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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楼梯刚坐回到椅子上,手机突然震了震, 点开信息, 乔兮对着屏幕扬起了双眉。
一张从乔兮的朋友圈摘取的团队照片, 另附一句暖心的话语,“我们在开会, 刚好讲到你们支行的团队建设,很好,很受触动!”
乔兮反复读了几遍这条来自陈处长手机的微信。她在心里勾系了许久的盘长结终于要露出完整的全貌。刚才还思忖着为什么自己连款都没付陈处长就着急先发了货, 可见是老人家等不及了。
手里握着笔在桌面划了几圈,乔兮酝酿着给这段复杂的盘长结做个漂亮的收尾。
“您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还请陈处对我们今后的团队建设多提宝贵意见!”
长长索索的结眼看就要盘完, 乔兮在等着对方的回答。
“年轻人就是要敢想敢拼,充满活力才好!”
对方回的中规中矩, 乔兮的眉头微微蹙起,就要收口的结, 又松开了一段。锁上手机, 静静等着,有时候反攻为守才是上策。
两分钟后, 手机再一次响起, 期待的解开了手机锁,陈处长的款款深情透过字里行间跃入眼帘。
“找机会好好和你聊聊你怎样才能快速进步?”
乔兮的眉心渐渐扬起,是了,是了,要的就是这一句。漫长的等待,循序渐进的理着手里的结线,为的就是这一刻。
她在想着怎么回复这条信息,这条,她从转岗之后就在等待的短信。都说三岁一代沟,对面的老翁和自己隔了十多个代沟,可要好好的把这些代沟都利用上。
陈玉吉的短信,字里行间透着刺鼻的欲望,此时此刻,任何的语言回复都会显得太具体,太直接。乔兮慢悠悠的回了个笑脸,用语言翻译过来就是“呵呵!”不是大笑、害羞的笑,也不是坏笑、捂嘴笑。只是一个圆脑袋轻轻弯起嘴角的“呵呵”。弱化了发出者心里的情绪,也好探出接收者的准确意图。
看见这个微笑的表情,陈处长似乎很是高兴,飞速的捏了条新的微信过来。乔兮心口一颤,这妙不可言的代沟不经意便引出了乔兮最想要的答案。
“自己的人生要自己做主,不能等着领导给你做安排,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我们可以私下聊一聊让你快速进步的方案。”
绕着绕着,结儿终于搭上了最后一根结线。盘结的人总是习惯在收口的位置用火焰把剪断的线绳融化,让露在外的两端贴合为一体,结结实实的围住钩锁复杂的结。可这把火要燎得恰到好处,燎得刚正而不染一丝轻佻,谦卑却不揽一毫蛊媚,让起了邪念的人收好已经暴露的狐狸尾巴,也让旁观的人瞬间看清这盘棋局里的黑与白,善与恶。
思忖了良久,乔兮握着手机,唇角微微挑起,打了几个句子。
“陈处,私下聊就不必了,要是您有什么需要批评指正的地方,可以通过业务通或内网邮箱告诉我,其他的,恕不能奉陪!”
信息清晰明了的传到了陈处长的手机上,乔兮可以想见,此时的陈玉吉心中一定暗流涌动,百感交集。酝酿了大半年想要张口吃进肚子里的小白兔突然变了性情,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撒网竟然一无所获。但他具体又说不上来为什么撒了这张网。
对话以陈处长的微笑表情画上了句点,乔兮默默的截好了所有的聊天记录。有时候,留下证据不只是为了抓到罪犯,也是为了,能在这浩瀚职海上挺起胸脯,不用为了五斗米而弯下腰,傲气潇洒的闯下去。
乔兮好像突然明白了刚才王雨璞没让自己去参加座谈会的原因,总结一下王行长的种种反应,她应该是看出了陈玉吉欲盖弥彰的龌龊伎俩 。想着想着,心里便注进了一股暖流,从里暖到外的熨帖。
我们都是被束了手脚的提线木偶,无法跟着自己的心去做喜爱之事,去爱想爱之人,可能有机会选择这线被谁扯在手里,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至少,提着线的人不会用这线送你到不想去的地方,更不会,用这线扯着你去做不想做的事。
乔兮给王雨璞的手机发了一条微信,简短,含义却不言而喻“姐,谢谢!”
