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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声, 丫头的脑袋要炸了。
“小、小生……你, 你不是醉了,睡着了么?”
身后的人箍住她,“嗯”一声。轻轻的。
是醉了。也睡了。可从她进门洗澡的时候, 隔音太不好的墙壁那边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 少年就醒了。人醒了, 酒也醒了。
因为紧张到实在不知道要干什么,就只好装睡了。
他鼻息埋在丫头的颈间。洗发露的味道扑面而来。
丫头捂嘴。紧紧被子,把脖子缩了回来。那张小脸都快熟透了:“小生……我……”
后面的人察觉到她浑身颤抖的身子, “噗呲”一声轻笑了出来。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蹭蹭, 慵懒一声:“睡不着么。”
……
废话,她也想睡啊!
可,被这么抱着,是个女人都睡不着吧。
过南能清楚的察觉到肩上渡过来的体温。
大概是因为房间里开了空调的缘故,过了这么久,她的头发还没全干, 挨上去冰冰凉凉。可心跳却是火热的。
虽然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也有四年的时间了。可这四年里,小生对她做过最亲密的事, 大概也只是趁她睡着的时候, 偷亲了一口。
像这样月黑风高, 孤男寡女的情况还真是头一回。
她……她、她不怕。只……只是还、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唉, 唉……”正浑身哆嗦的人, 突然又被那双手翻了过去。
裹在胸口的浴巾因摩擦阻力松了些, 丫头急忙用手勒住。在运动惯性的作用下, 她蜷缩的半身在他的面前停下了。
过南头枕在旁边人的手臂上,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因为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锅巴。”小生低头叫她的名字。
“昂?”她结结巴巴的。
“你在害怕?”
“没有啊~”
“你有。”
丫头嘴硬,横眉抬头:“我!没!有……”
可话音刚落,她扬起的视线正好与他对上。
昏暗的灯光,幽弱的气流。
那张好看的脸,现在比她还紧张。
“不怕。”他的样子和五年前在海港大街表白的时候如出一辙,“结婚前,我不会欺负你。”
一句话像一双温柔的手,瞬间抚平了过南所有的妄动。
她放下心理的防备,凑上去抱住小生,才发现少年早已是浑身滚烫。
——
无关保守不保守,开放不开放。
只是,对待爱情他们比谁都认真。
回归平静的人终究在小生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她好像感觉到了,有人拿着吹风机调到最小风量,呼呼地在帮她吹头发,呢喃的声音就附在她的耳边:“这样睡会感冒的。”
赵生对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对她说得每一句话语,眉目间流过的每一种情绪。都让过南在慢慢确信,她到底有多幸运。
*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在不在了。
她从学校带出来的书包就放在手边,换洗衣物都在里面。拉链的接口夹着一张便利贴:“集训有事,我回去一趟。”
哦!
过南看完后,把纸条放在一边扬手打了个哈欠,嘴角勾着,起身换衣服。也是时候收拾收拾准备回宿舍了。
学校那边的课程基本都修满了。大把大把的自由时间,好是好。
可是……她的论文已经是第三次被导师给打回来了,自由的时光只能用来修改论文。想到这,丫头沉浸在昨晚时光里的小幸福,就暗淡了下来。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对门的卫晨也出来。
“早啊!”
“早?”眼前人笑笑,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快十一点了。还早?”
……
“不就是个招呼么,那么斤斤计较干嘛?”丫头挠头,“天哥他们呢?”
“他们早上8点就退房走了。让我留下来给你打个招呼。倒是楚河,我怎么一早上就没见着他啊?”
过南才想起来,神秘笑笑:“现在已经醉死温柔乡了,你就不用去管他。”
“什么温柔乡?”
“秘密!”她食指竖在嘴边。
两个人笑闹着并肩到楼下。熟悉的人都这样,阔别多久的重逢,都只是别开生面的再见。
前台那边办理退房手续的人有点多。过南手里转着房卡排队:“你呢?几点的飞机?”
“不坐飞机。我先去B市,在那里坐船回去。”
“怎么?是不是特别想念那种在海面上远远眺望南城的感觉?”
