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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阕楼寂静无声,连着呼吸声都感觉不到。
傅遗瑷躺在贵妃椅上,身上只皮了件青色狐皮,睫毛恰羽翼泛着柔和的光泽,盈盈玉颜阖目。
风静悄悄的吹进屋内,一缕斜阳折进来,带走几分寒气。
“姐姐。”傅昭华走进殿内轻声唤了声。
她手指抵着额头懒懒的躺着,连眼皮都懒得掀开,似乎睡着了。
“姐姐,顾省已死,他身边的同党皆被我诛杀,如今整个元国没有谁敢欺负你。”
睫毛轻颤恍然睁开,瞳仁深不见底,就在这两日里他行动如此快意,朝中全换成他的心腹,这一招釜底抽薪用的甚妙!为何阴谋固生而她没有丝毫察觉,她是太过信任他。
“秋人,膳食送进来,今天本王就坐在这里看着她用膳,若她还不用膳,留着你也没用。”他的语气带有威胁的口吻吓得旁边的秋人大惊失色的跪在地上恳求。
他这又是作何?傅遗瑷不满的皱眉。
“她能不能活命就看姐姐怎么做,好歹秋人也伺候姐姐十二年,主仆一场啊。”他坐在桌边悠然自得拨着凉了的茶水,眼睛时不时的打量她,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傅遗瑷沉沉松了口气,放弃挣扎一样面不改色坐到他身旁,两天滴水未沾,说话几分吃力:“我吃。”手轻快地执起筷子夹着热腾的菜往嘴边送,傅昭华黑漆漆的眼珠静静凝她,遂屏退身边侍从。
她放下筷子,依旧温柔道:“何时举行登基仪式?”
“两天后。”
“恭喜你,机关算计终于成为万人之上。”
“姐姐为何不恼怒?”为什么这个女子始终淡定自若,好像事不关己,她应该狠狠训斥他甚至责罚才是,这样的表情会令他感觉到无比失落,双手悄悄的伸了过去。
“别碰朕!”衣袖毫不留情挥去他的手,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只见她撇过脸道:“昭华,姐姐可是待你不薄,你竟然谋权篡位!”
“此事是昭华对不住你,只是姐姐可知这六年来,昭华处处受制于人,屈服人下,只有成为帝王才能一统天下,让世人臣服于脚下!”
“你……”皇位就是一把匕首,生生隔断所有的血缘至亲,哪一代皇帝不是踩着血淋淋的头颅坐在这荣耀的宝座上,她摇了摇头失望的往后退几步。
傅昭华闭上眼睛,低沉叹息一口气,道:“姐姐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又长高了吗?那是瘾药的作用。”
“瘾药?”
“恩,瘾药是西司祖研制的一种秘药,可以让孩童的骨骼在短时间内迅速生长,这个成长期只有一次,一生仅仅就一次的成长期被我三年前逆天而行打破了,我的样子比起年纪实则年长很多,那便是瘾药的代价,让你长大成人却会减寿二十年,会在某一天提前老去。”他像是在说着毫无关系的事情,眼睛乌溜溜的充满笑意,却让傅遗瑷彻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浑如冰窖中。
“姐姐,我说过,你不适合做帝王。你心地善良,这几年来你若能狠得下心便不会有今天的逼宫戏,是你的仁慈害了你。”
她苦笑,眼睛莹润,一滴泪悄然落下,她原本就想传位给他然后浪迹天涯看遍人间美景,她自小从未走出这座宫殿身为笼中鸟全然不知道民间是怎样的风景,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要做到这般?心中苦闷无奈摇头:“你是我弟弟,让我如何狠下心,昭华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感谢母后生下了你,是真的……”
“……”
“罢了,罢了……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两日你一直守在这里是为了另一半兵符吧?”
她轻盈转身,心如刀割忏悔无比。她走到空体无色墙壁前,取出发上一株帝王簪,上面雕刻着精致炫美的绣纹,将其□□细小的缝眼中,轻轻一扭四面墙壁出神入化自动变格,七十二个方阵瞬间跳跃如昙花一现,如此观景不得不让人大吃一惊。随之一块红色匣子跳到她眼前,手指取出里面黄玉质地的兵符,握在手心摸索着,目光暗淡。
兵符是先皇交由她自保用之,此物一旦交出代表她已为肉俎毫无反击之力。
“这是十岁那年父皇交由我保管,以备不时之需。今我便将它交给你,昭华,你不是想要称帝吗?姐姐成全你。”她款步走向他,目光温婉怜惜,“但你要记住,作为帝王便要善待黎明百姓,不负苍生所托。”
傅昭华深深凝望着她,沉默收下兵符,屈膝跪落,冰冷的瞳仁不再去看她那双温柔的眼睛,胸口沉痛,“昭华谢姐姐恩赐!”
