚斯却并没有回答。他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屏幕,像是盯着一头在近处溜达的狮子,手指挪到一个红色按键边,轻敲了一下,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话:“我回复了。”

    拖把:“啊??”

    他张了嘴愣了片刻,直到听见屏幕里那个过分英俊的男人笑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楚斯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传到了屏幕那头。

    那个男人“嗯”了一声,挑了挑眉,又问道,“回了什么?”

    他说话似乎都懒得张口,声音压在嗓子底,听起来低沉又有些漫不经心。

    或许是“太空监狱”给人的固有印象太过妖魔化,又或许是楚斯先前的形容让人心慌。这男人明明长得跟“穷凶极恶”没有半点儿关系,说的也是很平常的话,拖把却硬是听得有些紧张。

    他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指,转头等着楚斯回答。直觉告诉他,楚斯绝对不会说出什么让对方愉悦的话。

    “忘了,挺多的,建议等收到了自己去看。”楚斯面不改色地说。

    拖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位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楚斯顿了一下,又平静地补充道:“不过看起来连宇宙超讯号都绕着你走,或许得再过上27年才收到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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