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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
李玄大吼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把揪住跪在面前的阿福的衣领,满目通红,青筋暴起,看上去分外吓人,“楼均他不会杀人的!”
男人原本俊朗的面孔因为暴怒而微微有些扭曲起来,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好像一头愤怒的野兽在嘶吼咆哮。
李玄的心中是一片茫然,他怎么也无法相信楼均会做出杀人潜逃这种事来!可恶,当初要是他跟着楼均一起去了阳城,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男人的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懊悔,当时他原本答应了楼均要陪他一起去,可谁知道李夫人临时有事将他叫了过去,等到他赶到门口的时候,楼均早已经离开了。思及此处,他的嘴唇一颤,似乎万分后悔。
面对李玄的叱问,跪在地上的阿福的反应倒是出奇的平淡,“少爷,您就算借阿福一万个胆儿,阿福也不敢欺骗您呐!这回确确实实是楼少爷下的手啊!”
眼见阿福把话说的差不多了,李玄的态度也不那么坚决了,李夫人在心中暗笑一声,这才接过话来:“玄儿,谅他们两个狗奴才也不敢拿命来诓你啊!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楼均那小子,等人找到了,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她一边说着,唇角一边抑制不住地往上翘着。
只要等李玄松了口,她立马就让李老爷去发通缉令去,到时候只要人找到了,事情真相究竟怎样不还是她和李老爷说了算?还怕弄不死那个毛头小子?
今天还真跟白先生说的一样,是个好日子。一想到那个谦恭有礼的年轻男子,李夫人的面色不易察觉地一柔。却又觉得有所不妥,立马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今天一大早下人刚打开门就瞧见了满身是血的阿福和奄奄一息的阿贵,立马就跑回来通报给了李老爷。阿贵临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说楼均是因为不想去大帅府而与他们起了争执,半夜偷袭了他们,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李玄说什么都不相信,可是那又有什么用?两张口摆在那里,还赔上了一条人命,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当然,李夫人是不会告诉李玄,阿福阿贵都是她和李老爷派过去的杀手的。依她看来,多半是楼均这小子发现了蹊跷逃跑了,不过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过程究竟是怎样的不重要,只要让李玄相信是楼均杀的人就足够了。
于是李夫人更加苦口婆心地劝着李玄,给楼瑾使了一个眼色,身着旗袍的年轻女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附和道:“是啊是啊,毕竟这次去大帅府可是玩命的事,楼均他害怕了逃跑也不是不可能啊!”
说着楼瑾站起身来走到李玄的身边,似乎想要去挽住男人的胳膊,可是男人却猛地将手一甩,看都没有看楼瑾一眼道:“他可是你哥哥,你就这样说他的吗?”
楼瑾没料到李玄会这么生气,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巨大的力推开,接连退了几步没有站稳,直直地摔倒在了一旁,柔美的面庞顿时拧作了一团,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声。
李玄一愣,转身想要去扶楼瑾,女人却用力地甩开了他伸出来的手,快速站了起来径直朝门外跑去了。她身后的鸶儿面色变得有些尴尬,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见着楼瑾跑不见了人影,才赶紧向李玄说了一声抱歉,追了出去。
李玄的手还悬在空中,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够了,玄儿,你难道真的要为一个男人闹得家宅不宁吗?”
李老爷厉声说着,用力地把自己的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敲了几下,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气,抬起拐杖就朝李玄的肩膀上抽去,大喝道:“你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你的父母?难道你想当白眼狼吗?就算你不念及李家的名誉,难道你连这个家都不想要了吗,啊?”
他的拐杖就像疾风骤雨一般地落在李玄的身上,一下比一下更加用劲,发出一声声闷响,光是听着就李夫人揪心不已。可是李玄却始终一言不发,任由李老爷的拐杖打在自己身上,默默地将头低了下来。
“够了、够了,再打下去玄儿就要受不了了!”
李夫人终是忍不下去了,挡在了李玄的身前,开始求情道。李玄一边将李夫人护在身后,一边将背挺得笔直。这更让李老爷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叱问道:“玄儿,你看看你母亲都愿意为你这么做,难道你就忍心吗?”
李玄一时哑口无言,李夫人见状连忙扑到李老爷的怀中开始痛哭道:“老爷,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教子无方,才会把玄儿教成这样是非不分、六亲不认的呀!”
李老爷的拐杖这才停了下来,他用力地将拐杖往地上一点,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地瓮声瓮气道:“你知道就好!”
“父亲,你不能这么说母亲!是我自己……我自己的错……”
李玄闭上了眼睛,纠结无比,但最终还是万分不情愿地开口道:“好吧,楼均的事情……全由父亲做主。”
李老爷与李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纷纷眼中一亮,一丝得逞的目光一闪而过。
楼均。
李老爷微微眯起了双眼,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青年那张高深莫测的面孔,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不管是谁,只是可能触及到那个多年来一直被他隐藏于心底的秘密,他通通不会放过!
