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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顾青青面前, 两个护院站着不敢动,半天才反应过来,叫了声:“二少爷!”
顾青青这才仔细又看了一眼, 原来赶过来的人是程桓, 不是程钦。夜晚光线不太好,她泪眼朦胧, 竟然认错了。这兄弟二人身形很相像,程钦较高一些, 但是骑在马背上完全看不出来。
程桓看着躺在地上被捆住手脚的顾青青, 皱着眉头对两个护院说:“快点松开。”
一个护院迟疑了一下:“这是老爷夫人……”
“松开。”年轻的少爷说话声音并不大, 但是很有力度。
两个护院再也不敢犹豫, 连忙蹲下去,手忙脚乱地帮顾青青解开绳索。某种意义上来说,程桓在程家的影响力比程钦还要大一些, 虽然程钦在朝中做了官, 但是继承家族商业的是人是程桓, 他在府里呆的时间也比程钦要多一些, 这些下人们平时接触程桓比较多, 反倒更怕他。
程桓一向温和,对待下人们也没有恶声恶气过,不过这会儿他的语气冷淡,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是生气了,两个护院心里面颇为忐忑。
顾青青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刚才摔得有些重了,她的腿上好几处伤,手掌也擦破了,站着只觉得疼。
程桓见她穿得单薄,就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解下来给她披上,又让两个护院把顾青青扶上了马背,他自己也不再骑马,跟在马匹旁边步行。两个护院想说什么又不敢多说,一个人牵着马走在前面,另一个就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顾青青一直在向程桓道谢,这是她穿越之后遭遇最为凶险的一次,整个人又惊又怕,刚才以为是程钦来了,不自由主就哭了起来,现在反倒镇定下来,不再流泪。她不会骑马,只能尽力握紧缰绳,生怕掉下去。
几个人沿着道路走回马车处,护院扶着顾青青下了马背,她轻轻挣脱了,先把外衣还给程桓,然后自己努力爬上了马车,蜷缩在里面。
程桓重新上了马,一行人开始往回走。走了没多远,顾青青轻声叫了声:“二少爷。”
程桓驱马过来,走在她旁边:“怎么了?”
顾青青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能不能不回程家了?”
程桓看了看她:“只怕不行,我虽然救了你,但是不能随便放你走,你的卖身契还在程家,就算逃走了,也还是奴籍,如果被查出来,要被送到官府的,到时候还是要被程家收回去。”
顾青青沉默了,程桓继续说道:“再说,大哥对你这么好,你要是走了,他还不得急死?”
顾青青叹气:“但是我在程家继续呆着,大少爷也很为难。老爷夫人一直想让他娶妻,他若是因为我的缘故不肯娶的话,老爷夫人也不会放过我。这次就算躲得过,还有下次。我要是走了,他也不会为难了。”
程桓正色道:“认识你时间也不短了,多少也能觉察出你和普通丫鬟是不同的,对于大哥来说更是不一般,而且我之前认识的青青也不像是会逃走的人啊。”顿了顿又说,“这会儿大哥应该已经回府了,我让霜花等在门口,他一回来肯定就会赶来找你,你还是等会儿跟他说吧。”
顾青青点了点头:“谢谢二少爷。”然后又蜷缩在马车里。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顾青青在马车晃得里昏昏欲睡,忽然觉得马车似乎停了下来,她想起身,只觉得脑袋十分沉重,头晕得厉害,接着有人伸手把她抱了起来。那人的手臂很有力气,怀抱也很温暖,她被抱得很紧,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顾青青迷迷糊糊地想着,莫不是程钦来了吧?但是她只想了一下,就继续昏睡过去。
程家的前厅,气氛完全凝结了,整个程府所有人都聚集在前厅的空地上,原本漆黑的夜晚,此刻被灯笼和火把照得灯火通明。
程老爷和程夫人虽然仍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但是拿着茶碗颤抖的手泄露了内心的紧张。他们从来没见过大儿子愤怒到如此地步,尽管这个孩子以前脾气略有点不好,但是也从来没有在人前显露太多,可是这次明显不一样。
程钦让人把两个护院绑着扔在前厅地上,亲自拿了鞭子,一下又一下地狠抽,两个护院鬼哭狼嚎,衣服很快就被打烂了,露出皮肉来,不一会儿就见血,流到地上。程老爷也有些火了,想要阻止程钦,却看见程钦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自家爹娘,手上的鞭子一下比一下用力,仿佛这鞭子抽得不是两个护院,而是程家老爷夫人。
程夫人早就吓得面如土色,作声不得,每一鞭子,她都要抖一下。
两个护院被打得半死,趴在地上哭着求饶。程钦倒也不想真的打死他们,又打了一会儿,见两个人也差不多了,他停下鞭子,目光挨个从在场所有人的脸上扫过去,最后落在程老爷和程夫人的身上。
“从今日起,府里上上下下的事务都由我来做主,有任何事情都要向我禀报,”程钦沉着声音,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却有极强的压迫力,“如果没有我的允许,再出现今天这种随便绑了人去卖的事情,别怪我下手太狠,打死都是轻的!”
