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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藏, 又或说那金蝉子苏醒后,才倏觉风云已经转改了一番又一番。
天界和人界抓住这个时机,大举围攻妖魔群居之地, 立志将其除剿殆尽。
一时人间大乱,妖魔四散,有的逃入了无天界,有的誓死顽抗,有的成了血网中的一抹孤魂。
红孩儿知道这事后,央求着孙悟空放他回去,回他爹娘那儿去。当年他赌气离家,自己据山称大王, 可如今数十年岁月过去,他方觉自己最怀念的,是积雷山摩云洞的青青蔓草, 是牛羊鹿鹤的山野洞府, 还有那云卷云舒的流光晚霞……
“大圣,我不要当像齐天大圣一样的圣婴大王了,我不要做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大圣,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去找我爹,去找我娘……”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连神佛都不畏惧的那个孩子,难得地湿了眼眶, 声音哽咽。
如今人间焦土遍地, 他怕的, 便是自己今后再没了一个家。
孙悟空知道眼下局势紧急,便去找了唐三藏,未料到那人闭目小憩着,而苏醒后的第一句就是——“我全记起来了。”
那时他心头漏了一跳,脑门青筋一跳又一跳,似百脉沸涌着。
孙悟空强撑住心神,“师父这话是说?”
唐三藏微微点了点头,“须菩提,金蝉子……悟空,那些事我都记起来了。”
孙悟空顿默着呼吸,眉眼悄寂。
他的手慢慢地在膝上握成了拳头,似是整个人神经绷紧到极致。
“所、所以……师父如今是怎么想的?”
他记得金蝉子一次次的淡漠回绝,也记得那人的不曾动容。忆起一切会不会意味着师父又将把他推拒于周身之外,孙悟空不知道。
唐三藏看着自己那大徒弟,这人界十世,他每每梦中辗转,如帘相隔的都是这一人模糊身影。
“为师不会再放手了。”
他说着,以须菩提的百年遗憾,以金蝉子的缄默心语,以唐三藏的情潮涌动。
这几百年,恩怨纠缠,爱恨怨欲,所有劫与结是该有个了断了。
“不放手?”
孙悟空挑起眉,瞥了瞥那人覆于拳上的温厚手掌。
唐三藏点了点头,眸里带着尘埃落定的笑意。
“不放手。”
却说红孩儿得了唐三藏的恩许,便还了乡回了家,奔向了摩云洞中许久未见的爹娘的怀抱。
而孙悟空知晓下界妖魔水深火热后,担心自己老家水帘洞的那群猴子猴孙,便打算和唐三藏商量着回去看看。
在他和唐三藏出殿相商之时,沙悟净依旧在天宫别院里养着伤,等着永远不会到来的一人,不知人间百事不知朝夕岁月。
这几日缠绵病榻,他翻来覆去的总是做一个梦。梦见无数飞花往事。
他梦见他第一次见昊天时,就目定魂摄,久久不能遽语。
不是因为那人的容貌是何等的威严俊朗,也不是那人负手而立的风姿有何等大气磅礴。
只是因为那人缓缓转身时,那眸光流转的,恍惚着竟让他以为自己一眼望见了星辰万里。
他还梦见他兢兢业业护在那人身侧的千百年,每一夜,他伴着内室那人的呼吸声入眠,每一日睁开眼,他看见的都是别人不曾能见得的睡眼朦胧的君上。
他知道自己贪,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一而再再而三地奢求些微的注视和笑容。
哪怕被那人知道了那份卑陋心意后被当作牛马一样驱使,他也不在意。哪怕那人恶意玩弄地将两脚揉压于他脸上让他舔舐,他也不在意。哪怕那人来往于众环肥燕瘦的仙子之中有了纳后的心思,他也不在意。
可是直到那一夜,他控制不住心思地,挑开了内室的帘子,看着睡梦中微敛眉头的那人……
一点点地倾下了身,缱绻着湿润了一个吻。
恍惚如火花爆裂而亡,梦境的尽头永远都是那人气极的咆哮大喊。
是那人对他的拳打脚踢,是那人夹杂着恐慌的慌乱话语。
“寡人是君王,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就是在那一刻,梦碎裂了。
往昔曾经如斗沙片刻般的美好也如泡沫碎灭荡然无存,只剩下沉沉深幽如江底的黑暗。
这么多年,流沙河中万箭穿心,他忍了,前程不再倥偬空度,他忍了,容貌被毁面目丑陋,他也忍了。可是呢?
他忠心耿耿守了那人千年,在混战中舍身挡下了一击,到头来换来的,却是那人的不屑一顾。
他前几日才知晓,原来君上自当年一脚踢他下凡后,又立马招了个新的御前侍卫。
不仅如此,那侍卫还与君上同进同出,同食同住,享得无上荣光。
所以呢?他这么多年的付出和等待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卑微侍卫,不值一提的笑话罢了?
