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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九郎的院子,两人若无其事各自坐了。
“把治病的方案跟我说说吧。”王九郎语气随意,淡淡地瞥了顾重阳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刚刚平静的心又扑通扑通跳起来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温声道:“九郎体内寒□□毒堆积,光靠服药或针灸某一种方法是无法彻底清除毒素的,必须多管齐下,才能清除你体内的淤毒。”
顾重阳站起来,看着桌上摆放着的成包的药材与针灸包、做好的艾绒柱,满意地点了点头。
“每隔一天将布袋中的药煮了泡澡,泡澡半个时辰之后我来给你针灸,部分穴位用艾绒热熏,头部与膝关节用药膏推拿。”
顾重阳指着纸包道:“这里面的药每天分三次煎服。”
顾重阳突然顿了顿,纠结地看了一眼王九郎。
据她所知,九郎身边是没有近身服侍的女子的,但保不准他……
王九郎察觉到她表情的变化,挑了挑眉:“还有什么?”
“因九郎头疼的原因是寒毒淤堵脏腑经络,所以治疗期间,不能贪凉,要做好保暖。”顾重阳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方正色道:“其二,治疗期间,禁止房事。”
该死,从前比这更尬尴的病情都遇到过,向来都是大大方方的,怎么今天反倒扭扭捏捏了。
顾重阳心里不自在,又咳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王九郎沉默了好大一会,方淡淡点头:“知道了。”
语气虽然淡然,耳朵尖尖却红了。
“那今天的药现在就可以煮上了。”
屋里的气氛有些诡异,顾重阳站起来道:“等用过午饭,稍作休息,今天就可以开始了。”
“我这病,要治疗多久。”王九郎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顾重阳心砰砰直跳,感觉到王九郎看她的视线有些逼人,不敢抬头只半垂了眼皮盯着他的鞋尖:“快则一年,慢则一年半。”
王九郎皱了眉头,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那要多久能知道是否见效?”
顾重阳霍然抬头,隐隐又不悦之意,九郎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她的医术吗?
顾重阳突然觉得有些气,嘟嘴道:“一个月就可知道。”
那他就再等一个月好了!
只要一见到效果,他立马向将小丫头娶进门。
“若无事,我先去陪先生吃饭。”被人质疑医术,顾重阳有些气鼓鼓的。
王九郎点头:“好!”
他知道她生气了,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根本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顾重阳更气了,瞪了王九郎一眼,转身就走。
堪堪走到门口,身后传来王九郎淡淡的声音:“我练的是内家功夫,不近女色的。”
顾重阳呆若木鸡,愣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九郎,这是特意向她解释吗?
她扶着门回头,王九郎双眸温润温柔地看着她,四目相对,顾重阳只感觉好像有那里不一样,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好像有人拿了羽毛,在她的心上撩拨了一下,又痒又舒服,让她又怕又想要。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乱成了一团,顾重阳感觉有些心慌,突然拔腿落荒而逃。
王九郎见她如猫儿见到小狗一样逃走了,笑了笑扬声唤瑞丰进来:“去告诉夫人,午饭我到那边用。”
瑞丰笑眯眯地应了,转身让阿舍去禀报。
得知九郎要来,午饭准备的甚是丰盛。
王九郎以为小丫头会一直气鼓鼓的,没想到桌上美食太诱人,顾重阳的注意力全集中到食物上去了。
看着她小嘴鼓囊囊的咀嚼食物吃的很香,王九郎也觉得胃口大开,多吃了半碗饭。
虽然在抱真夫人面前他极力克制着,可抱真夫人还是从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宠溺中察觉到他对重阳的疼爱在意。
她的儿子,她的九郎也像其他的小青年一样,有了自己珍爱的人,他冰冷的心也慢慢的融化了。
她嘴角笑容更深,柔声道:“重阳,下个月十五,是一年一度的瑶琴节,你身为我的弟子,是必须要露面的,你可想好弹奏什么曲子了?”
顾重阳点了点,脸上露出几分赧然:“先生,我的琴技跟书法一样,稀松平常的紧,实在算不上出色。这次参加瑶琴节,恐怕要给先生丢脸。”
抱真夫人就笑:“你只管去,好好表现就是,至于是长脸还是丢脸,这个不消你担心。”
横竖有她在,重阳就是胡乱弹一气,那些人也不敢说什么。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等会你去琴房挑一把称手的琴吧,我找机会指点指点你。若说琴技,我指点你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我甚少教别人,这方面倒是九郎更擅长一些。”
说着她突然皱了眉,沉吟了一下方看着王九郎问:“九郎,你最近有时间吗?”