仰首看向这座阕楼,目空一切幽幽开口:“从此,我傅遗瑷终于解脱了,昭华放我离开这里吧,这座宫殿早已不是我该停留之地。”
“不行!你虽禅位但仍是先帝,昭华会好好待姐姐,你先留在阕楼,等大事平定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他目光熠熠,眼底的骄傲神色展露无遗。
她惊道:“你又想囚禁我?我不要什么交代,只想离开这里!”这个地方她半刻都不愿待下去。
“对不起姐姐,我不能让你就这样走了。”
他深深凝视她,双手抑制不住的颤动,想用这双手去拥抱眼前这个温婉的女子,请求她宽恕他的罪恶,请求她原谅他的不得已,请求她不要遗忘初心,请求她圆了他的私心,可是他不能说,无上的尊严残酷的怨念令他无法开口——
顾省的话突然回荡在耳畔,呵,明知他是不会杀她的!
山海几经翻覆,西风夜哭,无限苍茫。
傅遗瑷着玄衣入睡,耳闻些许脚步声正慢慢向这里靠近,敏锐的耳朵动了动,明亮的眼眸在黑夜中绽放光彩,手指紧紧的抓住盖在身上的被子,冷汗淋漓,她预知已被人重重包围,现在要她命的人想来会很多。她不信傅昭华真会杀她,兵符交给他是仅存着一念信任,她相信自己的弟弟不会做出谋害手足相残的事来。
身子霍然往床里头躲去,然而脚步声恰巧停在了门外,殿门在吱吱声中缓慢打开,几名太监迅速走了进来关上门,提着灯走到床前将她从被子里拉出来。
“大胆……唔……”在她挣扎的同时,一名太监用布团塞住她的嘴封住声音。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越想越惊恐,整个人开始瑟瑟颤抖,她真的信错了他!
“动作快点,被人知晓了,你我小命不保!”一名太监压低声音怒斥道。
接着她被他们抬出了大殿。
微弱的灯光下,腐朽的气息使她惊诧的凤眼睁大,这是一间极为隐秘的暗室,四处密不透风,根本没有人会寻到这里,心下怅然这些宫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在看清他们手中的刑具后,身体猛然一震开始奋力的挣扎,她认得这是什么!她认得!
勾心斗角的后宫一点也不比战场逊色,战场上斗得是智谋,后宫斗得的心计,她曾看见得宠一时的梅妃被阴狠毒辣的韦妃陷害成了人彘,死相极为恐怖。
这灌了铁的长管还有注了铅的银针,无论插在身体哪处都将是痛不欲生!
“唔唔唔!……”她摇了摇头眼泪似要溢出,令她痛彻心扉,一直以来万般信任的弟弟竟会如此待她,人彘?他说会给她一个交代就是这个?他没有走错布局,她一代帝王不可被斩首示众,然而成了人彘大可以使他安安心心堂堂正正的成为皇帝,只是这颗心竟被活生生撕裂了,痛彻心底!
“快,将铁柱□□她的喉咙里!”
一双手抓住她的头使她动弹不得,她绝望地闭上眼睛,一双手举起铁柱扒开她的嘴狠厉插下去!
“噹——”就在滚烫的铁柱即将碰到她的唇时,铁柱被人击中飞出撞在墙壁上发生闷闷的声响。
颤抖的睫毛慢慢掀开,眼前的太监早已七残八倒,嘴里的布团被拿去她喘了喘气,定了定神抬起水晶般漆黑的眼眸看去。
眼前黑衣人愣神不语,随之一惊,不敢相信的问:“你,你就是熹元帝?”
这人是谁?傅遗瑷恍惚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道谢整个人便被他抱过去,冲出暗室,“小人阑夜,奉公子之命前来救您。”
傅遗瑷心口暖意袭来,是苏婳……是他!是他!是他来救她了!那幅画可真入了他的心?将这些年的爱慕之情如此唐突传达给他,他救她可是允了自己的私心?
阑夜轻功很高,拖刀应敌,几个回合耍的这些侍卫团团转,前面突然埋伏了十来个弓箭手,阵势惧乱,一只只长箭穿插而过使他躲闪不及,傅遗瑷趴在他肩上,紧紧抓住胸前衣襟,随着阑夜一路躲过。
侍卫分开一条道路,隔着凄冷的夜色,傅昭华突然从中走出来,冷冷视线望向她,“姐姐,你要去哪里?”