看着那人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没有丝毫悔意的样子,沙悟净只剩下了满是悲哀的承认。他想,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那一日,趁朱悟能前去找霓裳,孙悟空与唐三藏在外之时,沙悟净忍痛支撑起了缠满纱布的身躯,颤颤巍巍地举起那一束三昧真火的火把,沉下心一抛便将寒玉殿烧了个一干二净。
昊天彼时收到通报,匆忙驾云赶到了殿外,看到那熊熊烈焰火光冲天,眼眸有一瞬的失神。
沙悟净就那样似笑非笑地拄着降妖宝杖,任由杖身嵌入地底。
这根降妖宝杖,出自月宫梭罗仙木,乃由巧匠精心设意打造琢磨而成,也是他官拜卷帘时,那人亲自赐予的仙瑞宝器。被贬下凡后,也只有这么根如意宝杖,依旧留在他身边。
这么多年,他活着不是为了像二师兄一样官复原职,也不是像师父那样修成佛身神格不灭。他不过一直在等。
在等一句——
“回来吧,卷帘……寡人想你了。”
可他知道,这辈子,他或许等不到了。
沙悟净就那样看着昊天笑,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一脸,不知是被烟火熏呛的,还是再见之下情难自禁。
他哑着声,在漫天大火中,遥遥凉凉地对那人说了句。
“君上,我等不起了。”
几乎没有丝毫停顿迟疑,火势将柱子烧断砸下的那刹,有谁声嘶力竭睁大瞳孔的那刹,他一举捏碎了自己早已残缺不堪的内丹,连同这百余年来孤苦无依的魂魄。
这几年西天取经,他一直是队伍里最不起眼的那个。
容貌鄙陋,法力低微,沉默不语,也不爱调笑。就像一根木头。
可就是这么一根木头,就在这时焚毁燃断了他的所有,没有丝毫余地。
他知道那人是不会后悔的。正如当年他被踢下界后,那人依旧过得心安理得,不曾忆起,不曾追悔。
只是……
终是有些不甘啊。
要是如今……陪伴在君上身边的……
是他……
那该有多好。
【——卑职愿誓死效忠陛下,或登刀山剑树地狱,或堕火炕镬汤地狱,亦赴汤蹈刃死不旋踵!其心不变,其志不移……直至臣这颗心不再跳动的那日,直至臣……死亡倒下的那一刻。】
那一日,据仙志记载,天宫寒玉殿倒塌,当年玉帝身侧的卷帘大将,如今西天取经师徒里的一介鱼怪沙悟净,不幸身死,魂魄无存。这天地间,彻彻底底消失了赤忱一人。
唐三藏等人一路驰风追云地赶回来后,望着那一地焦土,与玉帝昊天爆发了激烈的争执。
“你早就知道,知道他这么久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昊天默然不语的,偏过了头。
“为了维护所谓君主的威严,为了维护天宫天规的尊严,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昊天两耳一动,似是被触及了心神。他双目如喷着烈焰怒火,“你们懂什么?有什么资格跟寡人这般说话?!他求不求,是他的事,寡人要不要恩赐施舍,毋须你们来代俎越庖做决定!”
朱悟能气得怒发冲冠,就差冲上去开打,幸好被唐三藏给拦住了,不然只怕这会儿这天宫一隅已然是激战连连暗无天日。
“天蓬,别忘了你的前途还在寡人手上。”昊天握起了拳,似是把满腔忿意都倾注到了这一人身上,两眼通红,“你这是对上不敬大逆不道!”
朱悟能看着那一地断壁残垣,当初那每个月夜下的倾心交谈仿若历历在目。师父不知,大师兄不知,可他却是知的,知晓那人心底的每片难以启齿的心事,正如那人也知晓他的。朱悟能似是被刺痛般转开了眼,哀凉至极地点点头,冷笑着说,“好。好。好。”
他猛然将头上那白玉冠一扯而下狠狠地摔在地上,“老子他妈的不干了!”
那白玉冠,是当初他听从玉帝私令被贬下凡时一同带在身上的,象征着天蓬元帅的功绩,也象征着威武大将军的无上荣誉。
他怀揣着那白玉冠,就犹如怀揣着每个夜色辗转里官复原职笑拥佳人的痴妄幻梦。
“啪嗒!——”
那白玉碎裂的清脆声响,就这样鲜明地回荡在耳畔。
朱悟能满脸涨红地瞪大眼,手臂乃至身形都在不住颤抖着。
当年他也是个看客,无意中见证过卷帘的一腔求而不得的痴心。
那时他从没放在心上,毕竟只不过是无关之人的爱与恨。
可后来,他怎么料也没料到,他也会遇到求而不得之人,更没料到被贬下凡后,他会和那一人做了师兄弟。
直到那时,往昔的一切才开始清晰起来,如同拨云见日般。
【——原来他早就想纳霓裳为后……原来他心里早就有人……】
【——三师弟,是不是下雨了?
