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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命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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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万衍果然官运亨通,回京就做了吏科给事中,位卑权重,后来累官至吏部侍郎、吏部尚书,”邵云启语带感叹,他虽胸有奇志、粪土王侯,但对于万衍的遭遇,还是带了几分歆羡,“再后来的事,你若还不知道,我可就不认你这乡巴佬朋友了。”

    “……我知道的。”王徽默默回了句。

    万衍平步青云,二十七岁即擢吏部尚书,又三年,永嘉十五年四月拜右相,年仅三十岁,掌吏部、刑部、户部,大权在握,与左相丛国章分庭抗礼,成为朝中少壮派的领军人物。年纪之轻而权位之高,实在前无古人,又素负才名贤名,声威极盛,哪怕是王徽原主这等闺阁妇孺,也听过万相大名。

    “当年万相爷感戴老和尚知遇之恩,就解了贴身玉牌相赠……”邵云启满脸怀念地回忆。

    万衍十五岁就做了解元公,少年得志,青云有路,便给自己取了个“裁云狂客”的别号,一时风头无两,闻达士林,江左无人能出其右,不过当时王徽原主尚未出生,后来万衍年纪渐长,便觉此号太过轻狂,也便逐渐不用了。原主又是闺阁少女,虽知道万相其人,却也并不知晓他早年用过的别号。

    “若非我跟老和尚相交忘年,却也无从得知这等经年旧事啊。”邵云启一脸你踩了狗屎运的表情,“万衍当时许了然诺,言道来日若飞黄腾达,国师可持此玉牌来金陵,向他提个要求,只消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便无有不允,国师亦可将玉牌转赠他人,万相视之一如国师亲临。”

    王徽眨眨眼,看看手中玉牌,这时才真正了解智性的这件礼物有多重。

    当朝右相的一诺呀,这可……

    还没等她细想,又听邵云启狐疑道:“可也奇了,你不过是个女子,就算知道得多些,了不起做个富户多赚些阿堵物,又不可能去做官,这玉牌虽贵重,但放你手上也没用啊……”

    王徽听到那句“不过是个女子”,心头就泛起淡淡的不悦,不过她知道邵云启没有恶意,也便没再往心里去,调整了心情,笑道:“我拿着没用,不若便送了你?”

    邵云启就拿老大白眼翻她,“我闲云野鹤,要这官场的脏东西作甚?”

    王徽笑而不语,把玉牌放回锦囊,贴身收好。智性既送了她这东西,肯定是已经看出了什么,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便直说,看来这世间果然卧虎藏龙,以后再也不能说看相算命是封建迷信了。

    这玉牌明面上虽只是“一个要求”而已,但既到了她手里,她便有能耐把它变成翻云的路引、覆雨的文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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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廿六这日,国师智性大师低调回京,于辰时抵达了承恩寺自家禅房。才参了小半个时辰的禅,净虚就进来通禀,“师父,定国公府家眷求谒。”

    智性掀开半拉眼皮,“来者何人?”

    净虚恭恭敬敬道:“是定国公夫人。方才还想塞赏钱,说是捐香火,弟子没收。”

    智性点点头,沉吟半晌,道:“你去回了国公夫人,就说老衲闭关参禅,不见外客。然上上代老定国公爷与我有些私交,老衲便允她所求,只消将延帖送过来,写明日子、时辰即可。”

    净虚合十应了,躬身退下。

    智性又闭了一会儿眼,却总觉得无法静心,便起身踱到书案前,洗砚磨墨,手执了笔,却沉吟不决。

    净虚回来时,见到师父这般情状,不由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智性摇头不语,忽然挥毫,笔式圆融温润,半点锋芒都不露,落纸写下“命世”二字。

    他欲待继续写,却忽然顿笔,看了半晌,就叫净虚起了个火盆,把字一点点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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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氏全没料到此次承恩寺之行会如此顺利,连给听差的小沙弥准备的赏钱都没送出去,就把事情办成了。欢天喜地了一路,直到回了溶翠山房,脸上还是眉开眼笑的。

    偏巧豆绿来请安,苏氏就拉着她手跟她说了一通,末了还不忘埋汰王徽一句,“那丧门星,且再给她逍遥几日,待国师来除了秽,我定要把她关死在小佛堂里!”

    东院人少,王徽行事又隐秘,还有赵婆子夫妇保驾护航,所以这段时日她虽时常出府,却也并没传出什么风声去,阖府都只道少夫人真是撞了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

    豆绿虽然知道王徽并未撞邪,但也是有段日子没见了,况且她深受苏氏和孙浩铭宠爱,一言一行俱落人耳目,若没有正当理由,也没法经常去东院做客,所以她也并不了解王徽近日处境如何。

    虽说少夫人转了性后,看着是极可靠的,但豆绿还是放心不下,总觉得那人再如何缜密稳妥,终究势单力薄,苏氏若想对东院做什么,那也是十分容易的。

    她费尽心思,才将这驱邪之事拖后了一月,现下一月之期已过,智性国师也已回京,苏氏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事情显然办得很顺利,天知道少夫人到底做好准备了没有?她手里没钱又没人,又该如何度过这一劫?

    豆绿越想越不安,又觉得自己这样殊为可笑,恩情已经还清,她还纠结个什么劲呐。

    可眼下见苏氏这样高兴,豆绿心下就越发烦躁,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觉能添点乱是一点,便忧心忡忡道:“夫人当真一文钱也没花?”

    苏氏笑道:“可不是吗。”

    “嗳,夫人,妾说句不中听的,您如此可不妥呀。”豆绿此言一出,苏氏脸色立刻垮了下来,不过她也没慌,继续娓娓而言,“您想,您前儿个积了食,便叫厨房送些清粥来做晚饭,可您还记得那晚上您吃的什么吗?”

    苏氏一愣,皱眉回忆片刻,“用了一碗碧粳米粥,两瓣儿高邮咸蛋,还有两个灌汤小笼。”

    “可不是?”豆绿微笑,为苏氏换过茶,“您能只点一碗粥,底下人却并不敢真就只端碗粥上来。夫人尊贵,自比不得那起子奴才,可智性国师是谁,那可是见了皇上都不用下跪的人呐,他老人家说不用给钱,您难道还真就不给了不成?”

    苏氏愣怔片刻,脸色并没好看多少,只是语气软了些,“那照你说来,多少还是得供奉点喽?”

    豆绿笑道:“妾见识浅薄,全凭夫人决断。”

    苏氏寻思着也是这么个理,但一想到又要花钱,而且对豆绿拿奴才和自己作比非常不满,这心气也就不顺起来,看豆绿一眼,只觉那柔美的眉眼也不那么顺眼了,便淡淡道:“我知道了,这里不用你了,回去罢。”

    豆绿当然看出苏氏心情不好,但她也无意安抚她,便福身一礼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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