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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小婷正眼里含怨的看着一身红衣的李老二，丝毫没有注意到老三走到了她身边。
老三先四处张望了一下，他主要是怕被董婆子看见，到时候闹开了没有办法收场，见四周没人注意这才开口道：“董大妹子，你今个还出来做啥？我哥都要去接我嫂子了，你快点进去吧！被别人看见了又得一阵闹。”
小婷没想到自己躲在院墙这里也能被老三发现，当即就有些脸红，讪讪的道：“我就出来透透气。我知道二哥……知道他今天娶亲，我不会闹的。”
老三叹了口气，看着她哭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着就心软了。想起小时候梨花也喜欢这么哭，光流泪不出声。
“我娘说不会坏你名声，你让你奶奶管好她的嘴，到时候你还能嫁给好人家。”
小婷诧异的看着老三，不知道他为啥会说出这番话来，颦着眉仔细打量老三，发现他长的不比老二差——今个穿的一身新衣裳，更衬得人精神。
小婷的一颗心忽然又躁动起来！
老三说完这番话就去追老二，他今天算是完成了他娘交给他的任务了。回来的时候说啥也得换条路，谁挑的这条路，纯粹是没事找事。
老二路过董小婷家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他怕看见小婷，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可真的没有看见她，他突然就有些失落……
…………
小翠紧张的捏着手里的帕子，虽然嫁的人是她表哥，嫁到了自己的姑姑家，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小时候倒是经常跟着老二老三身后玩，和北河村的人也熟识。稍微大些的时候她娘就把她拘到家里绣花纳鞋垫子，很少再抛头露面。
她隐约也听说了一些风声，知道老二是被讹上了亲事。姑姑没有法子求到她爹哪里，这亲事就定了下来。
她娘自是不乐意，自己家娇养的姑娘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嫁过去？还同她爹闹了好长时间。
她爹好说歹说，姑姑又许诺多给些聘礼，她娘这才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至于她，嫁给谁都是嫁，没啥区别。
**
橙子和梨花在厨房帮忙，他们这里经久不下雨，很多人都吃不上饭了，杀猪的生意也不好做。杀猪李却执意要办的排场些，光猪就杀了两头。
这在村里可是前所未有的，比村长家都要排场。村长暗地里生气，表面上还摆出了一副与有荣焉。
梨花在一旁看的惊讶不已，村长这脸跟假的似的，可不就像是带着面具。村里人都知道他们两家早在浇地的时候就结上仇了。
杀猪李不仅请了村长，连李地主也请了来。李地主可是青莲镇远近闻名的有钱人，就是县官见了他也得给几分面子。
李地主家除了有钱，他还考上了秀才。只可惜头先的婆娘福薄，留下两个孩子就撒手而去了。后来让一个坡脚的和尚合了八字，娶了陈家庄的易枝花。
橙子今天就有幸见了易枝花，她娘家在陈家庄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爹娘都偏心的很，论容貌也只是中上之姿，偏偏不时流漏出一种傲骨。
这李地主也是宠她宠的很，那凳子亲自擦了擦又拿了软垫才让枝花坐下。
梨花看的直咽唾沫，李地主怎么能这么怕婆娘？也亏的杏儿没有去做妾，李地主愿意当着全村的人给她面子，她肯定是有手段的！
黄氏在家里陪着陈氏没有过来，不然肯定会被李地主拉过去陪他媳妇，谁让他媳妇在这里没有熟人。
枝花先是环顾了一周，村长的媳妇陪坐在一旁，她却似没有看见一般不做理会。只吩咐旁边的丫鬟道：“我听说这村里有个会做饭的小姑娘，你去给我找找？”
丫鬟应诺一声就下去了，不一会儿就带着橙子过来。
枝花先是打量橙子一番，见她穿的虽然普通，衣衫洗的却很干净，指甲里也是白白净净的，先是点了头。
“你这手艺是从哪里学的？”她在家里头的时候就听下人说了，什么凉皮米线的，这可不就是现代才有的东西？！
她自从传到枝花身上后，虽然吃的好穿的好，可是无比怀念现代的美食！
橙子熟练的回答：“这是赵郎从古书上看的方子再教给我的。”
古代没有未婚夫这个称呼，婚前称呼为某某郎，婚后称呼为“郎君”。
