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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书毓大喜之日,已出嫁的大姐傅书韫和傅书言一早回到娘家,在二姐傅书毓房中,傅家亲戚里一个全福的妇人正给傅书毓开脸,傅书言成婚时匆忙,连妆都没上,直接上轿了,坐在旁边看那妇人跟傅书毓绞脸。
傅书毓坐南朝北,这里面有说道,坐的方向坐南朝北或坐北朝南,忌坐东西向,那个妇人先用粉涂在傅书毓的面部,发缘涂擦些,然后妇人用红色双线,变化成有三个头,两手各拉一个头,线在两手间绷直,另一个头用嘴咬住拉开,成“十”字形状。双手上下动作,那红色双线便有分有合,绞掉脸上的汗毛。妇人一边绞脸,一边唱念,“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
屋里桌上准备物品,梳,篦,针,线,龙凤烛,龙凤剪刀,镜,红头绳,扁柏,子孙尺,
妇人开始给傅书毓上头,梳成发髻,嘴里说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傅书言看桌上子孙桶里面放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早生贵子),再放五个红鸡蛋(五子登科),是多福多寿的象征。
然后,傅书毓更衣,穿上香熏的大红色喜服。
一个丫鬟跑来,“姑娘,花轿到门。”
傅府门前前呼后拥新郎方慵,丫鬟搀扶傅书毓出堂,两位新人向傅老太太和傅大老爷傅瑞奉茶。
新娘新郎出门的时候,喜娘往路旁撒米,傅书毓上花轿之前回头看看,泪洒衣襟,傅书毓真心难过,母亲没看见她出嫁,终觉遗憾。
荣亲王府除了嫡世子一房人,阖家赴封地,阖府主人下人一派忙碌,一月后上路,阖府上上下下开始收拾东西,罗氏估摸着此一去山东,大概回不了京城了,把能带的值钱的东西都带走。
王府上下都忙着收拾东西,唯有世子一房人消停,荣亲王高睿把吏部的差事交给儿子,衙门里事多,高璟这几日回来很晚。
黄昏时分,大厨房送来晚膳,知儿进了问:“少夫人,现在摆饭放吗?”
“等世子爷回来再摆饭。”饭菜放在提盒里不容易凉。
傅书言看药铺里的账目,发觉屋里光线暗淡,月桂掌灯,傅书言抬头道;“去大门口看看,世子爷这么晚还没回来。”
一会,月桂回来,“少夫人,世子爷回来了,在前院书房里。”
傅书言站起身,“跟我去书房看看,世子爷忙忘了吃饭。”
月桂前面提灯,主仆二人出了内宅,傅书言快走到高璟的书房,看里面灯亮着,靠窗有个模糊的人影,书房附近有五六个荣亲王府的侍卫,认识世子妃,傅书言走到书房门口,书房门口站着两个高璟的贴身小厮,躬身,“少夫人。”
傅书言往里走,知儿留在外面,两个小厮想拦着她,犹豫功夫,傅书言已经迈步进去,傅书言听见里间书房里有说话声,放慢脚步。
“山东富庶,百姓安居乐业,王爷曾在山东招兵买马,勤王救驾,有一定的根基,辽东总兵杜仲清……..十万……….”傅书言刚想迈步进去,骤然听见舅父的名字,后面说话的声音极低,傅书言听力好,听见好像说十万…….下面的话听不清了,她心里琢磨十万,恍然大悟,十万兵马,听说话的声音好像不太熟悉。
傅书言正琢磨,另一个声音,嗓音嘶哑,听上去挺不舒服,傅书言站在外面听不清他的说的话,傅书言全神贯注凑近门口仔细听,几个字飘到她耳朵里,模模糊糊好像是说,英亲王。
傅书言不能久站,尤其里面是隐秘的谈话,傅书言走出来,小声问其中一个小厮,“世子爷跟什么人说话。”
小厮压低声音道:“曹先生和黄先生还有王爷也在里面。”
傅书言往回走,天色已完全黑下来,初夏,夜晚暖和,回想刚才荣亲王府两个谋士曹黄二人的话,傅书言一点点心凉,难道这就是荣亲王世子高璟求娶她的原因,她舅父杜仲清镇守辽东,手握十万大军,她姐夫英亲王高恪曾主抓兵部,守卫京城的武将不少是她姐夫一手提拔的亲信。荣亲王不在乎她差一点做了东宫皇太孙妃,荣亲王父子不拘小节,志向远大,真是深谋远虑,运筹帷幄。
高璟回房时,卧房里只有床头的一盏宫灯亮着,床帐放下一半,傅书言面朝里不知是醒着还是睡了,动也没动。
傅书言听见脚步声知道高璟回来,她不想面对他,不知道怎样面对他,床铺往下一沉,塌陷一边,高璟上床,轻声问:“睡了?”