旁边的人低头笑:“还真被你说着了。”
卫晨、过南都记得,从前七、八岁的时候,他们四个最喜欢的一件事情就是死活求着父母带他们坐船去B市玩。
玩什么无所谓,他们只是特别喜欢当轮船渐渐驶离,那座孤立在海面的岛屿、山形阶梯的城市慢慢在他们眼前全景展开的样子。
若是遇上清晨下了薄雾,那就更绝了,环在山脚的圆周公路像光环一样套在这座城市的身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和拥拥挤挤的房屋像漂浮在海面上一样、在雾里若隐若现,仙气缭绕的。
甚美。
轮船悠远绵长的汽笛声“呜~呜呜~”,正巧了是给眼前那副山水画的配乐。
那时候,四个孩子站成一排,趴在船边的围栏上。七、八岁的身高都大差不差,将将够到扶手。
他们下巴磕在手背上,船身被浪一打,四个人齐齐的“哇~”一声,瞪大眼睛。那时候觉得,南城真心美。他们都不敢想象自己生活在这样美的一片海岛上。
“我还记得你当时特别傻的问我们,说为什么南城会动?”他手抄在兜里笑。斯文儒雅的样子。卫晨怕是这群孩子里活的最中规中矩的一个了吧。
从小听话,不叛逆不张扬不孤僻。在人群里永远是最好说话的那一个,也是他们当中最好相处的一个。
高中那会儿品学兼优,后来考上大学,大二的时候听父母的话,拿着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毕业就找到了一份不偏不倚的工作。性格又好。
倒真真是从小好到大的少年。
“是啊,那时候……”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服务的。”
他们不知不觉就排到了第一位,过南闻声扭头过去,将房卡递到前台:“麻烦帮我办一下退房。”
等制服红西装的小姐姐接过她手中的卡。过南又扭头过来:“那时候真的是傻得冒泡,明明是船在动,我偏偏说是岛在动。等初中学了物理才知道,那叫相对运动~哈哈~”
卫晨被她逗笑。也扬声哈了两下,侧身把自己的房卡也递过去:“麻烦您,我也办理退房。”
说完回身过来:“小时候,我们都以为你患了多动症,一天到晚窜天窜地的贼机灵。后来长大了,又皮的要命,到处恶作剧。我估计,你们班的班主任现在见了你晚上都得做噩梦。”
“瞎说,我这么聪明乖巧惹人爱的,谁见了我会做噩梦啊!”
卫晨又笑,摇摇头:“你啊你。还好老天长眼,放了个小生专门治你。”
丫头红脸。不反驳了。
“您好,退房已经帮您办理好了~”
“谢谢~”
两个人也没什么行李,轻松地往酒店外走。
“怎么,去不去我们大学看一看?”
“不了,没考上的大学有什么好看的。”他凝眉严肃,讲好笑的笑话、
旁边的人也确实笑了。
“而且我定的1点中的高铁,中午又是高峰。还是机智地去车站等着比较好。”
“回南城待几天?”
“一周左右吧。”
过南耸肩点头:“那好,我就不送你了啊~”说着她佯装生气指了指背后地书包,“毕业论文还没改完呢!”
“好~”
卫晨笑,后绅士地帮丫头叫了车。看她离开。他自己百度地图找了一辆去高铁站最近的公交。
大约是在国外待久了养成的习惯,随便去哪,都觉得公交比较方便。
中途转车换乘,等他坐上破浪号逐渐能看见南城的影子时,黄昏的太阳已经碰到海平面了,火红的余辉洒满了整个汪洋大海。
简直是视觉的盛宴。
电话里一直是父母发来的消息。明明十分钟前才问过到哪了,十分钟后又迫不及待的再问一次。
卫晨笑,很耐心的再回一遍:已经能看见南城了。
当他切切实实地踏在这篇海域的沙滩上,铺面而来的尽是熟悉的味道。
卫晨沿着海港大街拐进巷子里。矮围墙高了些,也更坚固了些。他嘴角弯着。原来它也发展,只是它的发展比突飞猛进来得更顺遂心意。
南城真的是一座很神奇的城市。
它孤立。
它与众不同。
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日新月异翻天覆地,它永远都是这半旧不新的样子。
像一座塞进了现代的古城。
正当少年感慨万千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叮当”的声音。是自行车上清脆的铃声。太熟悉了。
“大叔,大叔,让一让啊~让一让~”是十七、八岁小姑娘的声音。叮铃叮铃的。
手抄在西装的口袋里卫晨怔了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一身板直的西装。
大叔?