枝花心里嗤笑，从书上学的？你说凉皮米线可能我认同，可火腿方便面还有什么羊奶糕点，那可都是现代的东西！
她自从吃过一次她家下人去买的凉皮后，早就暗地里让人把橙子家的情况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枝花还想问两句英文试探一番，不巧的是去接亲的人回来了，橙子赶紧告了罪去厨房帮忙。
她怎么觉得这个李地主家的夫人眼神有些尖呢？反正看的她很不舒服。
枝花也没有叫住她，反正只要她在青莲镇住一天，她就能找到她。
**
新郎跟前热热闹闹的围着很多人，大家都在等着看他抱着新娘子跨过火盆。
老二抱着娇小的小翠连跨三个火盆，叫好声一大片。老大在一旁负责撒糖豆，小孩子像疯了一样围着他，好好的盯着他的手。
拜堂的时候贾氏从腕上褪下一个赤金的镯子，这还是她婆婆给她的呢，青兰在一旁看的眼红不已，那可是足金的！
好歹她是大嫂，还生了长子长孙，怎么老二媳妇一来就偏向她！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怎么样也要让董小婷进门，好歹大家都是一样的媳妇，不像现在这样，老二媳妇可是婆婆的亲侄女。
贾氏低头喝了口茶，老大媳妇啥样她也看清了，反正以后他们老两口是不会跟着老大家的过日子。
老二成了亲就把他们分出去，这也是当初答应自己嫂嫂的。
拜完堂后新娘就被送进了洞房，橙子和梨花把菜端到席上后就算完成了任务。秀秀过来拉着他们进去陪着新娘子。
小翠看起来很紧张，她的手一直在揪着自己的衣衫，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橙子提前做好了一些小点心，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一口一个，丝毫不会沾上口脂。
小翠感激的冲她道了谢，她娘怕她上茅厕，硬是连她一口水也不让喝，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悄悄掀开盖头的一角，露出一张粉嫩的脸庞，眉若细柳，仔细看好像还能看见绒毛。
“二嫂长的真是好看！”梨花甜甜一笑。
小翠腼腆的红了脸，赶紧把小糕点放入嘴里。
**
橙子和梨花忙了一天，等不及前面喝酒的池大柱和赵河，怕孙氏她们在家里寂寞，早早就往家里走去。
葡萄听见她俩的脚步声，远远的就出来迎接，这狗养了一个多月，个头长了不少，猛地乍一看倒是能唬住不少人。
橙子倒床上就想睡觉，姣姣今个主动留下来帮黄氏做饭，这时候早就烧好了水等橙子去洗。
见这么会儿功夫橙子已经睡着了，姣姣只好轻手轻脚的帮她擦了擦身子。黄氏在窗户底下看的仔细，回去同陈氏闲话说起来。
陈氏现在是有子万事不愁，听黄氏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愧疚，她这一个月可是冷落橙子很多，橙子还成天想着帮她怎么调理身子。
“这池大姑生的闺女不简单，你见她来咱们家这么多天，连提都没有提过她爹娘。就怕咱们听了不高兴。”黄氏见得人多了，眼睛也尖的很。
“可不就是，咱家对她多好，橙子还老是给她钱，光新衣裳就给她扯了两身呢。她可不想赖在咱们家不走。”
黄氏叹了口气，这姑娘生了孩子后咋就没以前机灵了？“她要是只想留在这里还好说，那池大姑可是一个月都没有上门，早先从咱们这里拿的粮食肯定吃完了，像她的性子不？”
被黄氏这么一点，陈氏也恍然大悟，可不就是了。当初她不想让姣姣留下来，还有一层原因就是怕池大姑三天两头上门。
“算了，你还是安心坐月子吧。我抽空儿去和橙子说，她现在都比你通透。等臭蛋出了满月，咱们再从长计较。”
陈氏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拍着臭蛋的屁股睡了。
***
要说现在的青莲镇有多旱？那可是已经有月余没有下过大雨了，北河里的水也比往年浅很多，原先还能下去游泳，现在刚刚没过脚踝。
头先的时候李村长还领着大家踩水车浇地，现在就是井里的水也没有多少。亏的老天爷没有赶尽杀绝，天空偶尔飘点小雨点，这才没有人饿死。
橙子嘱咐陈氏孙氏她们千万不要漏了他们有粮食的事，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他们一家人都没有活路。