看见这张脸心中生怕,口中似有腥味,她猛地咽下一口气,摇了摇头。
他将目光放在背着她的男子,黑漆漆的冰瞳雪上加霜,声音阴冷狠辣,“放开她。”
傅遗瑷语气细软刺穿湿冷的空气,却无比坚定道:“……不,是我错看了你,自此我不会再对你好,再也不会了,我不要再待在这个地方。”
“很好,来人,将这黑衣人给本王射下来!!”一声令下,无数的箭如细雨纷纷袭来,阑夜从这些流星雨中四处逃窜,身上还背着个‘包袱’使他的动作缓慢下来。危急之际,一支箭不着耳际射进她的手臂,一阵钝痛使她淡定的脸露出苦涩。
傅昭华面色暗沉,怒意更甚,吼道:“你们竟敢伤她,真是一群废物,一群废物!!”
阑夜担忧身上的人跨过檐台,一支箭瞬间直插胸口,他闷声一声顾不上半分疼痛,翻过宫苑飞奔而去,身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中。
傅昭华寒意凌然,双手负在背后命令道:“这个人活不成了,给本王追,务必将皇上带回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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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气息让傅遗瑷逐渐转醒,睁开眼睛四处瞧了瞧,发现自己睡在一堆枯叶中,手臂上的箭已被拔下粗陋的包扎了下,身旁还有几滩凝固的血迹,手中握着黑色的盒子,打开闻了闻是香草的气息,盒盖上写着三个袖珍的字体‘易容膏’,这应该是阑夜留下的,没想到这个暗卫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全,心底感动不已,只是四周全不见他的身影,不知他怎样?
傅遗瑷走了几里路,寻到了小溪边洗了把冷水脸,指尖沾了点黑色膏体轻轻抹在右脸上,一股灼热的气流在右脸上流串,她就着清澈如明镜的溪水照去,瞳仁诧然睁大!
右脸布满青紫的疤痕覆盖在白玉无瑕的肌肤上,密集恐怖看上去令人心底发寒,而另一边则白如美玉,她呼出口气打开底盖沉眸看了简短的字:勿近水火,溶解复华。
不知走了多久,她穿着玄色的衣袍漫步在开满山花的路上,这里依山傍水,重峦叠嶂,远处笼罩着一层薄雾若隐若现。
她用一根树杈在地上描绘四周地形,发现竟然是西燕国与元国交界处!
已经走到了西燕地界,她孜然一身看向前方的茶馆,目光充满迷茫,即使前有财狼虎豹她也不能回头。迟疑的脚步渐渐靠近冒着白气腾腾的馒头,这个馒头雕刻的很袖珍非常好看也让人很有食欲,对于初次出远门的傅遗瑷来说是件非常稀奇的事情,她独居深宫从未见过,心底似猫儿挠痒痒让她走进了茶馆。
细葱般的玉指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只馒头,放在手心低凑闻了闻,露出柔和的笑靥,“好香好漂亮,老板,这是什么?”
一对夫妻看向她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这世上竟还有人不认识馒头?瞧她身上穿戴如此雍容气派,想必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只是再看向这张本该用美丽去形容的脸偏偏被脸上的伤疤减去几分容华,让人心生怜惜,谁不向往美丽的事物,却不知道越是美丽越是危险。
只听妇人笑着说道:“小姐,这是绣花馒头。”
“绣花馒头……”脑中没有任何记忆,她没有见过,低头想要尝一口突然想到身上没有钱,摇头便道:“对不起,我没带钱,还是还给你吧。”
妇人待要说什么,突然屋内桌边的随从将她叫了过去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赏了两文钱给她。
傅遗瑷正想将馒头放回去,便听妇人走回来笑道:“小姑娘,这个馒头是你的了,那位客人已经替你付了钱,我给你包起来吧。”
她惊奇瞥向替她付钱的神秘男子。
绛紫镂空祥云花纹袖衣覆着修长的身段,墨染的秀发倾泻腰间,倏然,他转过脸对视她,瑰丽的瞳仁栖在浓密长翘的睫毛中,魅惑众生的脸与苏婳的宁静气质截然相反。
他接过身旁属下倒满的酒杯,仰头豪放饮下,瑰丽的瞳仁好似形影花卉中的迭香闪动着,男子露出放荡不羁的笑容似是看她又似是凝神。他的身边恭候着两位持刀随从,傅遗瑷视线穿透众人慢慢落下,心底不愿得人恩惠,将馒头放下道了声:“替我谢谢那位公子。”转身便匆匆离开了。
此处交界处,地形诡异,离稹国更是久远。自从傅昭华这条毒蛇狠狠咬了她一口后,以至于她对谁都是一副戒备的脸色,上天不会莫名其妙掉下馅饼,而她也恰恰不会成为被砸到的那方。
察觉身后有人跟随,心口狂跳不止脚步紊乱方位,傅遗瑷咬紧双唇突然跑了!听着那几人跟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跟她捉迷藏一样戏弄着,她心脏狂乱的跳跃着,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神经绷紧越发森冷,突然脑后一痛整个人摔了出去,趴在坚硬的地上,迷迷糊糊的撑着身子看向眼前目光贪婪的大汉,眼睛一黑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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