王九郎挑了眉:“手上是有些事,不过既然顾小姐要参加瑶琴节,我就抽空指点一二吧。”
抱真夫人早知道王九郎会答应,脸上还是做出惊喜的样子:“那就好,那就好。有了九郎指点,重阳可以放心了,毕竟九郎曾经是蕊珠书院的琴技夫子,在教人面方独有造诣,你可要好好学才是。”
后面这几句话是对顾重阳说的。
在抱真夫人面前,王九郎格外疏离,不单单是对抱真夫人疏离,连带着对她也疏离了,还叫她顾小姐,好像他们是第一天见面一样。
真是会装模作样!
顾重阳心里嘀咕着,面上却丝毫不显,笑着应了:“我学琴的事,就拜托九郎了。”
王九郎微微颔首:“教然后知困,教学相长,对我亦有益处。”
抱真夫人看着他二人一对一答心里更满意了:“既然如此,九郎带重阳去琴房挑琴吧。”
二人一起离开,抱真夫人转身就去了后面的小佛堂。
“菩萨保佑,九郎终于开窍了。只要九郎能娶妻生子,弟子愿终身茹素落发为尼,余生皆青灯古佛,再无她念。”
她泪流满面匍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
王九郎与顾重阳来到太乙莲舟,药汤已经准备好。
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苦味,顾重阳转到屏风那边见木桶盆里黑魆魆的药汤冒着热气,就点点头道:“九郎,开始吧。”
王九郎点点头却站着没动,想等她出去了再脱衣裳。
没想到小丫头却站在桶边一动不动,还示意他赶紧坐进去。
要他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他实在做不出来。
王九郎摸了摸喉咙,低声道:“我有些口渴,你煮杯茶水给我。茶叶要用雨前龙井,煮茶的水要用瞿塘中峡水,碳要用果木炭。这些东西茶房都有,你去煮来。”
顾重阳不由暗暗咂舌,还真是讲究。
“那烧水的炉子呢?必须用红泥小炉吗?”
王九郎淡淡道:“茶房里只有红泥小炉,没有其他炉子。”
他既然借故支开她,自然希望拖延的时间越久越好。
顾重阳皱了皱眉,暗暗摇头,转身去了。
王九郎松了一口气,这才去解衣裳的带子。
就在他褪去衣裳,抬腿准备迈进桶里时,外面突然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那步履轻软,进门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在太乙莲舟能这么大胆放肆的,除了小丫头还能有谁?
听那脚步声越走越近,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王九郎想到自己只穿了一条牛鼻裤,不由身子一震,赶紧坐进桶里。
与此同时,顾重阳转过屏风,手里拿着针灸包走了进来。
看着黑魆魆的汤药埋住了他大半身体,只露出肩膀,王九郎不由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他就感觉到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身体,又疼又痒,难受到让他忍不住想要逃离。
顾重阳面色冷峻走到他面前,沉声问他:“九郎,你感觉怎么样?能忍得住吗?”