——是啊……好冷。】
朱悟能粗喘着气,一双向来桃波泛浪的桃花眼这会儿却只剩下了沉冷。
“昊天,你让我当叛徒,我当了。你让我离间,我离间了。是,我是想做回天蓬大将军,想夺回那本该属于我一人的一切!可是你看看你这样子,你看看这偌大天庭的样子……”朱悟能的话语突然凉彻了下来,眸间隐现狠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华而不实腐烂生锈。这种大将军,我不当也罢!”
身后唐三藏与孙悟空转过身来,亦是沉着脸面目肃杀。
“今时天人两族屠杀妖魔,背弃当时信义之盟,正义之举,恕我等再难听从。”
昊天感到隐隐的不妙,不由猛然皱起了眉。
“孙悟空,金蝉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唐三藏看着昊天,当年他们也曾手谈对弈。到如今,清风朗月都已跌碎殆尽。
他缓缓地做了一天揖,依旧是拱手前伸两臂上举,只是那相敬中带着某分决绝,收敛尽了怒意。
“金蝉之众生,从无高低贵贱,亦没有仙妖人魔之分。道不同不相为谋,请恕臣等……再也做不了那沆瀣一气为虎作伥的小人!”
这一句话,落地有声,撼动心魂。
昊天双拳握得嘎吱响,眸中红意蔓延如同充血,“你说寡人是小人?你说堂堂天界都是小人?!”
孙悟空将一铃铛藏好,抬眸看向昊天时没有多少敬意,反倒带着些狠厉。
“玉帝老儿,之前是誓不空意欲毁天我才助你们一臂之力,可如今你们残害妖魔罪行滔天简直猪狗不如!我孙悟空,堂堂齐天大圣,万妖之主,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坐视不管。对不住了……这命,我是抗定了!”
那是一人的愤慨,也是三人的愤慨,亦是那千万水深火热妖魔同胞的愤慨。
昊天看着那三人身形一转流云奔壑长啸而去,滔天怒意如潮滚滚,将他灼得肺腑生疼。
他振袖一挥,将那寒玉殿的枯毁残柱又是震得倾塌了下去。
轰然一声,犹如一个完好无缺的帝国在摧拉枯朽中彻底分崩离析。
他顿了顿,收回了手,看着那满目焦土之时,如有恨意。
“传寡人之意,将这寒玉殿彻底铲平,不必重修!”
没了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
这是两句不同的话语,可他,向来只承认后者。
因为身为王者的尊严,因为身为天神的威严。
据奇志记载,那一年天地动荡不休。先是妖魔大肆挞伐天人两界,而后又是天族人族反攻为上将妖魔杀得片甲不留。而附属天界的金蝉子孙悟空朱悟能几人,却在战事休了围剿开展之际,毅然而然地下界保护弱小妖魔躲过追杀逃往无天界,获得片刻生存喘息之机。
齐天大圣孙悟空举旌旗而振大道,招附了不少有志之士。而他口称,他曾在天界见过一本残缺异志,而后又在他的朋友处得到了完本。
“天界古志记载,天地未分之时,混混沌沌,溟滓无形,后盘古开天辟地,混沌阴阳逐渐分离,清气上升而为天,浊气沉降而为地,降本流末,始生万物。神佛便拿这招牌,压迫役使着浊气妖魔,自认血统高贵。可它啊,还有为人不知的下一段话……”
“阳精为日,□□为月,日月之精为星辰,和气为人,旁气为兽,薄气为禽,繁气为虫。万物生育,各有因缘,随其因缘而决定其沉浮,或愚或智,或明或暗,或大或小,或浊或清等千殊万品……实乃禀道而生!”
这三界六道,本就没有,也本该没有所谓的高低贵贱。
玉帝说着这世界需要秩序,于是他才抹消了一切平等的证据,创造出所谓的等级分明高低贵贱。可无论是清是浊,都不过是禀道而生,都不过是天地化物的一部分!
那些神佛啊,只不过是为了维持自己的高高在上。所以才搞出了这一套莫须有的神、仙、妖、魔、人、鬼的区分。
是时世道大乱,动乱迭起,大唐都城更是传唱着一首诗。
“天地清浊本一体,六界平等无仙魔。扬清抑浊生极端,十方颠覆踏神佛!”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可有谁知晓,见诸相非相之时,究竟是成了佛,还是入了魔?
没有人知晓,朱悟能不知晓,孙悟空也不知晓,唐三藏更不知晓。
他们只知道,不要去问对或错,只要去做自己相信的。
“锁魂铃里的魂魄可都集全了?”
彼时孙悟空将他们的据点定在花果山,也好护得猴子猴孙周全,终是如当日那些猴狲期盼的那样,他们的大王不再取什么经修什么劳什子神佛,而是回了这小小青藤水帘洞来,与他们共乐天真。
听得唐三藏问出口,孙悟空迟疑着摇了摇头。
“三魂集齐了,七魄还差最后一魄。”
“哪一魄?”
他顿了顿,敛下了长睫。
“二魄,灵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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