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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活下来了了,疲惫不堪的谷老四,默默的穿过城墙下聚拢的人群,这里是最不容易被南军的攻城器械,给打到的地方。
至于若是城墙也不复存在了,他们就是填上这段缺口的最后一点指望。
站在一个汤桶面前,耐心的等待对方将自己的瓦罐给装满。瘦巴巴的伙头,用勺子搅动在桶底清汤寡水的响声,代表着自从江北兵入城之后,骤降的供给水准。
至少他有多了一个痛恨这些淮南崽子的理由了。起码之前他至少还可以吃到于的。
为什么战斗的理由,他早就忘了,这乱世之中,相互打来杀去,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为了吃饱饭的简单诉求,那一年他一整个村子的大多数丁壮,都被带着十几车粮食回来的同乡,给拉走了。
然后这个老乡,依靠这批拉来的人头,就变成他们的队官,然后作为江南之地屈指可数的强藩大镇底层卑微的一员,随着上位者的意志和,为了争夺田土、户口和财货,而各种征战不休,杀人或者被杀,都是一种家常便饭的常态
那些同批出村的熟悉面孔越来越少,一个个消失在这纷乱不止的世道中,而队官也变成了将主,他也成为了这位将主亲兵队的一员,隔三差五的喝酒吃肉,享受抢来的财货分润,然后有迅速消失在那些婊子们的肚皮上。
可以说,按照这个世道的趋势和驱使,他们这一辈子的人生和荣辱,都维系在这位将主身上。
当他的将主也死掉之后,现在只剩下不得不抵抗下去的惯性,
作为无主的丧家之犬,他虽然有一个队将的名头,但是实际上只有几个直接的手下,然后以副佐的身份,协助队官将那些新募的丁壮,赶到城头上去送死或是杀死敌人,所差别的是,他微薄的军旅经验,能够让这些人稍多一些活下来的概率。
现在连这点依仗都没有,那几个手下,都在攻城的炮战中,被打死砸烂成不可分辨的事务。
而他,也已经麻木的没有多少心情去回想他们的音容笑貌了,连和其他人一样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然后咒骂这个狗日的世道,也懒得去凑合了。
能拖延苟活的一日是一日,若是没有什么奇迹转机的话,等到南兵进城之后,他们这些顽抗之流,还有没有机缘见到来日的太阳,还不好说。
“谷四,”
有人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他疑惑的转过头去,用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对方的身份和名字。隶属于牙城押班孔目官麾下的一名虞侯,也算是半个同乡把。
“你何须去吃这些东西呢……”
他有些热情的揽着肩膀道,
“我哪儿有更好的……且随我来好了”
过了两个哨卡,一个道坊门之后,在街道中刻意围出来的栅栏后,却是别有洞天,比起乱糟糟的城墙之下,相对于净整洁的多,里面的人虽然是懒洋洋的靠墙半蹲或是席地而坐,但气色也要好上许多的。
随着随着部分人,有些惬意的吞云吐雾动作,淡淡烟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这种只有岭外才能大量供应的事物,也是他们这些苟延残喘之辈,为数不多的享受和乐趣了。
烟草的用处很多,点燃吸食或是嚼在口中都可以提神醒脑,碾磨外敷可以治疗疥疮和溃痒等多种皮肤,甚至有时候一点头疼脑热,也可以用这东西扛过去。
因此在江宁镇状况最好的日子里,大家都会想法子自己贮藏一些。而前任的那位镇守大人,虽然有些喜欢体面和排场,好文词之士,也有和南边交通往来的渠道,总能获得一些好东西的。
“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老练之士……”
偌大的棚子之下,满是正在吃东西的人头,
架子上熏烤的肉类,烹熟的大盘菜肴,还有桶装的江米白饭。与外面一堆正在等候吃杂炖汤水,啃着豆薯的士卒,截然相反的世界。