很痛!越来越痛!凡是占了水的地方没有一处不是痛的。痛得他根本无暇回应她,只能咬着牙关点头。
“我知道很难受,但你一定要忍着!如果忍不住了,就把右胳膊伸出来。”
顾重阳站在他旁边,趁王九郎不注意,突然伸出手按住了他的头:“往下坐,让药水盖住脖子。”
王九郎紧咬着牙关可却止不住浑身发抖,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疼的他只想昏死过去,这种疼比他头疼发作时还要厉害。
他觉得自己就要忍不住了。
“九郎!”此时的顾重阳冷静自持丝毫不见慌张心软:“把胳膊伸出来。”
王九郎伸出胳膊,感觉自己就要昏死过去了,突然疼痛减轻,一抬头就看到顾重阳在他胳膊上扎了几针。
“你感觉怎么样?”她紧张地望着他,不敢错过他任何一个情绪。
“还好,不算太疼。”王九郎虚弱地扯了扯唇角:“有你在,好多了。”
是真的好多了。
要不是她陪着,他一个人根本熬不住这痛苦。
他头发全湿透了,脸色苍白,唇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那是她配的药,她比谁都清楚。
明明就很疼,怎么可能不疼。
他这么难受,还安慰她。
顾重阳觉得心里很疼,眨了眨眼将眸中涩涩的泪意压下,柔声道:“九郎,我会一直陪着你,把你的病治好,这样你就会长命百岁,再也不会这么痛了。”
她小心翼翼担忧又心疼的样子,是那么温柔。
他王九郎所到之处有人畏惧有人敬佩,等他转身,有人重伤有人鄙薄,可像她这样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照顾着着他,好像他是个易碎的瓷器一样呵护着的,还是头一回。
可他并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干涸的心里被涓涓细流滋润了一般,变得柔软了。
“我真的不疼。”王九郎微微一笑,眸中恢复了几分神采。
两人说着话,时间就过得很快,等半个时辰过去,顾重阳主动退到屏风另一边,拿了宽大的外袍放在屏风上:“先穿上,等会推拿针灸,衣服穿太多不方便。”
顾重阳先给他针灸,然后是头部推拿。
她的手温柔而有力,重重地落在他头脸的穴位上,她的指尖到哪出,哪出就说不出的舒服。
不仅仅是病痛缓解的舒适,还有一种危险的诱惑。
离得很近,她身上好闻的少女芳香霸道地钻入他的鼻腔,缭绕在他的心房,唤醒了他心中的猛兽。
他的眼睛落在她的脸上,她很认真地在推拿,心无旁骛,根本没有看他。
王九郎的眼神突然就肆意妄为起来,先是落在她的红嘟嘟像花瓣一样的唇上,那里很香甜很柔软,他品尝过的。
“不要动!”顾重阳突然扶正了他的头,让他只能平视前方,不能再抬头看她的脸。
为了方便头部推拿,他坐在床榻边,她站在他正对面。
所以,他眼睛平视的前方刚好是她身体最饱满柔软的两处。
五月天气热,本来就穿得不多,她离得太近了,他想不注意都难。
刚才泡澡时的热气哈到她身上,打湿了了她的衣服,再加上微微出了点汗,那地方就更明显了。
特别是现在,她推拿时稍稍用力,那两团就跟着微微晃动。
他的小丫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大姑娘。还是个对男子有□□的美丽绝伦的大姑娘。
感觉到喉咙在滚动,王九郎苦笑着闭上了双眸。
还好只是一个月就能知道答案,若真是要等个一年半载的,他恐怕真的忍不住。
这一天很累,顾重阳回到顾家的时候已经是未时末了(下午三点),可她心里却觉得很充实。
一次治疗下来,对于王九郎的病,她很有信心。
她会治好九郎的病,九郎会阻止荣王造反,这样王家就不会被满门抄斩,九郎也不会那么早惨死了。她护住了舅舅,也报答了九郎的恩情,这一辈子的心愿都完结了。
回到家没多久,门房就送来一个撒花请柬与一封信。
是华家送来的。
三天后是她的生辰,大病初愈,怕折了福,华家不准备大操大办,只准备吃顿饭热闹热闹就算了。
可华菱坚持要请顾重阳,顾重阳救了华菱的命,华夫人自然不会阻拦。
华荣更是自告奋勇:“母亲,给顾小姐的帖子让我去送吧,反正我下午也没有事。”
华夫人一颗心都扑在女儿身上,听了这话不由惊奇地打量这长子,华荣脸微微发红,神色激动,一双眼睛写满了期待,显然是对顾重阳朝思暮想了。
顾重阳长得漂亮,医术高超,虽然是丧妇长女无人教导,可如今拜在抱真夫人名下,大大地弥补了这个不足。
这门亲事,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儿子这个着急的样子实在令她看着不舒服,这还没进门呢,就这么放在心上了,若是进门了那还得了。
大约是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是如此,见儿子如此在乎另外一个女子,一时就有些不能接受。
华夫人心里不高兴,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柔声道:“顾小姐在外面是大夫,回到顾家那就是千金小姐了,你到底是个外男,就是去了,恐怕也见不到。不如让下人去送,你乖乖在家里等着,横竖过几天你妹妹生辰她一定会到的。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安排个机会,让你跟顾小姐好好说说话。”
华荣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母亲,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突然结巴了:“母亲,我……我没有……”
