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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西口齿不清地挣扎着, 待见得是陆菀风出来才收住了势。还未待她解释为何要这般做,“蹬蹬”的禁卫军脚步声已经裹挟着整座天坛,张弓搭箭的声音划破沉闷的空气。
陆菀风不敢多停留,忙叫几个太监用强的抄小路将周西西拖走,待得离开好段路才将她放开, 口称:“是子凡叫我来接你走的。”
萧子凡肯定想不到这些,能想到的只有萧子渊。
周西西的眼泪禁不住地簌簌往下流, 掩面蹲在地上哭泣。
陆菀风不明内情,还道是两人要往天坛里边寻些什么,便也不作声。事实上早在禁卫军到来前, 她已令行派遣人手去接萧子凡。宫中数年经营下来, 木鸢和赫连家密码调派禁军到天坛围捕闯入者的消息, 她哪能不知情?只是如今看着慢慢被禁卫军的人头挤满的天坛阶梯,她也不由得为闯入里边的萧子凡担忧起来。
去接应的人来向她禀报,她顾着周西西的情绪, 忙唤那人压低声音,耳畔传来果然是令人不安的消息,天坛上丝毫不见二皇子的身影。
陆菀风微微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她的人既找不到,大皇子那边的人同样找不到,想必萧子凡此刻应该无恙才是。便就好心地将这个消息说与西西听, 谁知周西西听来立马昏厥过去, 果不其然, 他们两人真是一齐被什么九星连珠给带走了去!
陆菀风这边乱得昏天黑地,天坛那边同样乱得昏天黑地。皇帝、淑妃、赫连大将军齐齐赶来,木鸢则亲自督阵,明晃晃的火把将皇宫向来阴暗的西北角照得通红。然而不幸的是,大皇子什么东西也没寻着,素日里鬼魅般的天坛半点鬼影子都没有。
皇帝少有的直接大发雷霆,他原本就对这种无稽之谈大为不满,不过是为着减少争执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可谁知如今自个儿的儿子竟拿他母后从前的事情来大作文章,龙颜震怒之下哪里管什么赫连家的面子和国家大事,愣是革掉木鸢的职衔,勒令他闭门反省,罚俸一年。
纵然赫连家坐拥朝政,可皇帝金口玉言的圣旨总归明面上要遵循。赫连叡焉能不知道这点,争执几句也就不争执了,任凭木鸢受罚。
谁知赫连茹瑛竟在旁启奏:“陛下,儿臣赶来时,遇见安王妃被几个奴才拉扯着离去,似乎还哭着。想必……”
她这话指向很明确,安王妃在,可不就是安王也在么?即便捉不住安王,也要把安王妃拿下。
谁知她的丈夫不由分说打断她:“刚才儿臣看得分明,不过是几个宫女太监打闹,不是安王妃。再者,即便是安王妃,又非在坛里撞见,怎能轻易拿人?”
木鸢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容分辩。赫连茹瑛脸色稍有变化,立马把所有不喜都掩藏了去,改口连连称是。
天坛这头的闹剧几乎到天亮才落幕,兰妃寝宫那头周西西也缓悠悠地醒转过来,令她惊喜的是,竟然看见萧子凡也在。她能确信这就是萧子凡,看她的目光都是柔柔的,好像看也能把人看坏了似地,所以必须小心翼翼。不过他的神色看来极为疲惫,想必是折腾了一宿没睡的缘故。
周西西再次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
萧子凡只轻轻抚着她的背,也不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好似自己也要哭了。
“我还以为你要跟他一齐走了。”周西西抽抽搭搭地哭着说道。
萧子凡并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跟萧子渊做一番斗争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等到清醒过来,已经身处天坛之外了。望着天坛方向接连不断的有禁卫军赶去,他只是吓出一声冷汗,立马想到西西还在周遭,便赶过去要寻她。正巧遇着陆菀风的宫人,才跟了来这。
周西西虽然不明其中环节,却也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可是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萧子渊是真的走了吗?
萧子凡答她时也不免感伤:“真的走了。”
他已经记起从前和那人一齐跟西西共同生活的事,也记起那个待他真的很好的哥哥。相比之下,倒是木鸢那个失而复得的真哥哥想方设法地想害他,甚至率兵过来围捕他。要知道,可还是他拜托木鸢给他放风的呀!
