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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是说来就来。众人还在院里院外,官府上的人真来了。外头的人只当李虎在里头与人打架,虽是赶来帮忙,却不敢阻挠官府,连忙放他们进去,李鸳鸯到跟前,陪着陈武武卒长走了进来。
来的不是县尉?
童世魁眼神闪烁。
昨晚,他可与县尉杨铁秋拜了把子的,杨铁秋怎么就放人鸽子?还是他觉得事情小,不用他自己出面?
不管咋样,县尉说今天派人,来人了。
再怎么说,无论自己还是司徒家,都有钱有势,难不成他李虎就靠拎石磙,官府也向着他……想到这里就笑起来了。他哈哈大笑。李虎也是一脸纳闷,疑惑不定,不过看着来的是陈武,则放心很多。
石头场有陈武的份子。
如果说那点份子已经不足以让人铤而走险,李虎也还相信,陈武畏惧自己,他已经见识过自己的手段。
尤其是陈武和他一起灭的杨赶云,俩人等于一条绳上的蚂蚱。
童世魁却咳嗽连连,抱拳上去,称呼说:“官家兄弟。你们县尉让你们来的?李虎,我老弟,带着走的时候客气点儿。”
他心里乐呀。
这谁还能挡得住?
杨燕燕赶紧的,把李虎护在身后,杨燕燕她娘也推了杨凌自一把,两人带着惊惶到跟前,老人家不知道说什么,脱口就是一句:“我们都是亲戚。刚才他俩闹着玩。”
陈武却给她郑重鞠了官躬,双臂抱直,两手内扣。
童世魁笑道:“我岳母。客气啦。客气啦。”
李鸳鸯却上去把他顶到一旁,引着说:“陈县尉。里头请。”
陈?
童世魁愕然转身,他惊道:“县尉?”
陈武走到李虎身边,又是个大官躬,脱口就是一句:“小郎君受惊了。”
他一回头,大喝一声:“刚才是哪个不长眼的胆敢冒犯小郎君?给我抓起来。”
第一个喊陈武县尉的是李鸳鸯。
李鸳鸯竟然第一个喊,那他们就说过话了,不是什么坏事,起码不是收走采状。
李虎把燕燕塞身后,笑道:“闹着玩。”
陈武凑过去,小声说:“真是闹着玩?咱们的关系在,你大可吩咐我。”李虎就往前头一指,低声说:“你看我这二姐家的家丁,都带着刀,我记得咱们律法上……”陈虎二话不说,回了一句:“懂。”
他一回头,拍了拍掌。
几个武卒进来,有人托,有人抬,竟是一块红布盖着的长条,到了陈武面前,就横在那儿站着。
众人有心看热闹,那墙上都冒出好些人头人脸。
陈武上到跟前,猛地一扯,一张牌匾亮了出来,上头晶亮几个大字:“忠义传家”。紧接着,王亭长也从外头挤进来了。昨天县令喊他走,没想到天不亮,就与陈武一起回来。王亭长到处给人抱拳,笑着说:“这幅匾,迟来了十来年呀。凌刚兄弟还不在家,但是呀,这匾有他一份功劳。”
墙里墙外,欢呼声一片。
杨燕燕她娘两眼含泪,好像多年光景在眼前回放,那泪光中竟还有愤愤而终的丈夫,那音容那呼喊那对被迫出外儿子的挂念。
她抽泣出声。
杨燕燕坦率的问:“是送匾呀。不是没收采状?”
陈武笑道:“谁敢说收小郎君的采状。我第一个不愿意。大匪杨赶云,为祸乡里,藏匿于军中多年,不思报效,与人勾结,倒卖军资,回乡收徒,亦是横行乡里……被查出来啦。多赖小郎君呀。”
他又说:“县令还说,我这个刚刚荣升的县尉,那是趁了小郎君的东风,还说,小郎君有心开办石场,造福乡里,那是和杨凌刚大侠一脉相承,都可以入县志,这样的人家,怎么不褒奖之呢?”
众人心中感动,纷纷说:“县令大人英明呀。”
杨燕燕她娘喊来子女,立于匾前,便要跪拜,唯独李虎,却突然没了笑容,腮上冒着筋,脸色沉沉。
杨燕燕她娘喊道:“李虎。你咋愣了呢?接匾呀。”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李鸳鸯却知道,靖康官府的收心之举,他们东家的心里是最不舒服,还不是因为不想看着大伙好,当然他也知道,只是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会是因为什么,他相信,李虎怕难说出是为什么。他抱着胳膊走到李虎跟前,小声说:“我们靖康这边呀,百姓都傻得很。一张匾,能当饭吃?”
