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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兴四十三年二月,顾重阳去潭拓寺给母亲沈琼枝做了法事,回来之后就脱下了丧服,换上了正常女儿家的衣裳。二十七个月的孝期终于守满了。
郝邵阳兴冲冲地来找顾重阳,见她穿着鹅黄色的八吉祥朵花纹立领褙子,梳着双丫髻,头上戴着一个镶水晶宝石的发箍,明眸皓齿,人比花娇,甚是美丽可爱,不由就看呆了。
重阳她长大了,也更加漂亮了。他可真是有福气,能娶到重阳表妹这样漂亮可爱又有智慧的女子做妻子。
他的脸蹭地一下子涨的通红,重阳一定会同意嫁给他的吧。
怎么突然就脸红了,何时变得这么害羞了,顾重阳不由好笑:“天天都见面,你是不认得我了。”
“天天都见面,重阳表妹越来越漂亮,今天格外好看。”郝邵阳回过神来,笑呵呵道:“终于除服了,我等这一天,头发都等白了。”
他说的是真心话,守孝期间不能议亲,他一直等顾重阳孝满。等了这么久,终于孝期满了,他光想想就高兴的不得了。
重阳表妹换上漂亮的衣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看。郝邵阳笑呵呵地挠头,心里美的直冒泡。
他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穿着十分华美的锦袍,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气息。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眯成一条缝,嘴巴咧得大大的几乎要咧到耳根,露出整齐的牙齿,带着几分傻气。
“胡说八道!”顾重阳笑着瞪了他一眼:“明明守孝的是我,你怎么会着急?”
“我想带你出去玩,你每天困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我都为你着急。”
“我前段时间不是还去潭拓寺了,怎么是哪里都去不了呢。伯祖母从来都不干涉我出门,也不干涉你进来找我。我在家里一点都不着急。”
“你还说呢,你除了去潭拓寺做法事祈福就是去广济寺做水陆道场,京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都没有去过。”郝邵阳想着以后两个可以到处去玩,语气就充满了向往:“不过,你现在总算是可以出门了,快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去哪里,是去见谁?”
向来爽朗的郝邵阳突然有些扭捏,他将手一摆,催促道:“你见到人就知道了。”
二人出了门,在庆阳侯府门前的大街上遇到了四老爷,他一脸的晦气,瞪着眼甩着袖子,气哼哼的,嘴里嘟嚷着:“真是个泼妇、祸天星,整日就回胡搅蛮缠,我顾占茗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媚才会娶了她进门,好好运势被这个灾星败坏光了。妻贤夫祸少,妻蛮夫有灾,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丹心就道:“四老爷又跟四夫人吵架了,这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闹得人尽皆知。如今谁不知道咱们四老爷娶了个母夜叉,日□□得四老爷有家不能归,有屋不能回?不用说,今天一定是四老爷又败下阵了,所以才跑出来了。”
“这是他自作自受,夫视妻为心腹,妻视夫为性命,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日子自然能过得红红火火。夫视妻为草芥,妻视夫为仇寇,针锋相对两败俱伤,这日子自然过得每况愈下。”顾重阳冷笑一声道:“四老爷能有今天,并不稀奇。他跟葛碧莲能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那我才奇怪呢。”
去年年底课考,四老爷评选的结果是最下等,失去了翰林院侍读的职位,如今闲赋在家,整日为候缺烦恼。没有了沈氏的嫁妆,他根本没有钱去打点,只好去问葛碧莲要钱,葛碧莲嫁进来,是想过衣食无忧的官太太生活的,丈夫不给她钱就算了,反而还要打她嫁妆的主意,她如何能忍得?
新婚的甜蜜过去之后,二人的矛盾渐渐多了起来。葛碧莲觉得四老爷无能不说,竟然还偷着养了外室,弄了个姚真真膈应她。四老爷却觉得葛碧莲不如刚成亲时温婉可人,一毛不拔,分明是没有将他这个丈夫看在眼里,简直面目可憎!
二人不是吵架,就是冷战,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这本就在顾重阳的意料之中。上一世舅舅以为母亲做了不体面的事情,将嫁妆作为赔偿悉数交给了四老爷,四老爷有钱,又有老太太扶持,仕途顺风顺水,葛碧莲自然捧着他。
这一世四老爷失去了母亲的嫁妆作为支撑,如今又没了官,一穷二白,虽然顾家长房次房没分家,他依然是庆阳侯府的老爷,但无奈长房崔太夫人根本不帮他,他几乎是举步维艰。
两个都不是什么善茬,自然就掐起来了。
四老爷跟葛碧莲吵架,顾重阳乐见其成。她整日无所事事,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练字,要不然就是做药。每天听着四老爷与葛碧莲鸡飞狗跳,心里只觉得高兴,日子也飞快地滑过。
马车哒哒行驶在官道上,风吹过来掀起车帘。外面见不到商铺林立,而是空旷的郊野,路上也是尘土飞扬。
顾重阳掀起帘子,对外面骑马的郝邵阳道:“我们这是去哪,这都出了京城了。”
“是去我在京郊的别院,还有两柱香的时间都到了。重阳,你要是累了,咱们就停下歇息一会。”郝邵阳望着她的目光十分的缠绵温柔。
顾重阳觉得甜甜的,道:“我不累,倒是你,骑马累吗?”
