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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致厢房内,沈沧钰在把玩着一只锦鲤玉雕。

    锦鲤用整块的鸡血石雕琢,鲜红血色在鱼身下半部分开始渐浅,待到了鱼尾已呈乳白色被雕成了翻涌的波涛。玉料只有鱼身前端是上品,后面用作边角估计都遭人嫌弃,倒是一双巧手让这有瑕疵的玉雕活了。

    沈沧钰指尖摩挲着鱼尾与浪花,脑海里浮现出小姑娘白皙如脂玉的手,又想到她掌心上那道红印,眸光晦暗不明。

    她没有用凝膏吗,远远的也看不太真切,感觉还没有结痂,结痂后伤处颜色应该要再暗沉些。

    他正沉思,王培打听清楚事情回来,附在他耳边低声两句。

    原来那少年是武安侯的长子——李靳修。

    他回想着方才见到的少年面容,与记忆中要幼嫩许多,也难怪一时没认出来。

    李家与凌家二房有着姻亲关系,小姑娘要喊李靳修表哥。

    他沉默,王培立在边上没敢动。

    “既然刚好碰着,让武安侯不必过来了,见谁都一样。”沈沧钰靠在椅背中,闭了眼。

    身为他的心腹内侍,王培自然是个八面玲珑的,眼珠子转转笑着应喏,退出去办差。

    挽夏所在的厢房将将上菜,店里招牌特色的、她爱吃的,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门被敲响,李靳修守在门处的小厮急急前来,行礼后请他借一步说话,在低语中比了个‘七’的手势。

    李靳修神色一变,折回朝众人说遇见相熟的要去打个招呼,离了席。

    随着他身影消失,挽宁姐妹脸上的失落再明显不过,倒是挽夏执起银箸自发吃了起来。她饿了,还不用对着某人,胃口大开!

    李靳修出门就看见作随从打扮的王培,想要朝他问好却被笑嘻嘻打断了,“世子爷好,这边请。”

    见此,他知道对方是不想暴露身份,便打住只随着前去。

    他被引进走廊尽头的厢房。

    这厢房比别间都要宽敞明亮,装饰亦奢华精致许多。

    踩着柔软的大红绣花开富贵地毯,才绕过屏风他就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身上。

    知道视线的主人是谁,他上前便弯了腰作揖行礼:“见过七爷。”王培不愿暴露身份,他做排行尊称定然不会错。

    男子轻轻‘嗯’一声,叫了他坐。

    李靳修没有迟疑就坐到了沈沧钰面前。

    他暂无官职,未在朝中走动,这算是第一次正式见璟王真颜,便想抬眼打量,不料对方也在看他。

    被撞个正着,他反倒不遮掩了,目光平视笑容温润:“初见七爷威仪,多有失礼,还望七爷海涵。”

    沈沧钰勾了勾唇角,不言。

    撇去别的成见,李靳修确实是个有胆气的,不然,他前世如何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指挥使一职。人长得也俊朗,温润如玉的少年……总是叫人觉得好亲近。还细心的很,居然送了伤药给小姑娘!

    沈沧钰收回视线,将手中的玉锦鲤随手丢在桌面上,屋里响起沉闷的咚一声。

    他这举动让李靳修的心也跟着猛跳一下,想难道璟王觉得自己那是在窥探皇家威仪,生了怒意?!

    下刻,李靳修却听到他语气淡然吩咐道:“我与李世子喝两杯。”

    外边很快就有人进来上酒菜。

    李靳修觉得自己方才是想多了,也不再拘束。不过很认同有关于璟王的传闻,璟王确是个清冷得叫人琢磨不透的人,连话都极少。

    接下来,沈沧钰也没有说话,从一开始手就捏着洒杯。

    李靳修见此自然是陪着,佳酿刚入口那种辛辣冲得他直鼻头发酸……这他喝过最辣的酒!

    偏沈沧钰气定神闲的一杯接一杯,李靳修也只能陪着一杯接一杯,席间的菜几乎没有人动一口。

    两刻钟过去,桌面上空了两只白玉酒壶,李靳修在不间断的灌入洒水后,白皙的脸被酒意熏得微红。

    得到新消息的王培走进来,沈沧钰看见他手指就在桌沿敲了敲,倒酒的护卫立即退到一边。

    李靳修莫名松口气。

    王培就在他耳边低语,沈沧钰又捏起酒杯,半敛了桃花眼轻轻转动着,看透明液体在白玉杯中荡漾出涟漪。

    李靳修见此只得也再端起杯子,才抬起,已见对面的璟王一饮而尽,随后将杯子直接就反扣在桌面上。

    他这个动作使李靳修一怔,双眼望着那朝天的杯底发直。

    清冷俊隽的男子已站起身来,神色清醒无比背了手往外走去。

    李靳修是真懵了,待他走到屏风才反应过来要起身恭送,沈沧钰转身前意味深长扫他一眼,他自然也未察觉。

    待脚步声也消失,李靳修才直起身来环视屋子一圈,越发觉得璟王要叫人摸不清头脑。

    璟王喊了他来从头至尾就朝自己嗯了一声,难道就是让他来陪着喝酒的?

    一位王爷,亲王,会有和未见过面的人喝酒这种闲情逸致?!

