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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铲屎官都是一些说话不算话,且反复不定的人。前脚还哭着让它放心走,后脚竟然故意说一些让它牵肠挂肚的话。
“我自幼母亲早逝,父亲又娶了,还生了两个弟弟,想必那头也顾不上我。”张衡清眼底蕴着明暗不定光,都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牢牢封在眼底,也只有这时候,才在白姑娘的面前露出一丝端倪,他道:“祖母也不只有我一个孙子。”
张衡清不傻,有些事情他心里门清,只不过不想表现出来博人同情,也不想让祖母担心,所以他才会假装对某些事情视而不见,毫无察觉,做出一副专心学业的上进模样来安祖母和大伯的心。
谁真的对他好,谁对他只是出于情面的敷衍,懂事后几年察言观色下来,他比谁都清楚。
“这家里除了你,我就没有能说真心话的人了。”张衡清慢慢抚摸小白猫,眼里流露出强烈留恋和不舍的直直盯着她,才一眨眼就滚下一串热泪:“你别死好不好?”
白姑娘硬哽住一口气,不肯就这么气绝身亡,麻蛋,铲屎官大大的狡猾,让人死都不能放心死。之前她还想着,比起这一天天受苦,还不如死了痛快,说不定能回到现代。然而现在有了强烈的求生意志了,才发现想死了容易,想活着可不容易。
张衡清发现小白猫的眼神变了,几乎惊喜:“白姑娘,你一定要活下来。”
白姑娘艰难地喵了一声,对这个坑猫的铲屎官有些无话可说。
晚上张衡清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好像只是眯了一下眼睛,他心中一悸,骤然惊醒过来,睁眼去看旁边的小白猫,一手摸上去发现它的身体是温热的,毛茸茸的身体胸腹微微起伏,高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来了一点。
天色微微发亮,墨香一睁眼就看见二少爷静静坐在床边守着猫,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穿鞋就跑过去,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少爷?”
张衡清回头看了他一眼,墨香看到他的脸色,登时就放心了。如果白姑娘死了,少爷肯定就不是这个脸色了。
“少爷,去梳洗吧,一会该去家学了。”墨香低声道。
张衡清皱着眉,神色犹豫地看了眼床上昏睡的小白猫,目光中的担忧不言而喻,墨香道:“少爷放心吧,我肯定会不错眼地好好照顾白姑娘。”
“它若不好你就来叫我。”张衡清疲惫地揉了一下脸,心知他不可能不去家学只守着它。
准备出门的时候又跟白姑娘轻声道别,白姑娘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张衡清细弱的喵了一声。她挣扎求生的每一秒都是艰难的,生命就像风中火烛,缥缈不定,随时能一口歇菜。
张衡清摸了摸它,不放心地出了门。
最近这几天,张衡清把自己绷得很紧,跟府里的关系也略紧张。白姑娘在他房里养病的事情,老太太知道,张老爷也知道,不过他们都不提,因为他一副随时会被点炸的样子。
就连张衡林这个小霸王,这几天碰见了张衡清都自觉地绕着走。
张衡清也没管他,虽然没人跟他说,但他觉得白姑娘身上的伤肯定跟他有关系,因此碰了面,对着三弟他的脸绷得更紧了。
白姑娘奋力跟老天爷争自己的小命,墨香再给她喂饭的时候,她就算吃了就会吐也要吃。也不知道是哪方面起了作用,她竟然扛过了最危险的时候,看起来好了一点。
张衡清中午回来的时候听墨香说白姑娘吃进去了一点饭,差点喜极而泣,他一直心怀希冀,却又不敢笃定白姑娘会好起来,因为怕最后会伤心绝望。如今看到心里的那一线希望似乎壮大了起来,他怎么不喜?
中午就让厨房给白姑娘做了一条不加任何调料的清蒸鱼,张衡清亲自用筷子把鱼肉都分解成小块,并且还把里面的鱼刺都挑了出来,做这些的时候他就坐在床头边,一边挑鱼刺一边跟白姑娘许下诺言:“只要你好起来,以后你吃鱼我都给你挑刺。”
白姑娘的眼睛立即亮了亮,讲真,她真的很讨厌用舌头舔鱼肉吃的时候咬着那些细小的鱼刺,爪子不方便,用舌头把每根鱼刺都挑出来又太麻烦,如果铲屎官以后愿意给她挑鱼刺,那是再好不过了。
小白猫开心的喵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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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里,李氏微微阖着眼坐在正堂里,画眉低眉顺眼地站在她身后纹丝不动,屋外的花儿开得正艳,花团锦簇的满堂灿烂,然而外面的勃勃生机似乎跟屋里一点都没关系。
“去看看林哥儿来了没有。”李氏第三次开口,画眉轻轻应了一声是,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她回来道:“回夫人,三少爷还没回来。”
李氏闭着眼不说话,习惯性地抬手轻轻捶了捶胸口,她近日一直感觉胸口憋闷不畅快,可能是让最近的几件事气着的缘故。要说张衡林被猫挠了,最心疼的人不是老太太,而是李氏。李氏对婆母只是轻轻打了猫儿两下的处罚十分不满,每每想起来都气的心口疼。
画眉察言观色,低声道:“夫人且等等,少爷一下学肯定就来了。”
李氏微微点头。
张衡林来得比往常都稍微晚了一些,李氏看到儿子,脸上终于有了光彩,赶紧拉着心肝宝贝坐在旁边,问道:“今儿怎么晚了一些,可是先生留堂了?”