她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姣姣觉得自己多吃了粮食，每次都抢着干活，尤其橙子一做饭，她就站在旁边打杂，赶也赶不走。
燕子和葫芦两人啥也不懂，最是无忧无虑了。两个人成天捉蝈蝈蛐蛐儿玩，二妮也不管他，她肚子里又怀了一个。
春苗这下压力更大，她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呢。
她也悄悄的让老黄诊过脉，老黄说她没啥事，缘分到了就有了，可老天爷的，缘分啥时候到？
她婆婆嘴上不说，可心里肯定是失望的，连青瓦都有些失望了，夜里总是要来一回，为的还不就是早点怀上孩子！
上次她娘也同她说不要着急，可她都急得嘴里长泡了，就怕青瓦把她休回家。
**
臭蛋满月的时候来了不少人，婆娘们聚在一起骂老天爷不开眼。他们家里的粮食都不多了，都道早知道说啥也不卖粮食了。
喜梅听她妹子说镇上的粮食铺子都关门了，现在想用钱换粮食，一个字——难！
他们这里还是好的，一向多雨的南方如今是滴水不下，不少人都背井离乡往他们这边逃来了。听说死了不少人，大热天的，说不得就会暴发瘟疫。
上次池大姑来他们家的时候还顺走了一袋小米，一袋高粱米。亏的有地窖，她只能在厨房翻腾一番，大头的东西她都没有看见。
家里多了一个姣姣，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橙子没有打算把有地窖的事告诉她，这可是为了保命才挖的。要是姣姣告诉池大姑，全天下还不都得知道。
所以趁着姣姣去给燕子送饭的时候，橙子再三告诫池大柱，这段时间就先不要下地窖了。
老院的人今天来的格外早，周氏还罕见的拿了一块花布，不过看样子是说不定是她嫁妆里压箱底的，颜色都褪了不少，折痕也很严重。
橙子高高兴兴的收了，她只求他们今天吃了饭早些回家，千万别闹事。满月在农村可是大事，关系到以后一辈子的事呢。
姣姣懂事的给每个人倒了杯水，周氏见给她倒的竟是糖水，面上就变了脸色。他们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大柱一家还能吃上糖？
郝氏看见婆婆这个样子，叹了口气，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人家家里过的咋样关你啥事，有本事你也喝糖水啊，看池婆子不打断你的腿！你在这里泛啥酸水啊？
不过她才不会傻的说出来，妮妮现在还小，最是喜欢喝糖水的时候，她还得谢谢橙子她们类。
余氏一反常态亲切的拉过姣姣的手：“呦，我瞧着倒是长胖了不少，是不是你二舅家里格外养人啊？成天给你吃啥好吃的？难不成天天白面馒头？”
她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池大砖是个木讷老实的人，她都说了好几遍想分家的事，都被他给推了。
可要是不分家，她才不愿意拿着自己男人挣得钱去养活老大一家子呢！
说这话就是想激一激周氏，让她同池婆子开口说分家。
池婆子和周氏果然都竖起耳朵听起来，那架势好像只要姣姣说出来个是来，她们立刻就能打滚撒泼。
哪有亲爹亲娘都要饿死了，自己还顿顿吃白面馒头的！村里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们淹死。
姣姣把手往回一抽，笑嘻嘻的道：“哪能啊，是二婶二舅疼我，每次打的小鱼都进了我肚子了。”
余氏不信，“现在水都干了，哪有小鱼打？姣姣你莫哄我了。”
陈小舅的媳妇齐氏挺着大肚子，柳眉倒竖：“你这是什么意思？非得看着我外甥女家里吃窝窝头你才高兴不成？”
余氏还想再说啥，见周氏和郝氏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心里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她就不信周氏能忍住不问！
橙子不知道她对姣姣是啥感情，两人在一个床上也睡了一个来学，最开始的时候她特别不舒服，看姣姣哪里都不顺眼，甚至都有些后悔答应让姣姣留下来。
现在觉得姣姣心眼虽然挺多，可好歹也是真心实意在他们家干活。
**
池大姑从橙子家里拿的粮食早就吃完了，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就把姣姣拉到一旁说话。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呢。
“我的乖儿，你可是都学会了？”