王雨璞的手机震了,低头扫一眼微信。果然,她所青睐的人儿终究没有让她失望,她的顾虑,她全都明白。
“你偷偷摸摸的鼓捣什么呢?”李瀚宇悄悄的晃过来,倚在乔兮桌边。
乔兮抬起头,弯了弯笑眼,“这是秘密!”
“啧啧...我发现你今早就春光满面的,原来...是有了秘密了!”
“少贫啊!有事儿就说!”
“哎,还真有事儿,你陪我去做个贷后,老李上午去分行了,那边等着呢!”
“哦,好,不对...不好,一会儿亓...一会儿我的客户也来,我得等着!”
“哪个?就上次灌你喝酒那个?”
李瀚宇捋着下巴眯起眼睛,乔兮刚才明明是要说出那个跟亓钰一样姓氏的人的名字,可吞吐到一半竟然又咽回去了。隐隐约约的,他觉得那个英气逼人的女客户,和乔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乔兮,你是不是....”
“是什么?”
“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啊!”
“你...猜呢!”乔兮似是在开玩笑,李瀚宇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又摆摆手,在他的认知范围里,一个屋里的人,绝对是不折不扣的直女。
软磨硬泡之下,乔兮不情愿的抓过手提包做了李瀚宇的“共同调查人”。
乔兮把自己塞进车里,李瀚宇刚刚发动了车子,亓旸就从对面的车里下来。车和人擦身而过,短暂的一瞬,乔兮却把眼睛落在亓旸身上很久。
亓总今天穿了件红色的长风衣,前边的扣子一颗都没有系,关车门的力度带起了一阵风,那风把外套挺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弧度下面是亓旸瘦纤的腰身,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窗,也诱得乔兮心头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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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座谈会,不算大的会议室里,密密麻麻的围了一圈的人。
“陈处您还有什么补充吗?”
主要负责人讲话结束,在一旁酝酿了良久的陈处长好像有些按耐不住了。垂直的眸子投射到对面王雨璞的身上,毛孔里挤满了不甘和挑衅。
“刚才听了张处的发言,我十分敬服,那我就再补充几句,如果有不足之处呢,希望在座的各位行长和客户经理批评指正!”
陈玉吉不紧不慢的接过了话匣子,可眼睛并未从王雨璞身上移开,黝黑粗壮的手握住胸前的话筒,嘴角勾了勾。
“我的观点主要是针对于大家近期的工作态度和表现,在此提一些小的建议。我们的许多客户经理啊都非常年轻,从最早的70后做客户经理到现在有些支行甚至转岗了许多90后的客户经理,这无疑是个好现象,毕竟未来都是年轻人的嘛!我们这些个老朽也奋斗不了几年了!”
会议室里有几个人开始小声的回应,嘘乎乎的夸赞陈处长宝刀不老,志在千里。王雨璞看了一眼身边的李瀚宇,无奈的摇了摇头。
“但是呢,现在有个现象我觉得很是不好,我们这些新转岗的年轻人虽然充满活力,干劲十足,可做起工作来总是很不踏实,对本职的工作常常是不上心,不专心,也不能让人放心。”
王雨璞听到这,缓缓的抬起了头,瞬间明白了平时闷声闷语的陈处长今天巧舌如簧的在台上摆出这些大道理的原因,原来,这老狐狸是在发泄撒了网却没钓上来鱼的憋闷。
“有些支行的客户经理,我这里就不具体说是哪家支行了,甚至还兼职什么团委甚至是党务的工作。这就会导致一些个青年员工像被绑了手脚一样抽不开身,无法把全部的热情都投入到自己条线的工作,这一点是大忌,是拓展业务的绊脚石。所以呢,借今天这个机会,我希望在座的各位行长,尤其是某些正在这样做的支行行长回去好好梳理一下自己支行的内部结构,做到专人专职,专注守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样呢,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青年员工工作态度不踏实、不端正的问题!”