“我也不累。”郝邵阳嘿嘿一笑,体贴道:“快把帘子放下来,仔细灰尘迷了眼睛。”
顾重阳微微一笑,放下了车帘。
丹心坐在车内,看着顾重阳与郝邵阳互动,心里也乐开了花。
公子与小姐一个英俊潇洒,一个貌美如花,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太相配了。最难得的是公子对小姐这么上心,说是放在心尖上也不为过。希望小姐早点及笄,早日嫁给公子,她也能早日回郝家早日与家人团聚。
很快就到了别院,丹心掀开帘子,郝邵阳站在马车边等着,亲自扶了顾重阳下车。
丹心特别有眼色地退到一旁。
顾重阳也没有客气,她把手按在郝邵阳的手腕上,扶着他下了马车。
隔着湖蓝色的锦衣,顾重阳能感觉到他热气腾腾的温度。天气并不热,甚至还带着几分春日的轻寒,郝邵阳额上有汗,不知道是骑马累的还是因为其他。
他半低着头,并不敢看顾重阳。
顾重阳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与英俊的五官,又是一阵叹息。真是好相貌,怪不得这么多人心心念念惦记着。
从黑漆大门进去,别院里花木扶疏,桃花吐蕊,杨柳青黄,虽然还没到姹紫嫣红的时节,但景色也十分宜人。
郝邵阳带着顾重阳一路径直到了正房后面,那里有一大片水塘,水塘里一群鸭子与白鹅正在戏水,十分欢快。
风吹来,水塘边的芦苇沙沙作响,杨柳摇摆,婀娜多姿。
“这里真好,十分有趣!”顾重阳望着水光潾潾的水面,感受到风吹过来带着桃花清新的气息,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要是喜欢,我们以后天天来。春天,我们来赏桃花,到了夏天,这满池都是荷花,我们划了小船,采荷采藕抓鱼捕虾。等到了秋天,这池塘里的菱角熟了,我们采红菱,听雨打枯荷……”
“少阳表哥,我不喜欢雨打枯荷,那虽然很美,但是也太悲了些。我们可以种几株葡萄,搭成葡萄架,茂盛的葡萄架,累累的葡萄串,满满的挂在枝头,等到了秋天就采摘葡萄,享受丰收的乐趣。”
“是、是、是。”郝邵阳忙不迭地点头:“我们还可以把葡萄酿成酒,到了冬天我们围炉夜话,用夜光杯装了葡萄酒把酒言欢,举杯邀月,好不好?”
郝邵阳描绘的明天,她光听着就十分的向往了。
“葡萄吃多了,牙会酸呐!”芦苇丛里突然传出一阵咳嗦的声音:“你这坏小子,我好好的钓个鱼,都不能安生。”
顾重阳吓了一大跳,郝邵阳已经笑眯眯地走下去,从芦苇丛中扶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上来。
他带着斗笠,穿着麻衣,坐在芦苇丛中根本看不到他。
郝邵阳一边扶了老者上来,一边跟顾重阳道:“重阳,这是我外祖父。”
郝邵阳的外祖父?那不就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天长名士徐怀宥?
“原来是渔老!”顾重阳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笑着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小女子有礼了。”
老者面露惊奇:“你认识我?”
“古有画圣画《洛神》,今有画绝作《美人》,大齐朝谁不知道渔老您一手绝妙的丹青,山水画与美人图更是一绝,画绝之名如雷贯耳,重阳岂能不知啊!”
徐怀宥,字积学,号昆渔,人称渔老,有“画绝”之名。
“小丫头,听你这么说,你一定也懂画了?” 他露出了一副想要与顾重阳谈论丹青的样子。
“我不懂,但这并不妨碍我听说您的鼎鼎大名啊。”
贺润年自诩风流雅士,整日追捧琴棋书画这类的东西,他最喜欢的就是画绝徐怀宥了,顾重阳不止一次听他说渔老画的美人端庄娇媚娟秀玲珑,每一幅美人图都不一样,每一位美人却都令人倾倒,是真正懂得美人、识得美人、画得美人的高手。只可惜他成亲之后就鲜少画美人,倒是山水丹青画得比较多了。
徐怀宥哈哈一笑:“小丫头好甜的嘴。”
他上上下下将顾重阳打量一番,对着郝邵眨了眨眼,偷偷竖起大拇指,用别人都能听见的小声道:“不错不错,眼光不错,没有辜负我这几年对你的教诲。”
郝邵阳一张脸涨的通红,急了:“外祖父,哪有你这样的,会吓到重阳表妹的。”
徐怀宥伸出手,在郝邵阳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还没娶到家,就开始心疼了,果然得了我的真传,哈哈。”
他说着又笑眯眯地对顾重阳说::“小丫头,我这大外孙长得好,家世好,又知道疼人,还会画美人呢,谁要是能嫁给我这大外孙,简直就是三世修来的福气,你说是不是呀?”
