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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邢天去燕子潇蹭饭, 发现燕子潇客厅放了一个奇怪的小包,里面装着一沓颜色鲜亮的纸币及若干捆白蜡和香火。
邢天打了个激灵, 心里立刻清楚这小包和祭奠安淇有关。
燕子潇从厨房里出来,眼中毫不掩饰怒怨:“你怎么进来的?”
“从大门啊。”
“钥匙, 哪来的钥匙。”
邢天摊手:“在我身上, 你过来取。”
燕子潇在邢天上衣裤子的几个口袋里一顿乱摸,没发现钥匙, 听到邢天爽朗的笑, 才恍然明白自己中了计。
“你!”
邢天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金铜色的钥匙:“这是我老婆家的。”
燕子潇一眼认出那把钥匙是他放在卧室里的备用钥匙:“你怎么拿到的?”
“晟儿宝贝给的。”
“还我!”燕子潇试图抢钥匙,邢天手一挥, 握拳藏在背后,钥匙又不见了。
“钥匙是我家的。不然我报警了。”
“都说了这是我老婆家的,你又说是你的, 是变相承认你是我老婆喽?”邢天一句话就撩乱了燕子潇的心。
燕子潇恨的咬牙切齿, 他早就知道这货伶牙俐齿, 和他耍嘴皮子肯定占不到便宜。燕子潇反感一言不合就动手,可是邢天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底线, 他只能提神运气, 准备进入揍人模式,把这个恬不知耻、花花肠子、胡搅蛮缠的极品人渣狠狠教训一顿。
不过邢天没再和他开玩笑,突然伸出两个手,手握拳状,笑道:“钥匙在其中一个手,你猜,猜中了我就还你。”
燕子潇回绝一个冷漠的笑,伸手攥住邢天的右手手腕,用虎口紧紧箍紧,很快便听到一声清脆的骨折声。
手腕很快变白变青,邢天的脾气与耐性用完了,他干脆松开左手,反掌锁住燕子潇的小臂,气鼓鼓道:“燕子潇,我手都快折了!”
燕子潇松开手,盯着邢天空荡荡的左手,不带一丝怜悯或同情,去掰邢天的右手。
在邢天夸张的鬼哭狼嚎中,邢天的右手摊平在燕子潇面前,空空如也,哪有什么钥匙。燕子潇挑起眉,语气明显不悦,“钥匙呢?”
两个手都没藏,还让他猜?真觉得他好脾气耍他呢?
邢天尴尬一笑,看出燕子潇明显动了真怒,立即指着桌子上给逝者供奉的祭品:“不准揍我,安淇看着呢。”
燕子潇的动作明显迟缓。
“别忘了,我是安淇生前的朋友之一,她可是多次在日记里提到我。”
房间的氛围沉默紧张。
燕子潇把祭品收好,转身回厨房。
邢天犹豫半天,也跟进去,系上围裙,帮燕子潇洗菜。
“喂,燕子潇,你什么去看安淇?”