张衡清情绪不高地摇摇头:“我是等二哥走了才来的。”
李氏一听,眉头立即拧了起来,严声道:“你作甚等他,他不走你还不敢走了不成?”
张衡林抿紧嘴唇,没好意思跟母亲说他看二哥的脸色心虚,所以主动避开了二哥。李氏却以为张衡林被张衡清欺负了,心里又气又心疼,想骂这个侄子白眼狼,话未出口就觉得不妥,又咽了回去,脸色却显而易见地沉了下来。
“你父亲的旧友送了一头鹿来,娘今晚让他们烤了给你吃好不好?”李氏轻声哄儿子,她向来有什么东西都紧着张衡林,这头鹿一送过来,就先剥了皮,剩下的肉除了老太太那里送上些,‘其余’的地方她是一点都不给,打算都弄给小儿子吃。
这里少见鹿,张衡林一听吃鹿肉,情绪终于好了些,他赌气道:“母亲都烤了给我吃,别给二哥!”
话是这么说,张衡林的眼里却有些显而易见的寞落。
李氏哪有不应的?大儿子早早被老爷打发到明山求学,眼前就剩这么一个心肝宝贝,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只有张衡林不要的,就没有李氏不给的。
“也别等晚上了,快让他们中午就烤上一盘心和后腿来。”李氏直接派了小丫头去厨房。鹿肉在厨房里,全婶子一听那么大一头雄鹿,竟然没有给二少爷给一点的意思,心里不由得嘀咕了一句,就当做不知道了。
李氏用鹿肉哄了心肝宝贝小儿子,等儿子走了,她的脸就沉了下来。画眉看着李氏的脸色让丫鬟们都悄悄退出去,屋里只剩下她后,李氏说话就没那么顾忌了。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天天让林哥儿看起他的脸色,难不成为了一只猫儿他连兄弟都不要了?!”李氏愤怒地一拍扶手,她这么失态显然已经怒不可遏了。
画眉温顺地站在李氏的身侧,李氏忽然看向她道:“你过来。”
“夫人?”画眉看着李氏的脸色,心有疑惑地侧脸靠过去。李氏在画眉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画眉的脸色一变,顷刻间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她呼吸不稳地道:“夫人……这不太妥当,万一让老夫人知道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止于李氏锋利的一瞥。
也许是有了必须活下来的理由和心志,再加上铲屎官伺候的精心,白姑娘一天比一天好,最起码每日到点提醒铲屎官给自己弄鱼吃的喵叫声已经有力气多了。
张衡清被它使唤得无怨无悔,他现在只怕它不吃,哪里会烦它讨食?一到点就赶紧给自己心爱的小猫儿弄食。
中午厨房上的是一条河鱼,这种鱼一惯刺多肉腥,白姑娘向来不爱吃,张衡清一见就皱了眉:“今儿怎么上了这种鱼?”
墨香不在意地把食盒里的菜摆上桌,道:“我娘说今儿没有鲈鱼了,只有这个鱼。先让白姑娘将就一下吧。”
张衡清拿着碗和勺子打算先给白姑娘把鱼肉刮下来,刚一凑近,就从鱼上面闻到一种浓重的蒜臭味,他皱着眉道:“这鱼上面怎么有臭味?白姑娘是不吃蒜的。”
墨香最近有些鼻塞,因此闻不到味道,闻言想也不想道:“少爷你多心了吧,我娘最喜欢白姑娘了,肯定会给白姑娘新鲜的鱼。”
张衡清眉头疑色一松,伸了筷子要尝一口,如果是新鲜的就给白姑娘吃。墨香一看他要吃,连忙拦住:“少爷,今儿这鱼您可不能吃。”
“为什么?”张衡清问道。
墨香一愣,搔搔头道:“小的也不知,是我娘跟我吩咐的。”
张衡清眉头皱得更紧,轻轻问:“你娘跟你怎么吩咐的?”
“我娘……我娘跟我说了好几次,说今儿的鱼不能让少爷吃,说是动一口都不行。”墨香话说得越来越慢,从张衡清渐渐凝重的脸色,他迟钝的猜测出某种荒谬却十分有可能是事实的事情。
张衡清沉默着几番犹豫,最后慢慢说道:“你去厨房捉只活鸡来。”
墨香点头应是,转身去了。
全婶子都没问墨香要鸡干什么,一问就给抓了一只,好像早就料到墨香会来似的,墨香都怀疑他老娘肯定知道些什么。
一只活蹦乱跳的母鸡捉回院子里,隔壁的砚青还开门看了一眼,又不感兴趣地关上了门。墨香绑了母鸡的腿,被母鸡的两个大翅膀扇了好几个巴掌,母鸡不安地躺在地上,咯咯咯地乱叫。张衡清看着活鸡许久,终于把手里的碗递给了墨香,道:“都喂进去。”
墨香接了碗没二话,把散发臭味的鱼肉都喂进了母鸡的嘴里,母鸡剧烈地挣扎起来,不到片刻,就口吐血沫,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
张衡清的脸色随着母鸡吐出第一口血沫就阴沉得可怕,他的眼角被逼得发红,似有水光在他的眼里将要涌动而出,又被他一点点地逼了回去。张衡清满身沉默压抑的怒气,一声不吭地拎起死鸡,直接转身就走。墨香紧紧地咬着牙,把那盘鱼肉放在食盒里,提着跟上张衡清。
简直欺人太甚!就算前路是个阎王殿,他也要陪着少爷去闯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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