姣姣看着被她娘拉皱的新衣服，心里很是不舒服。她一点也不想让池大姑来，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在橙子家站稳脚跟，她一来就被毁了。
她有时候也埋怨老天爷，你说她咋就没有生在二叔家？要是生在二叔家，松柏肯定会把做菜的方子教给她，她也不用整天巴结橙子了。
想到这里没好气的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橙子姐平常都不让我进厨房，我就是想偷偷学也没地方啊！”
池大姑听到这里就急了，“你咋就这么笨呢！这都一个月了，家里还等着你挣钱开锅呢。”
数落一阵还是不解气，差点想拿柴火棍打她，姣姣瞪着眼睛道：“你打吧，等晚上橙子姐问起来看我怎么说！”
池大姑本来就是想吓唬她，被她这么一说也就讪讪放下了，不忘嘱咐道：“你机灵点，我看这橙子不是个心硬的，你多去几次厨房不就行了。她连那梨花都教，自己的妹子能不教？”
姣姣敷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娘，这是平常橙子姐给我的零用钱，你回去填补填补家里吧。还有你别再来了，省的他们看见你心烦，到时候不好好教我！”
一想起那个家，她就头疼。爹和哥哥们不是赌就是喝酒睡觉，地里的活计全靠娘一个女人。姐姐成天想着嫁人，钻在屋里头绣花。
哪有在橙子家待的舒服啊，晚上睡的垫子软和的不行，平常又不用干重活，橙子姐还给她钱。一个月的时间差不多给了她五百文，自己的手里留了三百，给家里头二百。
她也算够意思了，这是她干活换来的，总得留点防身吧。
却不巧这番话被出来解手的周氏听了个正着，吃饭的时候一直盯着池大姑，池大姑还不知道周氏已经知道了呢，不甘示弱的回瞪了她一眼。
臭蛋抓周的时候抓了一只笔一本书，橙子早些天的时候就在教他，生怕他今天拿错了。
还好还好，以后他读书爹娘也不会反对了。
池大柱果然很高兴，不停的向赵河炫耀，赵河只好不停的附和他，这点小娃娃硬是被他俩说成了未来的宰相，朝廷不能少的人！
橙子在一旁听得直乐，对正在打哈欠的臭蛋道：“你以后可得好好读书，娘还等着你给她挣诰命呢！”
“诰命啥的咱不稀罕，只要平平安安长大就好了。”陈氏今天的嘴就没有合拢过。
接生婆是村长的姑姑李婆婆，很有眼色的又说了几句喜庆话，夸陈氏有福气，臭蛋生的好，橙子手艺好。
大家都开始给臭蛋送礼，黄氏送了一个长命锁，纯银的分量也不轻。毛氏和齐氏都是一吊钱，外加一篮子鸡蛋。
池婆子本来只拿了一个虎头鞋，这时候也不好意思拿出手了，只好咬牙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个镯子，模样煞是瘆人。
周氏把早先带来的那块布拿出来，“这块布还是我娘给我添妆的时候给的，料子可是好的很。远山娶亲的时候我都没舍得拿出来，留着给臭蛋娶亲的时候用吧！”
陈氏点点头，“多谢嫂子了，我一定会留到臭蛋成亲的时候呢！”
大家哄堂大笑，孩子刚满月呢，就说到成亲的时候了。
***
再说松柏他们遇上水贼的时候，毛家村的一个小伙子正好在船舱底下自撸，水贼也没有发现，只不过吓得命根子再也立不起来。
他趁着月色偷偷下了船，一路乞讨回了青莲镇。到家的时候亲娘都没有认出来，一个村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恰好有个人认识孙怀风，知道他外甥也在这条船上，赶紧托人告诉了他。
这孙怀风也是个有见识的，亲自过来问这人，再三确认自己的外甥遇了难。
那人在船舱底下的时候正好听到熊子喊了一嗓子，却是松北同水贼打架的时候伤了胳膊，他以为松柏直接送了命。
于是道：“别的人我不敢确定，这赵松柏我印象最深刻，他在甲板上和人打的时候直接被水贼拿剑给杀了。”
他说的这么肯定，孙怀风也信了大半，不过他还是托熟人再打探一番。
打探了许久也没有结果，这才渐渐相信外甥已经遇难了。
他现在犯难的是，这事该怎么同妹子一家说啊？
他闺女孙静娴知书达礼，见识也非凡，向来是他的解语花，当即道：“爹，咱们还是早些同姑姑说了吧，不然她从别人那里听来了，岂不是更要伤心？我也能去他们家住些时日，安慰安慰姑姑。”
孙怀风点点头，带着闺女就往陈家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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