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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放远回去的时候房间里干干净净,就好像鹿森刚刚打扫过一样。
房东打电话过来催他交下三个月的房租,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答应了下来。他还要生活,再找个住的地方也很麻烦,更何况他根本也不想搬家。
不需要再打几份工了,可是一刻也不想停下来。
许放远不喜欢做一件事去思考很久,于是在思念鹿森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打通他过去的号码,发给他过去的微信,这已经不能算作是自我安慰,他甚至想着,鹿森会不会还和过去一样,会想办法跑出来,然后继续和自己在一起。
大不了他生几天气呢,好好哄哄就是了。鹿森最喜欢甜言蜜语,每次都会绷不住的笑起来。他笑起来真是太好看了。
门外响了几声敲动,许放远躺在沙发上没有应答。就又响起了细碎的声音,钥匙被插进孔内转动。
许放远动也没动,他毫无期待。那种分手以后开了门一看是恋人的情景在电视剧里才会发生,更何况鹿森是不可能跑出来的,他哪能反抗的过鹿炎。
房东站在门口,头上是一顶戴了许多年的帽子,许放远觉得这两年这个老头毫无变化。他平日里在楼下卖早点,许放远每天早晨都能看到他,但几乎从来没有光顾过。鹿森嫌他家的早点油太大,他就也跟着不喜欢吃。
不过许放远对他的印象也说不上好,在他这里租了几年的房子,也从没见他送点油条包子什么的意思一下,抠的不行。
许放远本来觉得分手自己顶多就是难过而已,现在忽然有了外人的闯入,他才感觉到自己的不耐。那是一种无能为力所以看任何事情都不舒服的愤怒。只有屌丝才有的行为,但是屌丝基本没他这种觉悟,不会愿意承认。
“咳咳,下个月还租不租?要交钱了哈。”
“租”
许放远转身去掏钱,他觉得自己现在就跟磕了药一样,只想赶紧把眼前的人打发走。
全都打发走,他得一个人待着。
他刚把钱包掏出来,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于是动作停下,他停顿了几秒才慢慢说到。
“叔,这房子您卖吗?”
“啊?”
房东的表情凝固了起来,就像没听清许放远在说什么一样。许放远看着他,只好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这房子您卖不卖,卖的话你就开个价吧。回去和婶商量商量,要是实在不行我就长租,先租一年的。”
“小远呐,你这想明白了吗。”房东从夹克里掏出一包烟,比许放远常抽的还便宜几块,味重得很,他点上一根又把烟盒递给许放远,冲他抬了抬下巴。
“叔,我没啥不明白的,您放心吧也不拖钱,你这答应了价合适,明天我就给您取钱去。”
许放远伸手拿了一根,自己点上火。他在网吧待了几天,烟抽的太多,那时候不觉得,现在缓了过来,再抽上就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
房东看了看许放远,他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下就说
“那你等等,我回去和你婶商量一下,要是成的话咱们再联系好吧。”
“成,那叔您还有啥事么,我刚从网吧回来得睡一觉,几天没合眼了都,困得慌。”
许放远不是应付,他真的觉得自己应该休息,虽然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再安稳的进入梦乡,在没有鹿森在身边的如今。
“行,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房东拍拍许放远的肩膀,他的手掌十分粗厚,上面布满了老茧,满是被生活磨砺过的痕迹。
“小远啊,有句话叔也不知道该不该讲。你这么一大小伙子,长的又老帅的,该老老实实找个对象就找一个啊,别老想着不现实的事儿了。”
许放远看着房东,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知道房东指的是鹿森,两个男人大摇大摆的生活在一起,旁人都看得出一二,更何况像房东这种人,实际上已经不知道走马观花的瞧过多少人,有的是生活经验,只不过非亲非故,没人会当着面嚼舌根,现在估计是眼瞧着鹿森被他们家接走,自己又忽然有钱买房,心里有了数而已。