哎喂~才二十三岁,虽然穿得老了点,但也没有必要叫大叔吧。
他摇头耸肩,权当是个笑话。正要侧身要让路的时候,一个熟悉朦胧的侧脸从他的身边穿了过去。
本还不确认是不是的,毕竟太久没见到她了。可回身转头,那条在风中飘扬的空荡荡的袖子……
确认了。
都长这么啦~也长高了~虽然只是刚才的半个侧脸,但清修出落了不少。
卫晨正想出声叫住她的时候,那姑娘突然停下了。
她下车,走到车头,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边走边喊:“陈叔,你外卖到啦~”
“唉~好嘞~”院子里一个耷拉着拖鞋的中年男子跑了出来,“还是我们小枫快。整个南城送外卖的,就你最快。”
丫头独剩的那条胳膊将外卖递过去之后,拇指回来蹭了蹭鼻子,一脸得意:“那是!他们摩托车都没我自行车骑得快。”
站在远处的人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她。
时间这东西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五年前,刚从地震走出来的小姑娘浑身都带着戾气,亲眼看着爸爸妈妈死在她面前的经历让她恨不得晦暗到了地狱里去。不和人说话,不和人交道。甚至憎恨一切美好的东西。
后来,因为锅巴的原因,她柔软了些也温顺了些,可那种柔软温顺总是带着尖刺儿。扎伤自己,也叫别人不舒服。
而此时此刻的姑娘,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幼虫从蛹里孵化,蜕变成了一只美丽的蝴蝶。
“陈叔,我不跟你唠啦~下家还等着我送呢~”她说着一手握住车把,笔直的腿跃过车座,刚准备蹬踏板的时候……
身子突然僵住了。
陡然闯入视野的……那张脸。
“小枫,”他含笑,“好久不见啊!”
姑娘怔怔在原地,巷口的风吹起了空荡荡的袖子,她歪头弯眉:“卫晨哥哥。”
*
两个人推着车从直肠子大街上去。
“恩,妈,你们先吃。恩,我遇到一个老朋友,马上回去。”卫晨声音好温柔。侧头挂了电话,朝小姑娘吐吐舌,“我妈管的太严。”
齐小枫笑:“其实没关系的。卫晨哥你可以先回家,叔叔阿姨那么久没见你,一定很想你。”
“没事。”旁边人的很体贴的将她的车接过去,“倒是你,我会不会耽误你工作了?”
她摇头:“你比较重要。”
卫晨是没想过以前抱在怀里一点点大的丫头,会倾慕他。自然也反应不过来,还伸手和以前那样,揉了揉她的头发:“卫晨哥请你吃饭。”
“好~”
两个人在山腰找了个小饭店。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了,店里三三两两坐稀稀疏疏的。
“呦~小枫怎么来了?我记得我们家今天没人定外卖啊!”
“哦~胖老板的意思是我只能过来送饭,就不能过来吃饭哦?”小枫和厨房里的油烟师傅打招呼。
“怎么会~顺便吃,胖老板请你~”
她龇着牙:“那到不必了,今天有人请我了。”
“男朋友?”
“瞎说什么呢?”小枫红脸摆摆手,“我们要两碗土豆牛肉盖浇饭。胖老板给我多加点儿肉啊!”
“好咧!!”
“卫晨哥你坐,”她熟悉的找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视野敞亮,和卫晨介绍,“你上学的时候一定没吃过,胖老板是三年前才来南城的,他手艺特别好。尤其做得土豆牛肉最好吃。”
“你和这里的饭店都很熟啊?”卫晨把公文包放在桌子上。两手也自然的摆在桌子上。
“当然了。我天天给他们送外卖啊~”
“还上学么?”卫晨从刚才就担心这件事情。
当初听锅巴提过。是过叔叔帮小枫的爷爷奶奶打得官司,把她爸爸妈妈留下的那套房子保住了。
后来爷爷奶奶也把那房子给卖了,在南城买了一个小户,祖孙三个住,彻底从那不争气的叔叔家搬了出来。余下的钱就存在银行给小枫念书。
老两口没什么经济来源,这些年恐怕光学费生活飞也早就用光了吧。
小枫看出了他的担心:“上的。而且我也读的一中哦~”
“那不用上晚自习么?还跑出来送外卖?”