一时间,场面欢天喜地,童世魁也在到处抱拳,好像他已经是家里的一份子。
外头响起了唢呐声,乡间最欢快,也是最悲伤的歌,都是从它那里奏响。
唢呐是的。
官府何尝不是的?
还要将陈武接进去,杨燕燕大伯还特意准备了些钱,让陈武接上,给兄弟们喝茶,陈武却死活不收,拍在胸脯上说:“老人家。我和李小郎君是朋友。你别跟我客气呀。手底下的兄弟车马劳顿,我自己会请他们喝茶。”
说着这话,他还不停瞄向李虎,好像是专门说给李虎听的一样。
童世魁就不理解了。
逮着个机会,他就凑上来问人:“那你们原先的杨县尉呢?”陈武笑道:“他?县令早就报了上头,昨把他撸了……他不支持办石场。他不支持小郎君,还想狗仗人势,挟持县老爷围着他们老杨家转。说小郎君一开工,地没人种。谁不知道他是杨令公的族亲,是在替杨令公说话呀。”
童世魁心中暗骂。
什么为他们办事?
原本他本来就不想让李虎开石场,他姓杨,他为他们家大片、大片的地,为再没有极为便宜的劳力。
童世魁还想按照官场的规矩约饭,陈武往前一指,要求说:“把你的家丁喊在一起,小郎君说了,你们怎么能带刀呢?不知道律法呀?都给我交上来,别藏匿,藏匿我让人搜身,还把人带走。”
童世魁急了。
他仇家遍地,不让带刀,还让不让人活?
他连忙说:“大人,在哪也没有这规矩呀。就是到了郡里,也没人怎么说。”
陈武不为所动,冷笑说:“那是你们不懂律法,没有军籍,官身,爵位,不能持兵器,别说你们,就是有爵,藏兵购甲到一定数量,搜出来,也会被定为谋反大罪。你不懂律法,不懂就要向我们李小郎君请教。”
童世魁听懂了。
这是他别找自己,找李虎去。
这李虎?
县尉都听他的?
童世魁没办法。
他一掉头去找杨凤去,到杨凤身边,低声说:“凤儿。你赶紧去跟李虎说说,他让人把咱伙计的兵器都搜走。”
杨凤满脸惊奇,反问他:“你说啥?他让。人家听他的?是想给你要点钱吧?”
童世魁一皱眉,没好气地说:“别管了。去跟他闹,问他凭啥欺负他姐夫?我这是栽了,栽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身上了。”
杨凤纳闷地说:“你要说你去说去,明明和人家没关系。我是姐的,我去跟他闹?你今儿咋啦?”
童世魁实在是没法,眼看陈武在喊他带来的武卒,督促自己这边的人“赶紧的”,只好扭身就去找李虎。
李虎正在指挥人挂匾呢。
这家,这院子,哪适合挂匾呢,反倒不容易了。
童世魁摸跟前,一看杨燕燕有点警觉,歪着脑袋,恶狠狠地盯着他,想这又是个路子,连忙就笑:“妹子。你跟李虎真是天造一对。”
他以为杨燕燕吃这套。
杨燕燕一下脸红,大声说:“你是姐夫呢。瞎长年纪,咋不羞耻的话就乱说?”
童世魁连忙说:“妹子。妹子。我给你点钱。你去置办点首饰、衣裳。”
杨燕燕干脆利索地说:“不要。你对我姐好就行了。”
童世魁乞求说:“那你能不能……”
李虎早听到了,头也不回,应了一句:“不能。刀在你手里,你谁都会砍,从你手里夺出来,这才应该。你放下刀,做了好人,才配得上二姐。”
童世魁急了,连忙说:“李虎。哥错了。哥错了行吗?哥仇人众多,这回去的路上,它不安全呀。”
李虎调转头,给他撩自己的衣裳,拿出一把短刀,要求说:“我除了一把小匕,你搜我身上,看看有没有兵器,安全,想安全,自己想法子去,欠的,还干净。”
童世魁直跺脚。
你几百斤的石磙拎着玩一样,我和你一样吗?
再说你一少年,谁找你寻仇呀。
掉头回来,李鸳鸯等着他呢,李鸳鸯却是另一番意味深长的警告,笑道:“你匪不匪的,其实我不放在心上。但是如果我们东家不高兴,恐怕这世上就没你的容身之地了。有些人,讨厌你,你都不能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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