华夫人突然就笑了。
本来以为儿子长大了,不会结巴了,没想到还是跟从前一样,一紧张就犯结巴。她心里的那点子不高兴突然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女儿病了之后,她没少埋怨儿子,更是忽略了儿子,眼下儿子有了喜欢的姑娘,对方还那么漂亮优秀,她一定要促成这件事情才是。
“好了,有没有我心里门清。这里没有外人,难道你跟母亲还如此生分吗?你们兄妹都喜欢顾小姐,我又怎么会做恶人?这个儿媳妇我很满意。”
华荣听了这话,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顾不得羞臊,激动的一把抓住华夫人的手:“母亲,你待儿子真好,我一定会孝顺你的。”
说完,拔腿就跑了。
华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家里恐怕很快就要办喜事了。
华荣抓了帖子,亲自送到顾家,虽然没有见到顾重阳,可站在门口,想着顾重阳每天都会打这个门进出,他心里就觉得甜甜的。
算算日子,他已经有一个多久月没跟她见面了,不知道她最近过得好不好,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想起过他。
顾重阳并不知道送信的是华荣,华荣没有表明身份,小厮也没有问,顾重阳很快回了信,说到了那天一定去,就让小厮交给来人。
华荣拿了信,喜不自禁,走到无人处,赶紧打开。先是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见信上没有提到自己,心里略微有些失望,又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依然没有自己的名字,顿觉大失所望。
他叹了一口气,来时的期待喜悦瞬间变成了愁眉不舒。
顾小姐怎么连提都没有提到自己,是将自己忘了吗?他亲自跑一趟来给她送信,不求能见她一面,只要她在信里提他一句他就心满意足,可这个小小心愿都落空了……
对呀!他怎么忘了,他刚才并没有表明身份啊,顾小姐也不知道是他亲自来送的信啊。再说了,他这次来送的,也不是自己的给顾小姐写的信,是妹妹写给顾小姐的。
不怪顾小姐没有问到他,妹妹在信里也说的都是一些枝梢末节,根本没有提他这个哥哥,顾小姐身为女孩子,就算想到了他,也不好意思主动提吧。
这样一想,华荣又瞬间觉得很高兴。
他拿着顾小姐亲笔写的信呢,顾小姐的字真的好漂亮啊,跟她的人一样又漂亮又精神。
华荣恋恋不舍地把信装好,放到胸口,想到过几天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儿了,一颗心轻盈的如笼中放飞的小鸟。
第二天抱真夫人有事,顾重阳又不用给王九郎推拿,就在家里休息一天。
她去给崔老夫人请安,准备请安之后去珍宝坊给华菱挑选生辰礼物。
等到了禧荣院,只见丁嬷嬷跟大丫鬟黄莺都在门口站着,帘拢垂着,里面隐隐有哭声传来。
顾重阳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问:“这是怎么了?”
丁嬷嬷拉了顾重阳到一边,轻声道:“是柴表小姐被人给哄骗了,给人家做了外室。”
这么快!
不会是贺润年吧?
“对方是谁?”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谁呢。柴表小姐咬死都不说那人姓名,就搬了出去不明不白地跟人住在了一起。柴太太去堵了好几回,始终见不到那人的面,如今连表小姐都跟着不见了。柴太太想请我们家侯爷出面将表小姐给捉回来。柴太太也不打算继续在京城住了,她准备带了表小姐回湖北,让表少爷留在京城参加明年的春闱。”
前世柴惜月可是一边跟贺润年勾搭,一边正大光明地寄居在侯府的,直到肚子大了捂不住了才搬出去的,可就算是如此,她到最后不敢跟庆阳侯府撕破脸皮。
难道这一世柴惜月筹码比上一世更大,所以这么早就敢跟庆阳侯府翻脸。
又或者哪里出了岔子,对方根本就不是贺润年?
要知道,前世他们勾搭成奸的时候,贺润年已经是延恩侯了,可如今贺润年只不过是个三少爷,柴惜月甘愿为他冒那么大的风险?
这实在不像柴惜月的风格。
可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柴惜月自己作死,她只要冷眼看着就好了。
上一世有她护着,柴惜月便是凉国公最疼爱外甥女的闺中密友,这一世没了她,她倒要看看,柴惜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里面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柴太太的哭声不仅没有止住,反而比先前愈发大了。
看样子事情不顺利啊。
顾重阳翘了嘴角,心里觉得畅快。
这一幕正被前来寻找母亲的柴茂祖看了个正着,他先是一愣,接着眼神慢慢就冷了下来。
身后突然传来女孩子娇嫩却带几分咄咄逼人的声音:“怎么?你妹妹做出了不知廉耻的事情,你还不许别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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