“问这做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她。”邢天突然想起他在父亲古稀大寿那晚,他在哥哥面前随意提起安淇时哥哥眼中刹那闪过的诧异与逃避。这个疑点他派人调查中,线索尚未清晰,但他能确定他哥邢睿瑜一定是破解安淇惨遭横祸的关键之一。
燕子潇沉默,切菜的动作也慢了。
邢天走到燕子潇旁,小声道:“我是认真的,安淇过世六年,我却一次都没去看她。其实我这个朋友当的有点虚伪,有点假。”
当年的邢天事业正在上升期,什么都不缺,包括形形□□的朋友。安淇其中是特别个性的,也是最平凡最不起眼的。
“我可以去吗?”邢天真诚地恳求。
“可以。”
“谢谢你,子潇。哎哎哎,这什锦汤里少放点青菜,我和乐乐都不爱吃。”
燕子潇转过头。邢天立刻捂住嘴。
燕子潇把沥水篮里的小油菜全部倒进汤锅里,冷讽一句:“别蹬鼻子上脸,这顿饭吃完,就滚——”
邢天装着没听见,嘴里哼出愉悦的小曲儿。
******
郊外的墓园。
天空不知何时灰暗了。
苍穹低沉,密云汹涌,冷风从耳边呼啸,卷走逝者的莫大冤屈,卷来生者的思念伤心。
燕子淇的生忌之日,本该如花似玉的年纪,却早早离世,匆忙的连家人和梦想都抛弃不顾了。
燕子潇仔细摆好前一夜准备的好吃的,红烧猪肘,油焖大虾,铁板烤鱼,几道清淡可口的素菜,还有他特意为妹妹腌制的糖蒜和蜜饯,肯德基买的全家桶。
燕晟也来了。这是燕子潇第一次带小孩来他生母的墓前。小孩总是比他想的要聪明,预感到了什么,全程不说话,眼眶红红的。
“子淇。之前说要给乐乐找个妈妈,这个诺言作废了,哥哥无法办到,对不起。”
“你的日记我已经看了,可惜残缺不全,希望我能顺利找到后面缺失的残本。”
“今天是你阳间的生日,哥哥很后悔,早知道收养你的亲戚居心不轨,我当初就不该让你一人离去。”
燕子潇的声音渐渐哽咽,嗓音像塞了块铅石沉重沙哑:“子淇,哥,好想你!”
想你乖巧懂事的笑容。
想你给哥哥缝补衣物的那双巧手。
想你夏天穿着白裙子,在家门那颗老榆树下天真浪漫地跳舞。
想你咿咿呀呀唱过的歌。
想你和我别离时哭的伤心的泪花。
燕子潇把嘴唇咬的法发白,全身颤抖。
邢天见状,眼睛微微涨热,一座墓碑,分隔着两个永远无法相见的城市,原来死亡离他如此之近。
“子潇,要不你先静一静,我陪安淇说会儿话。”邢天再也看不下去燕子潇强装的镇定。
燕子潇颓然答应,和儿子一起坐在墓园小路边的石凳上。
邢天独自一人留下,将一束娇艳的红玫瑰放在燕子淇的墓前,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安淇,我来晚了。”
女孩的笑只能定格在死气沉沉的石碑上。
“先谢谢你把燕子潇带来我身边,你和我的约定生效了。”冥冥之中,这股神秘力量让他和燕子潇不期而遇,邢天心存敬畏和感激。
死人面前不能说假话。
邢天缓缓道:“你哥哥很特别,让我忍不住想靠近他。我也尽可能做个好情人,满足他和乐乐的所有需求。”
女孩笑容依旧,可邢天再看,却觉得那笑容忧郁而哀伤。
邢天突然低下头,似乎在拷问自己的内心:“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不知道,以前的生活无聊乏味,遇到你哥后,挺快乐的。”
一阵风飞过,空气更冰冷,玫瑰的花瓣漫天飘洒,在肆意的冷风下享受枯萎前最后的风姿光彩,邢天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诧异回头。
燕子潇道:“走吧,变天了。”
******
切诺基上。燕晟在后座的儿童安全椅已然睡熟。邢天开车,燕子潇坐在副驾。
前方的道路不平整,燕子潇从镜中看到儿子熟睡的小脸道:“路颠簸,开慢点。”
邢天应声:“知道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城郊跌宕起伏的山间公路上,也许是降速的缘故,邢天觉得脚下的路越来越长,长到永无止境,似乎一直开下去,这辈子就能荒废没了。
“子潇,我能问个问题?”
燕子潇眼皮一跳,心中已有预兆:“说。”
“燕晟……是安淇的孩子吧!?”虽然是问句,但邢天肯定的语气表明他的态度。
“是。”既然邢天问出口,燕子潇不打算隐瞒他,“我找到乐乐的时候,他还是个襁褓里的小婴儿,为了调查安淇死亡的真相,我带他来这座城市扎根生存,多余的我不敢奢望,只希望儿子能健康成长,抓住害死子淇的罪魁祸首。”
但燕子潇一想起他这几年的碰壁坎坷,又觉得他只是图个念想,多年前的事了,他不辞辛苦奔波在寻找真相的道路上,可希望渺茫、前途叵测,他何时才能看到终点?
