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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迁都沈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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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魏忠贤专权,以杨涟等人收受熊廷弼贿赂,将汪文言下镇抚司诏狱,阉党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对汪文言严刑拷打,施以“械、镣、棍、拶、夹棍”,迫令引杨涟等。许显纯图谋以贪污罪冤杀杨涟,严刑拷打汪文言欲得假供词。杨涟虽受酷刑,宁死不屈。月末,汪文言死于狱中。

    五月,给事中杨所修上书请求将“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三案编修成书,朱由校同意此事。不久,阉党追论万历时期辛亥年、丁巳年、癸亥年的三次京察,导致尚书李三才、顾宪成等被罢官。明熹宗朱由校下诏,烧毁全国书院,东林党遭到重击。阉党魏忠贤专权,横极一时,趁热打铁,接连迫害东林党羽,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等大臣相继被捕入狱,尚书赵南星等被夺官罢职。这个前后兴起了三十余年,影响着天下言论,力图革新、剔除腐朽、开放言路、针砭时弊,却也党同伐异、深陷党争乱局的“清流”东林党,也大厦将倾。

    自天启二年,熊廷弼入狱后,魏忠贤因他与东林六君子私交甚密,便有所忌恨。除了诬告熊廷弼行贿杨涟,以求保命外,还说熊廷弼的儿子曾多次出入牢狱,图谋叵测。恰好时任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冯铨,其父也曾遭到过东林党的迫害,对熊廷弼怀恨在心,他便以熊廷弼之名,伪作《绣象辽东传》刊行于世,并于皇帝听讲史书之处呈上,对熊廷弼栽赃诬陷,以泄私恨。明熹宗朱由校因此大怒。

    八月二十六日,熊廷弼被斩西市,含冤而终,并传首九边。

    这杀了头,却还不足以。御史梁梦环谓熊廷弼侵盗了军资十七万,御史刘徽又谓熊廷弼有家资百万,宜籍以佐军。魏忠贤便矫诏命令严加追赃,熊廷弼家全部资财不够,连亲戚、本家都被查抄。其家人皆不得善终。其人叹曰:廷弼不死于封疆,而死于时局;不死于法吏,而死于奸珰。可谓是明末政治斗争的典型悲剧了。

    熊廷弼的死讯,令她遥想起了三年前的那把大火。熊廷弼前后经略辽东十五年,却是因为党争,而一击致命。那把火,又何尝不是他政治生涯的最后一场表演呢?

    其实广宁一战,最后他从山海关派来支援的五千精锐,加上后续的两万援兵,完全可以留在广宁城跟金兵殊死搏斗一番。然而他却选择的弃城焚粮,宁愿看王化贞的笑话。后来他二人双双入狱论死,王化贞聪明地转投了阉党,得魏忠贤得力护,好歹是保住了一命。

    当晚,皇太极匆匆地从耀州赶回了盛京。

    他推门而入的时候,真是把海兰珠给吓得不轻。这几个月来,他都在外头巡防军务,从锦州倒义州,义州到复州,再回到耀州,她原以为他若是要回盛京,一定会先遣消息来。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没头没脑地,书信里也只字未提,就回来了。

    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他却是春风满面,“吓到你了?”

    海兰珠连忙过去帮他卸下身上的甲胄,一看他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连夜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的。

    “怎么也不提前支会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给你接风洗尘呐。”

    “用不着那些琐碎的事情,”他等不及地就抱住她,“让我好好瞧瞧你,就心满意足了。”

    她推搡他,“一脸的灰,还不快去洗洗?”

    “不是你说要替我接风洗尘,那便你来给我洗吧。”

    “我可不是丫鬟……你要丫鬟,我去替你喊就是了。”

    他突然神情严肃地阻拦道:“不必了——我回来的消息,切勿传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就是我玩心大发,弄了个恶作剧罢了……”

    他走到盥洗盤前,拧了一块湿布,一边擦脸,一边说道:“这几日我都会待在这儿,咱们两人,就过那寻常百姓的日子,如何?”

    “一个大活人在我屋里,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放心。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床上躺着,躺到个天荒地老。”

    她有些担忧道:“你不告诉我,我就算好好陪着你,也会心神不宁的……”

    皇太极倒是没想瞒她,却避重就轻道:“我在锦州附近巡防的这段时间,那辽东总兵马世龙是心心念念想要取了我的人头。我看他这般急功近利,干脆就送他个能立功的‘大礼’!”

    “什么‘大礼’?”

    他促狭一笑,“过几日你自然就知道了。”

    不过几日,果然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明军突袭了耀州柳河。消息里说,有一生员刘伯镪自金国归明,声言驻防锦州的四王子兵不满三百,可遣师往取。总兵马世龙信之,遂调前锋营副总兵鲁之甲、参将李承先领兵渡河。然所调水兵游击金冠等大船不至,渡河仅以小渔船,往返不能多载,喧闹四昼夜,金兵发觉后,伏兵掩击,明军败北,死者四百余人,二员大将战死。

    四王子……说得不就是皇太极吗?原来,这就是他送给马世龙的“大礼”。

    海兰珠看着正倚在暖炕上,惬意快活地读着兵书的皇太极。恐怕那马世龙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中了这反间计吧。

    柳河一役的消息一出,果然范文程是第一个找到她这儿来的人。

    皇太极倒是恭候多时了,畅快地说道:“你说,那孙承宗万不可小觑。眼下袁可立走了,马世龙吃了败仗,这威风凛凛的辽东督师没了左膀右臂,还能多难对付?”