不过许放远倒是没觉得不舒坦,他过去也并不惧怕舆论,只是生怕和鹿森的这种关系会影响到他正常的交际,从而影响到他的工作,许放远也算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很多年了,他知道像他这种没有背景的年轻人是多么的不容易,更何况自从和鹿森在一起,他的自尊与虚荣也日益膨胀,他的努力很难配得上他的野心。
现在鹿森不在,他们分手各自归位,许放远觉得这一次的爱情死了,过去在一起的痕迹似乎也磨灭了,除了他们本人也没有谁能记住,记住了也碍于人情冷暖不会再提。
直到他们自己也忘记。
更何况,他拿了鹿炎的钱。
分手费五百万,他可能一辈子才能挣到这么多钱,他身边的朋友估计也没有一个会有这种出息。
真TM的讽刺啊,当年自己死乞白赖的追求鹿森,硬生生的非要把他那朵开在云端的花摘下来,现在又巴巴地给他送回去,到最后还拿了他给的好处。
许放远,你怎么没死啊,活的太恶心了。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和鹿森在时一样,但是现在在许放远的眼里,却显得空旷无比,像极了小时候自己一个人,那个格外孤独的世界。
许放远就这样安静的站在门口,很久再没移动过。
他太想念鹿森了。
比鹿森在身边的时候,他所模拟过的无数次分开,都更加的想念他。
夜雨惊雷,游荡的魂魄还走在路上。半途偶遇不归人,也许会借你送一程相思,也提醒你忘记不愿忘记的人。
鹿森打开衣帽间的门,径直向左走去。
右边是鹿炎在他走后仍然按照他的尺寸每季给他送来的新季当款,左边是他原来的衣服。不得不承认鹿炎细心且对他极其上心,他以前的东西全部保留,也没有丝毫的打乱。就好像完全没有侵犯过他的任何领域里一样。
而他这几年跟许放远待在一起,家里内内外外全是他收拾的,当然还是比不上鹿炎指派给他的那些手脚麻利的家仆,但也和以前完全不同。起码拿到普通人家里,不会有人说他做的不好。
他随手拿出来一件,站在镜子面前试穿,居然有些松垮。也不知道是他这几天体重骤减,还是这些年一直奔波的缘故,不过对鹿森来说,这都没什么好在乎的。
他以前那些吹毛求疵的毛病,现在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鹿森轻轻侧过一点头,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和阿远刚跑出来,两个人吃饭都成问题,那时候呀,哪有什么机会挑三拣四的,自己都穿着他的衣服,那个袖子长的,真的是干什么都不方便——
他停了下来,很用力的克制。
他又想哭了。
鹿森的视线虚虚的一扫,面前是十分巨大的穿衣镜,他看见自己上扬的唇角,笑容还挂着收不回去,心里已经酸的像是塞了柠檬和洋葱。
在这静谧封闭的环境里,衣服一个个整齐的排放着,像是一个无人走动的仓库。鹿森想着,自己是不是死在这会比较安静?然后腐烂,蒸发,最后化为看不出皮相的枯骨。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定在镜子前。镜中的人是他自己,这张脸从小到大被人夸过无数次,这中间包括了鹿炎和许放远,甚至是林如一。
但鹿森自己从来没这么觉得,也许是亲眼看着它从婴幼儿长到如今的变化,也许是和它日日相见所以再没有那种惊艳和新鲜。
只不过每一次被许放远称赞,他又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可以刚好是爱人所喜爱的容颜。所以对这张脸其实也说的上爱惜,他知道外表不可能维持一世,但又想给他留存多一分的新鲜感。
鹿森想毁灭自己的一刻又停了下来。
这种极致的极端,在某一种时刻,也成为了一种希冀。
他还要活着,继续被人称赞的活着。保护好他自己,保护好这张被心上人称赞喜欢的脸。
然后等着他。
等着许放远来找他。
鹿森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悲壮的情绪,他把自己想象成慷慨赴义的勇士。在身体里扎根了一颗小小的种子,随时可以破土而出,只是在等待成长的时机,然后疯狂的宣泄他汹涌澎湃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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