陈玉吉嘴角堆着笑,余光掠过王雨璞的眼睛。聚焦的时间很长,长到足以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看出这一幕好戏到底是针对着哪个支行,哪位支行长。
李瀚宇低下头,靠近王雨璞的耳朵小声的耳语,“王行他这是说的咱家吗?难不成说的是...乔兮?”
王雨璞没回答,眯起眼睛盯着陈玉吉,正所谓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这老东西每天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估计都在琢磨着怎么在背后下绊子使坏。
王行长并不是怕了谁,只是陈玉吉顶着个不咸不淡的职位,若是他在身边人那时不时的吹吹耳边风,乔兮的日子恐怕是不会好过。
癞□□突然有一天跳到了你的脚面上,它倒是没本事咬你,但却会脏了你崭新的鞋袜。所以,眼下最为重要的是先摸清楚这老鬼的底细。
座谈结束,王雨璞驱车前往戚国良的住处,那里有她想要的答案。
“戚叔,陈玉吉这人你了解吗?”
“雨璞啊,你好久没来看戚叔了,怎么一来就问起这么个人!”
“他比您小不了几岁,您应该和他公事过吧!”
“他?他这人本是倒是没多大,花花肠子可不少。年轻的时候和没少祸害那些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姑娘,还因为这种事儿,差点和老婆离了婚。怎么...难不成他对你动什么歪心思了?你快跟戚叔说实话!”
“不是我,不过他贼心不死,倒是惦记上我手底下的人了!”王雨璞握紧茶杯抿了一口。挑了挑眉接着说:“戚叔,像他们这种败类为什么还能在这种不咸不淡的岗位上挂着?”
“你也说了,是不咸不淡的职位,没什么实权,但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安享晚年之前总要有个过渡。”
“屁大点的能耐还总想老牛吃嫩草,难道他们就不怕遇到厉害的自己吃了大亏!”王雨璞似乎很激动,太阳穴的位置隆起了一道青筋。
“孩子啊,你说你都当上行长了,怎么有些事儿还看不明白!”
戚国良给王雨璞的茶杯里续了水,淡淡的说:“这些老狐狸之所以会见到年轻漂亮的就贴上来,是因为现在愿者上钩的太多了,与其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倒不如挑明了,各取所需。遇到正直本分、不肯为五斗米折腰的,顶天也就是礼貌回绝,毕竟这种事儿,说出去,吃亏的总是女孩子!”
王雨璞突然笑了,嘴角快速的勾了一勾,“愿者上钩的是很多,但也不是每个不愿意的都是弱不禁风的小蝌蚪,没准哪天他就钓上来一条鲨鱼呢!”
“嘿呦,雨璞啊,戚叔想问问,这回他看上的你的人,是谁?我之前在你行里见过吗?”
“见过的,她还在前台的时候您去她窗口办过业务。”王雨璞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骄傲。
“你说的是,叫乔兮的小姑娘?”
“嗯,正是。”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王雨璞的眼睛里漾起了一汪清澈的潮水。
“嘿呦...有点意思!”戚国良缓缓的勾起一边的嘴角,似是在咂摸着什么,“那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让她一直跟着我,我到哪,她就到哪!”
“你不怕那个老鬼背后找你麻烦,给你小鞋穿!”
王玉璞笑了,笑容诚恳却略带些轻蔑,“不瞒您说,她还真就给我穿了一次小鞋!”
“想吃又吃不着,倒也难怪。不过也别跟他撕破脸,毕竟...你刚坐上现在的位置,翅膀还没硬实!”
“戚叔,虽然我现在还飞不了太远,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把好孩子往庙上舍。”
戚国良猛地抬起头,迎上了王雨璞漆黑的眸子,又一次的,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个五年前还未及脱去稚气的小姑娘,那个从很久之前就倔强执拗的小人,如今依然没被这汹涌的洪流冲掉棱角。
随着岗位的轮换,时间的流转,这股执着和倔强里沤出了新的枝芽。吮过世俗的挣扎,太多的人在这里腐了,败了,迷失了。只有她,在泥泞的池子里还能游出自己的那片清洁。
“雨璞啊,永远...不要改变!”
“好,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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