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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令张残等人多等,夜染尘道:“炎黄子孙并非强势的战斗民族,但是其韧性却是世间绝无仅有。从古至今,外族无数次的入侵,确实所向披靡,无可抵挡。但是汉人真的从一盘散沙团结起来后,这份永不屈服的战斗力,亦是汉人至今仍未俯首的命脉与源泉。”
林承运微笑道:“人的无敌,并不表现在武力,而是取决于内心。林某自然不会否认贤侄的民族自尊,亦不会无视汉人凝聚之后的强横战力。但是一时论一时,纵观当今天下,除萧破元帅镇守的襄阳,还有哪处可挡敌人的军马?”
夜染尘反问道:“那便如林师叔一样,任由敌人长驱直入?”
林承运油然道:“固非所愿,但是无力回天。因此,林某才会听之任之,以保黎民。毕竟江山社稷,终究以人为本。纵然一时受挫,只要留得炎黄血脉,方有将来崛起的可能。”
夜染尘难得露出一丝微笑:“夜某却相信,在中原武林的众志成城下,异族只会如他们的先贤那样,无功而返。更何况,民不惧死,何必以死惧之。林师叔难道知道,泗州城上下皆愿意置身事外,坐视兄弟手足被铁蹄蹂躏?”
林承运目中闪过一丝黯淡,轻声道:“更多的男儿血气方刚,执剑杀敌,不过是豪气冲天的幻想憧憬罢了。没有亲身步入沙场,便不能体会到其中的残酷,届时纵然后悔亦晚矣。林某今日所作所为,或被世人唾骂,但万死不悔。功过是非,自有历史会证明。”
林承运此话一出,久经沙场的张残,更是深有体会。每个带着抱负而来,希望建功立业的大好青年,真正走上战场之后,才有几个能活到现在,又才有几个高居人上。这些人大部分是穷苦孩子且不甘屈服于命运之人,既然无钱苦读,只能投身军旅,希望借此改变自己的人生。然而在目睹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之后,却又受惊后悔,想那军旅重地,岂是想出则出。到了最后,只能每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硬着头皮枕戈待旦。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没有什么比战场的残酷更直接,更纯粹。
夜染尘有他的坚持,林承运也有他的见识,两者谁都不能说服谁。也同样不能在话语间占据上风,稳操主动,只能动手,凭武学见个真章。
林承运平举虎头刀,微笑道:“贤侄请。”
嵩山派乃五岳剑派之一,门下多是练剑,虽也有修炼其他兵刃,但是少之又少。见林承运以刀迎战,张残更是惊喜,希望能于林承运的刀法中学到些东西。自从传天告诉自己,自己走上了一条武学的歧路后,张残经常夙夜难眠,苦思冥想,不过却只是无济于事。武学的进步,除了瓶颈期需要冥想顿悟外,还未曾听说过哪个高手是闭门造车便能成功的。
任何人都渴望自己变得强大,于世间有着自己的立足之地。张残喜欢现在自己有难时,传天毫不犹豫的出手为自己出头有人保护的感觉,但是却不喜欢每逢困难自己却只能依靠他人,而自己一无是处的无力。因此,说来道去,只有自身不断努力不断进步,才能真正在世间站稳跟脚。
张残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
夜染尘拔剑的动作并不一气呵成,也并不好看潇洒,自然并不悦目。夜染尘的面容平平无奇,但是握着剑柄的手却异常白皙,宛如女儿家的嫩手般纤细优美。阳光刚好洒在夜染尘的剑身上,而长剑得以反射阳光,使得自身异常光亮,刺人双目隐隐泛泪。
张残等人相距甚远,因此更觉得夜染尘手持的,既像是一团艳丽的光束,又像是威力无穷、传说中的仙器。
夜染尘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之间便是衣袂翻飞,头发无风自动,显然开始提聚功力。而脚下所积白雪,又像是投入平静湖面所泛起的涟漪那般,一点一点的以夜染尘为中心,不断消融。眨眼间便露出了积雪之下,青色的平整石板。夜染尘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承运,柔和地道:“师尊着夜某转告林师叔,倘若林师叔愿意束手就擒,请罪于嵩山,过往一概不究。”
林承运听了以后,却是嗤笑了一声,然后不带任何感情地道:“请染尘转告令师,这是林某最后一次称他为师兄!掌门的宝座既然已经坐稳,而且从头至尾林某都未曾与他争过,如果再处心积虑寻林某的麻烦,林某必然会令他一无所有。”
夜染尘点了点头:“一无所有,夜某深信不疑。那么请林师叔便先从夜某开始吧。”
言罢之后,夜染尘长剑连连虚点,凝而不发。
同门之间较技,晚辈对上长辈时,先连攻三次虚招,以示尊重。
虽说连连虚点,但是已经让人为林承运捏了一把汗。夜染尘的剑尖几乎贴肉,在林承运的额前、丹田和心脏抹过。然则林承运却不动如山,没有一丝一毫一点一滴的闪避和动作,甚至于眼睛都不眨,似乎根本不怕要来取自己性命的夜染尘,会在虚招之间突然发力将自己毙命剑下。仅仅是这份定力与信任,不免就让张残叫了一声好。
叫完之后,张残猛然发觉其实这是在为林承运助涨士气,又赶忙闭嘴不言。
夜染尘虚招过后,忽然剑风一变。长剑慢悠悠,似乎有无穷的阻力在牵绊长剑一样,艰难地向林承运递去。
林承运目泛奇光,只觉得夜染尘这当面而来的普普通通的一剑,却让自己避无可避,甚至封死了自己的去路。虽说剑速极慢,但是林承运却有种即便倾尽自己全力,即便自己快若闪电,也不可能用手中之刀劈中长剑的古怪感觉。
林承运如张残一样,叫了一声好。
然后闭上眼睛,以避长剑上反射日光的夺目,将心神全部凝聚在虎头刀上。又隔绝听力,再不为外界任何声音所扰。手中的虎头刀此刻与林承运似乎血肉相连,更有如林承运的耳目,清晰地帮助林承运感应着四周所有的细微变化。
夜染尘此刻却忽然之间失去了林承运的所有气息,除了面前的虎头刀外,别无他物。虎头刀似乎是一个有生命的活灵活现的人一样,破空而来,毫不留情地朝着夜染尘当面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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