他语气亲切,脸上带着期盼的神色望着顾重阳。
顾重阳不由大跌眼镜。
她以为名士都是恃才傲物,清高孤冷的,像渔老这样的名士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他两只眼睛放光地望着自己,就等着她点头。哪里是名士,哪里是像别人介绍自己的外孙,分明是兜售东西的贩婆子啊。
真名士,自风流。也许像渔老这样的才是真正的自由自在?
顾重阳好奇地盯着徐怀宥看,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戏谑。
这个渔老,他分明是故意逗自己玩呢。他等着自己害羞,然后好打趣自己。她偏不扭捏,偏要大大方方的。
“您老说的没错。”顾重阳微微一笑,要多得体就有多得体:“郝公子品貌一流,是人中龙凤。”
“咦?”徐怀宥瞪大了眼睛,故作不解:“刚才不是一口一个少阳表哥吗?怎么这一会就叫郝公子啦?”
“外祖父!”郝邵阳急的不行,一把拽住了徐怀宥的胳膊。
徐怀宥并不生气,而是特别认真对顾重阳道:“小丫头,你看看,你看看,我这大外孙为了你还以下犯上了呢!我就说他会疼人,可没有骗你吧?”
饶是顾重阳两世为人,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她硬着头皮道:“是,是,您老说的没错。”说完这句话,她的脸也不自觉地红了。
徐怀宥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酒壶,仰头喝起酒来。
早春还有些轻寒,这别院里风也很大,酒是冷的,风也是冷的,他这样喝酒极有可能会把寒风喝到肚子里。
顾重阳就轻轻皱了眉头道:“渔老,这里风太大了,您有了年岁,又空着肚子,这样过喝酒很是伤身,快别喝了。”
徐怀宥闻言一愣,呆呆地看着顾重阳,神色十分复杂。
顾重阳心头不由一个咯噔,交浅言深,初次见面她就这般直言不讳地说渔老的习惯不好,的确很是失礼,他老人家不会是生气了吧?
不过自己刚才并没有说错,也是为了渔老好,如果他真生气,自己也愿意承担。
顾重阳心里忐忑,语气却比刚才柔了很多:“我说的是真的,您要是想喝酒,大可以把酒烧过了再喝,温温的喝着也舒服。”
徐怀宥脸色怔忪,一言不发,一丝笑容也没有。
看来他老人家是真的生气了。
“外祖父,我突然有点肚子疼,要去入厕,等会再来找您老人家。”
郝邵阳说完这句话,拉了顾重阳的手,落荒而逃。
他们没有看见,徐怀宥的眼睛里突然涌出一股浑浊的眼泪。
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妻。
他爱喝酒,爱游览山水名胜,脚步踏遍了大齐的大江南北,就是塞外海外他也去过,他的老妻陪着他伴着他,二人不离不弃。
他爱喝酒,别人都不敢管,只有老妻才会劝他少喝点,只要老妻才会这样直言不讳地对他唠叨。
可现在,老妻去世了,就留下他一个人。这这才发现自己老了他这才发现再也没有人陪他,再也没有人对他唠叨了。
两个女儿一个是皇后,一个不在了,一个外孙却是个粗枝大叶的男孩子……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这样耳提面命,他不是生气,是感动,觉得心里暖暖的。
老妻啊,你看,咱们的大外孙多幸运,找了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呢。他们两个跟咱们两个从前多像啊,一样的两小无猜,一样的情投意合。
眼泪终于从他的脸上落下,他哈哈一笑,举起酒壶,一饮而尽。
郝邵阳拉着顾重阳的手,又刻意带了力气,他们跑的很快,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很快就将丹心甩在后面。
他们一直跑到了湖的另外一边,二人方停下来靠着湖边的小树喘气。
她有多久没这样跑过来了,顾重阳大口大口的喘气,觉得身上微微出了汗。
郝邵阳也出汗了,他拉着顾重阳的手,汗津津的。
顾重阳想把手抽出来,拿帕子擦擦手,没想到郝邵阳却抓的更紧,甚至将她手紧紧包在掌心。
郝邵阳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紧张,他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动不动地盯着顾重阳:“重阳,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少年的情意,热烈而又真挚,顾重阳低下头,没有回答。
头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少年相遇,慢慢相知,然后相爱,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郝邵阳的好,一点一滴早已印在她内心深处。
未来会如何,她并不知道,如果有郝邵阳作陪,好像一切都变得轻快美好起来。就像他描绘的那样,春日扑蝶,夏日采藕,秋日坐在度了金黄色阳光的葡萄架下吃葡萄,冬天围炉说夜话,不失为一种美好。
顾重阳抬起头看着他,郝少阳却突然低下头,在顾重阳额头上亲了一口。这轻轻的一个吻,不含情.欲,只是满满的欢喜。
顾重阳的脸也红了,手心也觉得发烫,心里也甜甜的。
“重阳,你害羞了,是不是?”