“得攒学费啊!”
卫晨看她眉目开朗的样子。倒不像吃了很多苦。
但是他知道一定不是她笑得那样风轻云淡,先不谈别的,光光是她当然在地震中丢掉的那条胳膊,恐怕就让她吃尽了苦头吧。
“这么些年……”卫晨眉头蹙蹙,“苦么?”
都能想象的到吧。在学校里,不谈嘲笑,但因为那只空荡荡的袖子总少不了接收到异样的眼光吧。
在心理上,无论多少年,父母在眼前离开这个世界的画面都还是会像噩梦一样缠她伤她吧。
在生活上,诸多的不便,再加上爷爷奶奶又都年迈需要照顾。
一定苦的。
“不苦。”她的声音爽朗。
卫晨抬头迎上了她的目光。小姑娘笑得一点也不勉强。
“除了偶尔还是会想起爸爸妈妈之外……其他的我都特别感谢命运。如果不是那些经历,也成就不了今天的我。”她吐舌可爱,“虽然今天的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两人对看看,失语许久。
老板把盖浇饭端了上来。红色的汤汁盖在饭上,包裹着米粒饱满鲜亮的。大块的牛肉的软酥喷香。闻着都觉得饿。
“胖老板,你这么做生意会亏死的。”
已经转身的人冲她挑眉抛了个媚眼。优雅离开,不打扰他们聊天。
齐小枫脸上甜甜的,低眉看向围了盘子满满一周的牛肉,眼圈突然打红:“卫晨哥,你知道么?我真的太感谢这里了,从那样一场浩劫出来,我真的太幸运我能来到南城了。遇到的……”
她吸了吸鼻子,不想让眼前人看到她红眼的样子,故低头扒饭,“遇到的尽是一些温柔可爱的人……”
她从不再别人面前说这样的话。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
齐小枫不止一次的在心里想过,如果非要问是什么让她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让她现在活的能像个人样。
那个原因一定是南城。来到这里之后,她才遇上了过南,陪她从黑暗里走出来。遇上了过家,救她护她帮她助她。遇上了这一城的人,和她一起生活,一起迈向美好的未来。
也才遇上了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喜欢上他,爱上他,为了他、想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卫晨听她缓缓说话。看着她干净的眸子、趴在桌上一只手扒饭的样子。过肩的头发因为重力原因垂下来、总是耽误她吃饭的样子。
他的内心也暗暗燃起了一种情愫。
那种情绪目前为止,只是对眼前这孩子的心疼和怜惜。
可这种情绪,还在慢慢酝酿。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头发那么长了怎么不扎起来?”他避开刚才的话题,想聊些轻松的事情。正好看到她总是在吃饭的时候停下来,用那唯一的一只手撩头发。就顺嘴问了一句。
“哎呀,我喜欢短发啊。这不是最近太忙忘了剪,一不小心就给它留长了。”
卫晨笑:“为什么喜欢短发?学你过南姐姐么?”
“学她干嘛!”小枫哼了一声,“我就是我,才是不一样颜色的烟火。”
翻白眼的样子,惹得卫晨出声笑了出来。
“呵呵~是不是俗了?”姑娘尴尬,挠挠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原因嘛~这不是一只手不方便扎辫子么!”
她笑起来的样子让卫晨心头一震。就是这样,有些事情,你不亲自经历,就永远也不知道其中的利弊。
齐小枫说完,低头下去继续扒饭。
卫晨想到了什么,伸手到旁边的公文包里摸……他记得下班的时候就随手塞进包里的。
她咬了一大口肉,正津津有味嚼的时候,突然察觉到眼前人站了一起:“卫晨哥,你怎么不吃啊,这可……”
话还没说完,小枫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
……
人在她身后,冰凉的手箍起她肩头的散发,嘴里咬着一根红色的礼物绳,略带生涩又慢条斯理的盘了好一会儿。
弄完,好少年侧头探到姑娘的耳边,离得那么近,声音尔雅:
“我们小枫绑头发的样子,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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