    “四贝勒此计之精绝,别说是孙承宗了,这普天之下,恐怕也无人能及。”

    “这倒也不算是什么计谋,只不过……是抓住了那明人的命脉罢了。”

    海兰珠静默地听着,也不插话,细心地给他二人备了茶点。

    “几十年来,驻守辽东的将臣不过两种,一种是官场之人,贪生怕死;另一种是像熊廷弼和孙承宗那样,有些智谋,妄图革新的忠义之士。对付第一种人,威逼利诱,贿赂即好。对付第二种,就要慢慢借党争之手,瓦解他们的势力,再抓住他们急功近利,想要建功标榜的心理,略施小计设个陷阱,他们就会不请自来。”

    皇太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范学士可以拭目以待,任那孙承宗有多大本事,躲得过柳河之失的追责,阉党也不会放过他的。他离开辽东,是迟早的事情。”

    范文程一面是叹服皇太极的手段之高明,一面又是心中哀叹。走了一个东林党,又来一个更是明之祸患的阉党,大明社稷,怎能不岌岌可危?再加之这个比大明还了解大明的皇太极,难怪后世汉人有云,□□哈赤善征战,但也只是骁勇,真正是可怕的人,却是皇太极。他的攻心计,简直是华夏汉室的灭顶之灾。

    “孙承宗得势的时候,魏忠贤也曾想要攀附他,可是却遭到了拒绝。孙承宗一向反对宦官干政,曾借回京给明帝贺寿为机,想要弹劾魏忠贤,被阉党的人层层拦在了通州。现在明廷中,只有阉党和非阉党之分。东林党人一应落马,这辽东督师……确实也坐不长久了。”范文程说道,“若是孙承宗下台了,四贝勒也算是为汗王除掉了心头之害,功不可没。届时我一定会像汗王言明,替四贝勒请功。”

    “唉,请功就不必了,”皇太极摇头,“柳河之役,是我擅作主张而为之的,如今事成倒还好,若是弄巧成拙,丢了耀州,只怕少不了一番责罚。这是一步险棋,前年汗王就曾因我如此行事而责罚过我一次了,训斥我傲慢自负、擅作主张。所以这次的事情,权当是明人自己闹出来的一出笑话吧,汗王问起,还是不要提及我为好。”

    不出所料,九月,因柳河之失,魏忠贤党羽趁机弹劾马世龙和孙承宗。在言官交章劾奏,严旨切责之下,孙承宗请求罢官。十月,明熹宗朱由校同意孙承宗辞官,并给孙承宗加特进光禄大夫,儿子世袭中书舍人,又赏赐蟒服、银币等,并派人保护孙承宗回家。而让兵部尚书高第为辽东经略,并不再设立巡抚一职。高第此人乃是魏忠贤的党羽,软弱无能、胆小如鼠,一上任便下令撤除原先孙承宗设立在锦州、右屯等地的防御器械,并将守军全数赶进山海关内,并打算进一步放弃关外的宁远、前屯两处要垒。时任宁远守将袁崇焕誓死反对,称其职乃宁远道,誓守宁远,与城并在。高第无法,只有留下了一小部分守军,尽撤锦州、右屯、大、小凌河及松山、杏山等地的明军和守城器具,退入关内。此撤退令一下,军民大乱,撤退途中,百姓争先恐后,致死踩踏频频,饱受流亡之苦,就连囤积在各处的十万石军饷也丢弃了。

    十二月,朱由校下令拆毁东林书院,东林党至此覆灭。当年东林君子顾宪成撰写的名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在心”,可谓是激励了无数后世国人,却甚少人知道,这东林一党最后的陌路穷途。明末的思想进步浪潮,亦止步于此。

    天启六年,一月。自孙承宗离职,□□哈赤看准了时机,严整兵马,蓄势待发,时隔三年之久,准备一举再攻明地。整个盛京城都陷入了出征前紧锣密鼓的大举备战。对于此役,不管是□□哈赤,还是八旗子弟,皆是信心十足。金国与明交战十年,未尝有过败绩,从辽沈到广宁,辽左哪个天府重镇不是轻而易举就拿下的?宁远居辽西走廊之中,距山海关不过百里,“内拱岩关,南临大海,居表里之间,屹为形胜”。所谓孤掌难鸣,孤城难守,区区宁远小卫,如今已是山海关外的孤城一座了,四处无援,不仅形式险恶,据说全城军民加起来还不到两万。□□哈赤此番更是拟出兵六万,号称十三万大军,一举荡平宁远卫,直逼山海关。

    然而,她知道,金国即将面对的敌人是谁,也知道……这会是一场结局早已注定的败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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