    李靳修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扶了扶额头,好像喝得有些急。酒量不错的他也有些酒劲上头了。

    他站好一会才离开折返到刚才的厢房,进了屋却只见着他庶出姑姑的四位儿女,带着醉意的双眼闪过懊恼。凌挽夏对自己避之不及,这瞧准空隙又有多快躲多快。

    想着,他觉得可惜……难得哄了她跟着上街,居然是这样告终。

    挽夏吃饱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本就无意出府闲逛,心里记挂的都是父亲,一路来都催着马夫加快速度。

    回到凌家,她就立马打听父亲有无回府,听得下人说他此时在继祖母那,一刻不歇的又往福康院去。她的两位兄长紧跟在她身后,怕妹妹走太快摔着碰着。

    福康院,凌昊正与继母说着话:“母亲的担忧儿子明白,只是如今凌家正处于风头浪尖上,做任何事情都得三思,不然落了人口舌怕是要惹许多的麻烦。”

    他才回府,凌老太太就将他喊了过来,借着问调任北平之事转到了兄弟的差事上。

    凌老太太倏地叹口气,拧着眉一脸愁容:“我也知你为难的。当初宁夏之事错过了,我也想老二官途可能会坎坷,只是没想到你会外调……”

    凌昊没有立即接话,倒是凌如萱递了茶到老母亲手上,宽慰着:“娘,大哥也是身不由已。”

    母女俩这算是一唱一和。

    苏氏眼观鼻鼻观心静坐着,李氏却是将手中的帕子拧成了麻花,她感觉大伯的意思是不会插手她夫君的事。

    凌昊有些口干,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依旧没有说话,但已在思索着兄弟的出路。

    凌睿到底还是缺资历与功绩,京官名头听着是要好听些,可升迁不易。再说了由从六品熬资历熬上去,熬到头发白可能最高也就三四品,他早先就不同意继弟靠关系等缺的。皇帝是明君,更注重能力。

    思索一番,凌昊也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别的法子让继弟升官快些,而他也清楚继母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再拉兄弟一把。

    搁了茶碗,凌昊这才沉吟着道:“如今情况,京中我是不敢有一分动作的,可若是二弟愿意,或许我还能在皇上那求个恩典,将二弟按原官阶调往北平。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皇上应该能理解一二。”也只能让皇帝看在还要用他的份上,再求一次。

    李氏听到要把丈夫也调北平,还是原品阶不变,整张脸都变了色蹭就站起身。这由京官变外官,还平级,不是变相贬职?!他长房女儿好歹还捞个郡主,怎么到他们二房想要出路还得憋屈贬职往外调!

    李氏的举动使得凌老太太十分不悦,警告的睃她一眼。

    凌昊见弟妹这个样子心里明境似的。

    弟妹这是对他的提意不满,只暗叹长房与二房始终还是隔了层关系,不知他的真心好意。升官想要快当然要功绩,现在最好立功的办法,便是去战场上博!

    他就站起身朝凌老太太说:“母亲与二弟二弟妹先商量着,儿子这几日事务压身,乏得紧,就先告退。”

    “去吧去吧,这些日子是辛苦你了。”凌老太太又睃了眼亲儿媳,扯出笑给继子道。“晚间也不必再过来了,我这挺好的不要挂心,等你二弟回来,我再让他寻你去。”

    凌昊应下,与妻子退出厅堂,恰好就被赶来的女儿撞个满怀。

    忙拎住女儿两只细胳膊,稳住她身形,凌昊哭笑不得:“挽挽这是跑什么,后头有鬼撵你不成?”

    跟着妹妹身后的兄弟俩无言。

    “爹爹,怎么样了!可有大碍?!”挽夏微喘,着急的问。

    凌昊看看她,又看了眼福康院的厅堂,道:“总说你不长个子,原都被思虑给压住了,回来了就先去你祖母请安。”

    父女俩的话飘进屋,凌老太太听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一个半大的孩子,还是姑娘家,都懂得轻重缓急之分,偏她亲儿媳妇就鼠目寸光的,只看眼前得失!真不如个孩子!

    挽夏明白父亲话中深意是先回自家地盘再说,又见他神色还算轻松,露出笑进了屋给凌老太太请安走个过场。

    凌如萱见长房兄妹回来,却不见继子,问得前因后果才又安心坐下等人。

    在回正院的路上,挽夏得知皇帝封了自家爹爹为右都督,还赐了蟒服,又喜又忧。喜皇帝此举应该还是相信自家,忧以后步步谨慎小心的日子。

    苏氏见她愁眉苦脸,便伸手去戳她额头:“人小哪那么思愁的,瞧你爹爹都不愁!”

    挽夏惊觉自己表现是有些反常,就抱了娘亲胳膊露出笑来。

    她重生这种事情怕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还是先瞒着吧。

    凌昊那与两位儿子说出发北平的时间,挽夏忙坚起耳朵,听到日期是四月二十发现还是和前世的时间相符。

    下刻,凌昊又想起事来,朝她说:“对了挽挽,明日你起来就穿戴正式些,璟王会到府里来传册封的旨意,还会接你进宫,皇上隆恩要摆认亲宴。再有是……”

    他说着顿了顿,看向家人的神色极为郑重:“我会先带兵离京,你们会与璟王一路到北平……”

    挽夏脚步就忘了抬,愣在原地。

    要和璟王……一路去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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