哪怕,杀了那个人会让他儿子黯然神伤也一样!
财富、权力、名声,这些年来他全都有了。可即使是这样,他每日每夜也都惶惶不安,生怕哪日会被人知道那个秘辛,将他的一切再次全数夺去!
这不能怪他!
世人本是这么自私,凭什么又来怪罪他心狠手辣呢!
但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晚上,少女凄厉的惨叫声。她满身都是鲜血与泥泞,拼命挣扎地想要跑开,却被人们强行按在地上。她冲着他疯狂地摇着头,似乎在哀求,可是他却仍然毫不留情地让人拿起了早已准备好的刀。
刀没磨,很钝。
他记得好几次那刀都没能成功地直直将少女的皮肉给剐下来,不得不让操刀的男人停下手来,用手将她那层还连在身上的皮肉给用劲撕了下来:雪白的肌肤、鲜红的血肉、森森的白骨,将断未断、似连非连,用手一撕还扯不断,那柔软的鲜肉就黏上了人的手掌……
然而她却不能死,她必须活着承受这一切。
好多年了,这人间地狱般的场景仍然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
永远、永远——
至死方休。
“你在哭吗?”
男人的声音温柔而又好听,让低垂着头的楼瑾忍不住一阵,恍惚地抬起头来。那是一个相貌极其清秀的青年男子,带着几分书卷气,冲着她伸出手来,手中还有一方洁白的手帕。
楼瑾犹豫了片刻,伸手将男人的手帕接了过来,小声道了一声谢谢。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楼瑾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发现男人还站在原地,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见她抬起头来,微微一莞尔,说不出的淡雅,“既然你不哭了,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他转身作势要走,楼瑾心中也不知道为什么猛地一紧,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等等!”然后男人便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
话一出口楼瑾就后悔了,她这是怎么了?她心中讪讪想着,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突然瞥见男人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脸上,顿时面上一红,心里忍不住打起了小鼓。
“你看,这里落了一片花瓣。”
男人轻轻将楼瑾发间的那片红色的花瓣给摘了下来,黑色的眼里折射出一丝淡淡的光华来,突然,他好像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失礼了,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尴尬地说道:“抱歉,我……”
“没关系。”
楼瑾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男人,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这时鸶儿却遥遥跑了过来,冲着楼瑾喊道:“小姐、小姐!”
楼瑾面色一变,有些尴尬地看向男人,看见男人冲她轻轻点了点头后,她才小声说了一声抱歉,朝着鸶儿的方向走去了。
白净言目送着女人的身影慢慢淡出自己的视线,唇角的笑意也逐渐淡了下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指间那片娇嫩的绯红色的花瓣,目光微微一寒。
鲜红汁液溅了出来,染得男人洁白的手指上晕染出一片一片的血红,他却不觉似的,一遍一遍用指尖掐揉着,直到那原本鲜红的花瓣也变得暗淡下来,他才冷笑了一声,将花瓣扔到了地面上。
楼瑾。
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太阳穴有些不易察觉地跳动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而就在这些狂暴的情绪快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的面色突然一变,快步走到一旁的花丛中,含着笑将一个雪白的小东西给抱了出来。
“呜呜……”
那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小狗,看上去才几个月大,正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见白净言后只能呜呜地叫着,看那委屈的模样,甚是可爱。
“净言,你怎么连小动物都欺负了起来?”
李玄此时刚离开大厅,没想到随便在府中走走就看到白净言正抱着一条小狗,而那狗正嗷嗷叫着,极其不情愿被男人抱在了怀里。
“什么呀,明明是我捡回来的,哪欺负它了……”
话还没说完,那条小白狗就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突然往前一扑,迈开它的小爪子就欢脱地朝着李玄跑去。李玄微微一笑,蹲下身来将小白狗给抱了起来,他记得楼均一向很喜欢小动物,因此顺带着他对这类东西也没了什么抵抗力,一听见那嗷嗷的叫声,他的心就软了。
“还说没有欺负它,看看都直接往我这跑了。我不管,这狗交给你我不放心,让我来养吧。”李玄挑了挑眉,也不顾白净言一脸无奈的表情,直接将小白狗抱进了自己的怀中,宣誓主权。而这也是奇了怪了,原本还闹腾无比的小狗到了李玄的手里就乖了起来,正一动不动地趴在李玄怀里,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白净言这下子算是彻底无语了,正欲争辩几句,背后却传来下人的声音,“白先生,夫人找您。”
白净言的面色一僵,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冲着下人轻声道:“走吧。”
……
就在易城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苏维还呆在大帅的别府中。此时,所有的人都是一脸惊诧,似乎怎么都想不到那个能布置如此大手笔风水局的人竟然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而此时,楼台之中没来由地刮起了一阵风,少年那原本古井无波的一双眼里顿时泛起了些许波澜,只见他缓缓地抬起头来朝大帅看去,幽幽道:“他来接我了,父亲。”
他来了。
来找回他曾经遗失在这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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