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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蔚温柔地抱着再次晕厥在自己怀中的何必,单手环着对方腰部,一手轻轻将何必额前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他指尖在何必眉心抚过,于红痣上微微停留。
指尖与红痣相触,银色光华转瞬即逝。
还不够,还不到时间。
天空中的云朵散开,夏无月披头散发奔了回来,一剑对直云蔚,金色的瞳孔中是冰冷的杀意:“你居然喂我吃了你的血!”
“我的血可助人飞升得道,溧阳城守他们苦苦追寻,我送上门给你,为何如此不高兴?”云蔚用袖子盖住何必,像是怕夏无月吵到他。
夏无月脸色一黑,须发皆竖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但你明知道我是羽族混血!吃了你的血我方才差点闹肚子当场泻肚!”
他越说越悲愤,眼中带了几分湿意:“我、我先前戏弄你,确是我不对,可你——”
“纯血修行在于能将天地灵气直接吸收,以此淬体,在‘法则’失序之时才能撕裂空间去往别的世界。如今的你太过脆弱,我也只能强行喂你我的鲜血。”云蔚瘪嘴:“别不知好歹,你那老祖在我的世界,可是仰慕我已久!他要知道你吞了我的血液,怕是笑都来不及。”云蔚一本正经瞎扯,遥远的彼方世界中,一火红头发的男子狠狠打了数个喷嚏,将手中光可鉴人的宝镜拿在手中继续晃荡。
“谁在说我坏话?”男子在镜子只露出嘴唇,还有白而尖的下巴。
形状姣好的下巴上,红色唇角下塌,椭圆形的宝镜平常得像块普通的水晶镜。
红发男子执镜,右手握紧,疯狂摇动起来:“你特么的快把那条长虫找回来!没人跟我打架太无聊了啊!”
宝镜毫无动静,椭圆的镜面右上角,缺了一块的地方微微闪光,去往深邃不可及的异界。
此时,夏无月脸色更加难看,真身显露的他后背露出美丽的翎羽,手腕上,柔软的细羽蓬松而洁白。
“我觉得你肯定在瞎说……“夏无月哭丧着脸道:“我现在这样怎么办?我不能见人了!”
“我觉得挺好的,挺可爱。”云蔚继续胡咧咧,温柔地抱起何必:“圆脸,炸毛,一看就不好吃。”
夏无月一口老血几乎吐出,瞪了半天,他只能从自己乾坤袋中拿出带兜帽的大氅。披在身上,将脸也遮了一半,挡住自己血脉被激发出来的金色眼睛。
“你要去哪?”
看云蔚抱着何必往前走,夏无月开口道,云蔚头也不回:“去人少的地方。”
“你给你师父也喂了你的血?”夏无月眼珠一转,跟了过去:“你好大胆子,也不怕这个人类会出事?你一颗血珠都能把我真身逼出来,就不怕他爆体而亡?”
“怎么可能。”云蔚笑笑,低头看一眼双目紧闭,微微皱着眉头的何必:“让谁出事我都不会让他出事。”
夏无月不死心,他本就是个跳脱性子,此刻脱了伪装露出真身,比平常还要活泼:“你师父不嫌弃你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么?噢对了,你之前装得那么好,就连我也以为你是一个淳朴的人类,谁知你竟是这样的龙!”
云蔚回头,轻看夏无月一眼:“你太吵。”
夏无月捂了下嘴,安静下来。
两个非人带着一个人类在震兑秘境中深入,一路过去如入无人之地,天材地宝尽数被二人直接吞食。
夏无月盘膝而坐,被他吞食掉的火灵芝在他体内直接被提炼吸收。他睁眼的瞬间,金色眼眸中一点红光闪过,后背翎羽微微展开,晨光落在上面,折射出五彩霞光。
何必静静躺在成人手指粗细、金黄色的草堆之上,安静地闭着眼。呼吸浅浅,若不是周身萦绕着冰霜灵气,安静得让人觉得他似是在睡觉。
云蔚静坐在何必身边,黑色头发披散着,带着一层莹亮光泽。夏无月一手撑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云蔚。
云蔚双眼微闭,灵气如薄雾一般,从他身上蔓延开来。铺满草地,落在林间,随风飘远。世界都在他知觉掌握之中,哪怕此时他只在打坐。
他的意识附着在何必身上,悄悄潜入对方识海,安静地看着何必识海中的一切。
何必依稀记得自己看到了很多旋转的世界,看到所谓的天道法则,还有似曾相识,却不敢相认的一条青龙。然后,像在做梦一样,他睁眼从“梦中”醒来了。
茅草房顶,泥糊的墙壁,竹篱笆围着的院墙里,一棵大腿粗的桃树上结满尖端粉红的桃子。