经过一座山的山顶,邢天把车停在路边,让燕子潇下车抽了只烟。男人的心事大都靠烟、酒、女人纾解。
燕子潇靠在引擎盖边,在淡淡的烟雾中,怅然感慨:“南方真好,树永远不老。”
天空忽明忽暗,青山黛峦,被风儿吹的绵延起伏,仿若这片绿海是大地唯一鲜活的生命。
邢天走到燕子潇面前,夺走燕子潇指间细长的卷烟,叼在自己嘴中,舌尖立刻传来被阳光烤熟的植物的焦香味。
邢天伸出两拳,在燕子潇面前,然后含着烟头的唇角上扬,“燕子潇,猜一猜,你家的钥匙在哪只手?猜错的要接受惩罚。”
上过一次当的男人不会上第二次当,燕子潇不屑嗤笑:“无聊,幼稚。”
“那你就陪我幼稚会儿。这山好像就我们俩活人。”相依为命的。邢天嘴中呼出缥缈缭绕的烟雾。
“左手。”
邢天松开左手,在空中扬了扬,什么东西都没,他笑道:“再猜?”
燕子潇目光远眺,也不看邢天,淡声道:“右手。”
邢天道:“你又猜错了,惩罚时间到——”
燕子潇终于把视线移到在邢天的右掌心,那纹路清晰漂亮的手掌中,安静地躺着一个淡黄色的小环,是枚设计简洁大方的男戒。
邢天把男戒套在燕子潇的中指上:“哇,你的尺寸和我老婆的完全一致。”
燕子潇目光如静水,和邢天对视。邢天的表情竟然没有他平时隐藏得极深的伪装险诈。
邢天吸完烟,回车里。
燕子潇望着指节熠熠发光的金属小环,出神片刻,最后他还是把戒指取下来,放进口袋里,上了车。
******
时间总在不经意间流逝。
转眼临近新年,而邢天和燕子潇的关系依然不见修复。
邢天下巴冒了几个小痘痘,路医生说是上火憋出来的。钟延那群狐朋狗友吐槽邢天转型居家好丈夫还白受窝囊气,他家那位是不是脾气太差了等等,邢天只是高冷地笑笑,一个接一个鄙夷拒绝狐朋狗友搞的单身派对。
他说他心里装了个人,不再空虚寂寞冷。
派对什么的很无聊很庸俗,还不如在老婆家蹭一顿饭有趣。
只有钟延清楚,这大少爷死要面子活受罪,一语戳中的破处:“你明明就想和我们一起嗨,流连在花花草草间,可是为了那燕子潇忍着男人朝三暮四的原始|本能,值得吗?”
邢天不在意答:“我邢天不做赔本生意,当然值。”说完他已在大脑里脑补出一百个G的他和燕子潇做|爱的性|福大片。
“不过他也够倔的,你三番五次示好,竟然一点都不原谅你。”
“原不原谅无所谓,反正我该在他家蹭饭照样蹭。”
钟延拍拍好友肩膀,看着邢天下巴的痘,一脸同情:“小心憋出毛病,别忘了你还有右手。”
“不劳烦你操心,我和燕子潇的床|事可是协调的很。”邢天自信笑道。
编吧你就,看你脸上的痘痘,就知道你一点肉都没吃上。
看着好友强行装|逼,钟延也不拆穿邢天最近连男人床都不能上的悲剧事实。他有点不理解,其实邢天根本不必牺牲这么多精力时间去讨好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花花公子从良记,他个外人都看着浑身难受。
犯得着吗?除非。
钟延脸色微变,脑中突然蹦出一个人惊人的想法——
或许这恶少连自己都没察觉,心里装了个人,不再空虚寂寞冷。
假的也说得跟真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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