然后一名生脸的军将,开始气势高昂的宣讲这什么,大抵就是只有冲出去才有活路。
回应他的,只有底下狼吞虎咽紧吃的筷著和撕咬声,已经偶尔饱胀之后的舒畅打嗝,只有说到赏格和许诺的时候,才人装模作样的吼上几声,作为应和
然后是成热打铁,各种白花花的钱币,被成筐的抬进来,让他们自己抓一把,
谷老四也忍不住用油腻腻的手,抓了一把过来,掂起一枚放在口中这可都是成色颇足的大小银宝。虽然面值和纹路年代都不尽相同,可是货真价实的银子铸造的钱。
同村里很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一枚的。
谷老四顿时明白了,似乎被这位老乡诳了一把,这些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只怕进得来,就没法在囫囵出去了。
准备突围的大计,这些吃食和优待,只是为了让他们作为先头的选锋军,而补充一下的体力和精神而已。
不过也无所谓了,当兵吃粮之外,他还真想不出其他擅长的去处了。
事实上,作为江宁军硕果仅存的几位领头人物之一,衙前都指挥,江宁守捉使白元授,也在某种烦恼当中。
实际上是因为他手中合用的人手不足,才不得不再一次从这些散兵游勇中找人了。
当年江宁军内部推翻崔镇守的反乱,其实是得到江北几个大势力的扶持和背书的,只是这种好处不是那么好拿的,须得出让好些权益去作为保证。
而作为土客之争中,取得上风的本乡人做主的新政权,也不是想象的那么服众,因此作为为数不多本地土户出身的将领,他很容易就成为新江宁军中屈指可数的要人。
但是这个职位不是那么好做的,他要想救火队一样,去镇压和平复那些崔氏旧部的反弹,作为本乡人在各级官吏中或许很有语话权,但是在作为军队的战斗力上,就远不及那些时代习兵的客军后代了。
几经波折,又花了大代价借助了外援,好容易才分化瓦解,一一击败了领军出征在外的崔氏旧部,糜废了大量钱粮物资的同时,也让江宁镇元气大伤。
这次聚于江宁城中的抵抗,可以说是某种程度上被其他人裹挟了。别看所聚虽众,但是心思各不一同。
作为名义上的主战派。他只想通过初期的战斗,展示出足够的实力,以在改换门庭之后,能够得到更多的条件和优待。
但是事情一开始就玩脱了,或者他有些小看了江北人在自己军中的渗透程度,拿现有的一切,五南边那里,换取官职和爵位的打算,从战事一发不可收拾,开始就破产了。
他们居然公然处刑,杀掉了南朝前来磋商的使者,然后又截杀掉自己派出去的几波密使,紧接着这些江北兵,携大败梁朝水师之势,以赴援为名大举入驻,让事情彻底失去最后一点主导权。
所谓唇亡齿寒治下,他们这些原本犹有争议的江宁军故旧,也不得不暂时抱团起来,才不至于让事情尽数往一边倒。
能够利用这次名为反攻,实为突围所制造的机会,带着最值钱的财物细软冲出去,远避他乡或是度船出海做个不问世事的富家翁,算是他最后的底限和要求了。
因此他倒是不惜动用自己的职权和便利,最后慷慨行事一回。
就算自己落不得多少的好处,也不能让这些淮南人好过的去。
环城营地中。
“江宁城中,有人想开城请降……”
大嗓门的东面都指挥,踏白军统制徐庆,毫不意外的冷笑道
“这群鳖孙总道是撑不住了……”
“那条件呢……”
随即他又道
“只需保全身家性命,以及一封手令即可……”
来人低声道
“还真是一群记吃不记打的家伙……”
徐庆嘀咕了一声挥手让他下去
“且观其言行把……”
“制军,难道就这样么……”
一名亲要的武将,出声道
“不若你还想怎的……”
徐庆白了他一眼
“只怕其他两路指挥,和军行司那里,也同样有人输诚献款把……”
那名武将辩说道
“这个功劳固然是大家的,但是主次就不好说了……”
“毕竟是先登的首功在哪里,说不得有人像冒险争一争的……”
“但是我是绝技不会去出这个头的……明白了么”
徐庆轻描淡写的道
“按部就帮能够得到的结果,我又何须要这个添头点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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