何必一骨碌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长满老茧,不大不小的手掌。掌心中央满是老茧,是多年握着东西摩擦而成。身下是厚厚的稻草,身上一床干净、补丁摞补丁的薄被。
“小何。”
远远地,有人在屋外喊着,何必心中一紧,只觉入耳声音极其耳熟,似曾相识。
他起身脚落地,触到坚实冰冷的地面。低头一看,一双破旧布鞋在脚边。何必蹲下身穿上鞋子,慢慢走出屋子。
篱笆外,方脸汉子一脸笑意,见到何必,右手挥舞着:“还在迷糊呢?说好今天上山的,走啊。”
何必双唇嗫嗫,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前之人像是大师兄,但又不像。
一身补丁的衣裳,晒得发黑的脸庞,就像一个普通的农人。
“你之前不是吵着要跟我上山吗?我带了馒头,还有一把砍刀。”农人方端边说边从自己身后的背篓里拿出一把砍刀,递给还在发愣的何必:“走吧,待会日头上来了,山中水气就更重了。”
何必茫然中接过砍刀,右手抄起篱笆边的斗笠,推门而出。动作自然,仿佛无数次都是这般动作,早成了习惯。
清晨的山林环绕在白色雾气中,青翠的树木,巍峨大山,溪如玉带,蜿蜒盘旋着,从山间流淌出来。一只白黑相间毛色的鸟儿,拖着长长的尾羽,一声轻吟,从林间飞出。
何必抬头仰望,蔚蓝色的天空依稀还能见着几点明星闪烁,东方天空微微透着白,一抹橙色在一大团灰色的云层后,给云朵染上了一层金边。
“阿必,来。”
方端从背篓里拿出两个灰面馒头,递了一个给何必。
何必拿过馒头,触手有些冷硬,咬一口,粗糙塞牙,吞咽起来有些困难。
“阿必不用担心,咱们进山捡到好山货,就能多卖点钱,买白面回来做馍馍吃了。”方端拍了拍何必肩膀,三两口将看似柔软,实则粘牙的灰面馒头吃完。
何必跟在方端身后,两人一起走进山林。树高林密,山间的小路上是经年堆积的落叶腐化而成的黑土,踩上去有些说不出的柔软。未见晨光,林间有些黑暗,呼吸声和走过低矮灌木的索索声,猛然一听,格外响亮。
远远地,似乎能听到流水声,何必扭头看向方端,对方已经加快了脚步。
“阿必,前边就是你上次发现银鱼的地方!我们今日也抓上一条,好好吃上一顿!”
方端大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古铜色的面上,是舒心的笑容。对生活,对眼前的一切,似乎再满意不过。
何必眨了眨眼,抬手摸了下自己胸口,缓缓摸上自己眉心。
触手隐约有些凸起,似乎还是自己。何必放下手,跟在方端身后,拨开茂密的林叶,看到一处水潭。
小溪在山中盘旋,穿过暗谷河道,从凸起的岩壁上一跃而下,落入一处小水潭。白色的水花溅起涟漪圈圈,宽不过数尺的水潭深不见底,清冽的泉水隔着几步远都能感受到清亮和甘甜之气。
方端抬脚就往水潭走,何必伸手去拉:“小心——”
小心什么?
何必心中打了个突,到嘴边的话说不出,只能环顾四周。
绿叶苍翠,晨曦明亮,自己穿得单薄,此时应是仲夏。
方端已走近水潭,放下背篓,脱鞋下水。眼见着碧草青青的水潭边上滚了一个竹篓,星星点点的小花开得茂盛,阳光从树梢悄悄落下,何必唇角忍不住扬起一丝笑意。
自己的生活,应该就是这样,安逸且自在吧!
有一房可居,有东西饱腹,有亲友相待,有……无尽的希望和可能。
方端在水潭中嬉戏摸鱼,何必慢慢走过去,坐在草地上,静静看着。
波光粼粼的水中,几抹银色一闪而逝,被方端眼疾手快一掀,两尾不过两指宽,寸长的小鱼飞上岸边,落在何必面前身边。
银色小鱼通身洁白,鳞片细腻如无,黑色带点红的眼睛鼓鼓地,嘴巴一张一合,唇边两条胡须跟着一起动。何必手不由得摸了上去,摸在鱼嘴边的胡须上。
扯什么呢?
扯须须……
为什么扯?
看到的时候,就想扯了……
隐约似是有人问,何必恍惚中应答着,摸着美味的银鱼,何必忍不住露出笑来。
此时,云蔚一手托着腮帮,斜着身子靠坐在闭眼躺平的何必身边,面上也带出一丝笑意来。
夏无月从调息中醒来,一睁眼,便见到笑容有些古怪的那人,抓起他那此刻不知陷入怎样的幻境中,那个可怜被欺骗的人类师父的手,摸在自己唇边。
夏无月狠狠一抖,内心呸了一句:有伤风化!害鸟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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