傅书言没吱声,高璟伸过手臂,揽腰往怀里一带,“知道你没睡。”
傅书言背靠着他,也没回头,高璟板过她身子,“怎么了?没睡也不理我。”
边说把手放在她腰部,揉捏,解她衣带,傅书言蹙眉,挣扎,“我累了。”
高璟停住手,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言儿,你在使小性?”
“是,我使小性,我既不温顺,也不贤惠,你为何娶我?我舅父杜仲清有适龄待嫁的女儿,你何必舍近求远?对了,还有我姐夫英亲王,你妹妹高敏嫁大月宛,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利用的?”傅书言终于明白了,与其说是自己害高敏远嫁和亲,不如说正和荣亲王的意,这样一来大月宛国也可为荣亲王父子所用,这一切都是荣亲王父子布的局,为以后夺得天下未雨绸缪。
傅书言一怒之下,口不择言,不管高璟的脸色变得多难看,话没停住,“对了,我父亲还是庆国公,朝廷重臣,也不是毫无利用价值……..”
高璟这样冷静的人,根本不会因为感情做出不理智的事,不排除他对自己有喜欢的成分,但仅仅是喜欢,不足以娶她,非她不可,娶她皆因为她是有价值的,原来这婚姻步步都是设计,跟九五之尊的皇位比起来,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
高璟低喝一声,“住口,”床头的灯光照在高璟的脸上,忽明忽暗,傅书言恍惚看见他眼中的痛楚,住了口。
高璟浓眉紧蹙,面色阴霾,没做一点前戏,直接要了她,每一下撞击,夹带隐忍的怒意,没多少怜惜,傅书言咬唇忍痛,不出一声,别过脸,不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傅书言身上一轻,当他滚热沉重身子离开她的身体,傅书言感觉肌肤微凉。
高璟下地,穿衣,傅书言没看他,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窗外夜色深沉,一片寂静,傅书言躺着没动,她的心底某一处为何生疼,她和高璟不是因为彼此有情才成婚的,那这样的结果不是很正常吗?她应该预先已经想到的,方才又为何那等气愤,几乎控制不住情绪。
傅书言静静地躺到天亮,月桂悄悄进来,“少夫人该起了,王妃择日启程,少夫人不是要去王妃屋里问安。”
傅书言懒懒坐起来,月桂帮她穿衣,小心地道;“少夫人跟世子爷吵架了?”月桂昨晚值夜,隐约听见卧房里两人说话声,声音很低,听不清说的什么,后来世子爷出来,月桂跟在身后问爷去哪里,世子爷理也没理,径直走了。
高璟昨晚走了,早起没有回来,傅书言梳洗时,堂屋里早膳已摆下,月桂犹豫片刻,问;“少夫人,奴婢去请世子爷。”月桂想昨晚府门已落锁,世子爷估摸着睡在前院书房。
“不用了。”他要是想回来,不用请自然就回来了,傅书言暂时不想面对他,她恼怒不顾一切夹枪带棒,讽刺挖苦,激怒了他,高璟不是好性情的人,成婚后他对她包容宠爱,她几乎忘了他生性的冷清。
早膳时,她一个人坐在一张大桌子上,偶尔抬头对面椅子上空的,多少有点不适应,两个人吃饭习惯了。
傅书言到罗氏屋里请安,罗氏带领丫鬟们收拾东西,指挥丫鬟们装箱子,地上已摆了十几个箱笼,一看就是举家要搬迁,罗氏道;“我们这一出京,府里就剩下你们小夫妻俩,府里你是当家主母,以后没有长辈管束,日子舒服自在,山东怎么能比得了京城。”
罗氏说的违心话,其实罗氏心里暗自高兴,继子高璟留下,少了个碍眼的,罗氏跟荣亲王多年,皇权争斗尔虞我诈的事,再清楚不过的,高璟乃荣亲王世子,皇帝故意留下高璟,自古质子,能有什么好结果,如果荣亲王有风吹草动,皇帝首先拿高璟开刀,丈夫荣亲王的事背着她,不叫她知道,但多年夫妻,她能一点不清楚丈夫的野心。
傅书言嘴里答应着,心不在焉,跟高璟闹翻,她情绪低落,无心其它。
黄昏时分,王府的晚膳早已吃过了,高璟没回来。
入夜,荣亲王府各院熄灯,廊下一排灯熄了,只留下一盏灯照路,傅书言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算睡着了,半夜口渴,醒了,伸手一摸,身边床铺空的,方想起高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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