程老爷哆嗦着嘴唇还想说点什么,程钦目光炯炯,截住了他的话头:“程家经商多年,家大业大,如今我为朝廷命宫,说话难道还没有半点分量了?”
程夫人哭起来:“真是没想到,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为了一个小丫鬟,竟然跟自己的爹娘说出这种话来,我们真是愧对程家列祖列宗,养出这种不孝子来!”
程钦只笑了一下:“爹娘在都城住的时间也够久了,今日天寒地冻,不宜在此久留,我已经备好了车马,明日一早爹娘即可启程返乡,准备过年,不必在此异乡这么操心儿子的事情了,妹妹在家久等,一定也很想念爹娘。”
程老爷愤愤起身,一句话也不说,甩袖离开,程夫人哭哭啼啼地跟在后面。程钦终究心软,看两个护院在地上可怜,命人把他们俩带下去敷药,而后匆匆赶回自己的院子。
他走进房间,念月守在床边,霜花坐在一旁眼泪汪汪。顾青青正躺在他的床上,双眼紧闭,脸色很差。
程钦从宫里面回来,刚走到门前,就被大哭的霜花告知顾青青被人带走了,他立刻备好马匹去追,又不知道方向,只得生气地回去找爹娘询问,却被程老爷大骂道:“你这辈子就别想再看见她!”
就是这句话让程钦彻底陷入愤怒。如果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她怎么办?他突然从心底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紧紧地抓着他的心,抓得心痛,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知道痛苦的滋味。这个两年多来一直陪在身边的小丫头,或笑或闹,或顺从或调笑,斗嘴也能斗得风生水起,他恍然觉得,已经不能没有她了。
他逼着父母告知方向,再次催马疾奔,半路上遇到程桓带着顾青青回来,他跳下马车,把蜷缩成一团的女孩子抱起来,就再也不想松开手了。
顾青青此刻昏睡着,伤口已经敷上药包扎过了,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着凉,发起烧来,浑身热度惊人。念月和霜花不停地用凉水把毛巾浸透,然后放在她的额头上,不一会儿就要换掉。大夫也来过了,只说是风寒侵体,但是病人身体热度太高,要尽量降温,不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程钦忧心忡忡地坐在床边,拉着顾青青的手,念月拉着霜花到门外候着。
他把毛巾拿下来,在凉水里面浸透,拧得半干,叠好放在顾青青的额头上。这些本来是丫鬟们伺候他的事情,现在他给顾青青做起来非常自然。顾青青的脸蛋发红,因为高热的缘故,嘴唇也很干。程钦倒了杯水拿过来,半扶着她起来,把水杯放在她嘴边。
顾青青一直昏昏沉沉的,只觉得喉咙里面火烧一样,此刻感觉到送到唇边的水,条件反射地慢慢喝了一些。程钦面露喜色,又喂了她一杯水,然后换了毛巾。
他走到门前,对念月和霜花说:“你们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在这里看着就好。”
念月连忙说:“大少爷,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来,还是我……”
程钦打断了她的话:“你忘了我说过的话?现在这府里面,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念月立刻闭了嘴,点点头,霜花身上还披着程桓的衣服,望了一眼屋子里,说道:“辛苦大少爷了。”
程钦等两个丫鬟走了,把房门关好,回到顾青青身边坐下,怜爱地看着她。
霜花回了程桓院子,看见沈芊芊正在和程桓说话。沈芊芊的声音娇弱:“二表哥,今天头一次见大表哥发这么大的脾气,真是吓死我了。他要赶姑姑姑父回老家,我们是不是也要跟着一起走啊?”
程桓不太像理她,但还是回了一句:“我们自然要回去过年。”
他抬头看见霜花走进来,立刻站起身来,把一脸不满的沈芊芊留在身后。
霜花有些疲惫,看见程桓她的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下来:“二少爷,青青她……太可怜了……”
程桓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啦,大哥会照顾她的。”
沈芊芊凑过来:“我觉得青青那个丫鬟也有些不对,她应该劝着大表哥娶妻啊,她这种出身难道还想爬到大少奶奶的位子上吗?大表哥也是的,这样公然跟姑姑姑父闹得这么难堪……哎你们俩等等我啊!”
程桓已经拉着霜花进房间去了。
程老爷和程夫人两个人回了主屋,程夫人一边哭一边收拾东西,程老爷听得心烦,说了句:“别哭了!”
程夫人一下子哭得更厉害了:“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厉害了啊,儿子跟我闹,你也跟我闹是不是!”
程老爷立刻缓了语气,叹道:“我不也是在心烦吗,谁能想到钦儿今天这个样子啊!”
程夫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收拾好的东西扔得乱七八糟,两个人坐了一会儿,看看天都有些微微发亮了,程老爷站起身来:“我们走,回燕归城去。这房子就给他留着吧,但是以后他所有的开销我们都不会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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