萧子凡没有跟周西西提起这节,可他的内心,早不再是当初那个逢人都信的孩子。他第一次觉得亲人会背叛他,甚至在萧子渊要把周西西带走的时候也有这感觉。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弱,如果能变得更强些,定然是不会遭遇这些个事情的吧。
不管如何,整座皇宫都度过好些沉闷的日子。周西西为着子渊闷闷不乐,萧子凡为着各种背叛心有芥蒂,皇帝则怀着一肚子气对大皇子白眼有加,连带着什么淑妃和赫连将军也满腹牢骚,因为陛下对他们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客气。说到底还是触碰到了陛下当年最柔弱的那根弦,这无疑是在清算当年杨皇后的老账,无疑斥责陛下才是祸害江山的主谋,也难怪他这般抵触。
可是大家都知道必须得相互退一步,如果有谁要往前再进一步,无疑就是宫变的结局。至少淑妃并不愿意这么干,即便她弟弟逼得皇帝退位又如何?她这皇妃的位置也只是有退无进而已。
于是本来最是嚣张的淑妃竭力寻求时机,想方设法地要把这矛盾化解掉。
契机不日便至,齐王妃赫连茹瑛竟就有了身孕!
皇帝的龙颜终于有些舒展,纵使对儿子有百般不满,可这要当祖父的喜悦还是大大地盖过一切。消息传到安王府里,萧子凡也是条件反射似地要兴奋一阵,可旋即他积攒的诸多怨气也跟着涌上脑门腹部还是平平无奇,也不知到底是谁的缘故。
周西西的脸色也不见得好,在这母凭子贵甚至父也凭子贵的时代,自己不争气的肚子真是拖了极大后腿。
特别是,那个肚子争气的人竟然给她这个不争气的下请柬,邀请各路达官贵胄齐去给齐王妃祝贺。
周西西没法儿拒绝,按道理,嫂嫂得了孩子,她这做弟妹的总归要去,还得欢欢喜喜地去,这就是所谓的皇家体面。
非但西西去了,淑妃兰妃两位母妃也在应邀之列。国无立后,这两位便可当得母仪天下的典范,也意味着这场宴会的规格之宏,俨然是要抬高齐王的身价,争夺太子宝座的居心,看来是昭然若揭。
可是赫连茹瑛并不这么想,比起争什么太子之位,她要拿肚里的孩子做一件更冒险的事情。许多天后她在梦里仍然能够梦见孩子在水中挣扎的恐怖情景,而后从榻边惊醒过来。榻边空荡荡的,木鸢已经跟她分房而睡,自己的小腹里也是空空如也。可是她换来了些什么呢?不过是把陆菀风禁足寝宫,至于周西西那个狐狸精,她竟然一点儿都没被牵连!
那日宴会后领众人赏花,明明是看准了周西西站在她身后的时机才故意装作被推跌落的荷花池,谁知结果竟然是陆菀风顶罪。想来也是她那位好争风吃醋的姑母乐得让陆菀风顶罪,叫她这一腔心血和孩子都白白搭了进去。
她是齐王的妻子,哪里看不出自个儿的丈夫对周西西好感有加?如此即便将来他当上皇帝,又能给自己留出什么位置呢?然而这般冒险一搏非但没有剪除异己,反倒叫丈夫更加厌恶于他。他表面上说些什么好生休养不宜房事的话,内在的,可不已经知道她打的算盘了么?若非自己还是赫连家的女儿,只怕他早要与她撕破脸皮了吧。
相比之下,周西西竟没这份警觉。虽说看惯了武后扼死亲生女儿那样的宫斗剧,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赫连茹瑛要害自己,因为她根本想不到木鸢对自己的感情会被赫连茹瑛看破,她甚至以为木鸢对她的好感也是空穴来风。所以比起阴谋论的猜度,她更是同情这位失去孩子的新母亲,但平心而论,也为萧子凡松口气。
再来就是替陆菀风抱不平了。她那日在赫连茹瑛身后看得分明,根本就是她自个儿摔下去的,哪里干陆菀风什么事。她可不知道,陆菀风是要替她顶罪,所以那时眼神凌厉地打断她一切辩解的话,默默将淑妃咄咄逼人的指控全盘接下。
义愤之际陆菀风宫中的贴身侍女偷偷到安王府来冲她跪着哭诉:“娘娘梦魇症又犯了,御医都不敢来,恐只有王妃能救她。”
周西西听罢吸口气给自己壮壮胆,看这情形,自己还真得违背一次禁足不得探视的宫规去看看陆菀风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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