见顾重阳脸红,郝邵阳语气里的喜悦怎么都掩不住,有一种志得意满的欢喜。
她是害羞了,是对他描绘的未来充满了憧憬与向往,那是她上一世不曾有的。
郝邵阳哈哈一笑,轻轻摸了摸顾重阳的脸,语气里的高兴是那么的明显:“我回去就让人去庆阳侯府提亲,重阳,我保证以后对你好。我们天天在一起,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没有人欺负你。我会照顾你,保护你,不让你有一丝一毫的烦恼。”
提到成亲,顾重阳心里的粉红散去,一下子就清醒了一大半。
郝邵阳见她脸色变了,立马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十分紧张道:“重阳,你怎么了?”
“你要娶我?”
“那当然。”郝邵阳握了顾重阳的手,放在心口:“不娶你还能娶谁?你……”
难道重阳表妹不愿意吗?他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心口泛疼。
“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想起了从前的不堪,顾重阳郑重道:“如果不答应,我们是没有办法走下去的。”
“什么事情,你说!我一定答应,别说是一件,就是一百件,一千件,我也答应。”郝邵阳松了一口气,宠溺地望着顾重阳。
他的眼眸清澈,能倒影出顾重阳的影子。
“我所求,不是金银富贵,不是锦衣玉食,只求与一真心人两厢厮守,两情相悦,中间再无旁人。也就是丈夫不能有别的女人。郝邵阳,你能答应我吗?”
“你这傻姑娘!”郝邵阳一声叹息,就将顾重阳紧紧搂在了怀里:“这世上我喜欢的,就只有顾重阳一个人而已。我何曾对别的女子有过好颜色,唯有你,我讨好你,围着你打转,你却总是欺负我。你这傻子,到了今天还怀疑我,怎么对得起我的一片真心。”
甜言蜜语,听在耳中,甜在心里。
顾重阳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衣服听着他的心跳:“那你是答应我了?”
“答应,答应,我敢不答应吗?一千一万个答应。”郝邵阳答应不迭:“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顾重阳不解地看着他。
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就这样看着他,郝邵阳觉得心都软了。
“你要乖乖地让我画你,让我把你的样子画下来。”他不甘心道:“没有画到你,我那还算得上美人图吗?只有画了你,才算实至名归呢。”
顾重阳“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这家伙,都过去这么久了,还心心念念地记挂着。
她伸出手,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胸膛:“好,好,好,让你画,让你画。”
“重阳,你可真好!”郝邵阳大喜过望,在顾重阳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发出“吧唧”一声,还没待顾重阳反应过来,他就一把抱起顾重阳,欢快地转着圈圈。
顾重阳回到庆阳侯府,没想到顾重华竟然在关雎院等着她。
长房次房为了爵位而较量,顾重阳牵涉其中,等庆阳侯的爵位落在了长房大少爷顾葳蕤的头上,顾重华与顾重阳二人之间的关系就有些微妙。原本亲密的姐妹,变得不复以往。
等到顾重华去了蕊珠书院,每天都十分的忙碌,二人的关系就更淡了。
算算日子,她们也有几个月没见面了,毫无征兆的,她今天怎么会突然到关雎院来?
咋一见面,二人都有些沉默。
特别是顾重华,她见顾重阳个子长高了不少,虽然还有青涩,但身姿已经有了豆蔻少女的窈窕不说,容貌更是出落得非常漂亮。唇似花瓣,目若明星,秀发乌黑,肌肤莹润,娇如春花,丽若朝霞,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眼睛。
四妹妹越来越漂亮了,也越来越有名门贵女的样子了。
自己当初还以为她会沦为别人的玩物,没想到她竟然讨得长房老夫人的欢心,一跃成为庆阳侯府身份最贵重的小姐。自己这个堂堂正正的大小姐,反倒被她比下去了。
幸好她是个蠢笨没有才华的,否则,她讨得了吕夫人的欢心去了蕊珠书院,恐怕自己真的很难盖过她的风头。
顾重华心绪重重,这种落差让她心里不舒服。
半天不说话,顾重阳率先打破了僵局:“大姐姐,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的确有事情。”顾重华的语气十分的担忧:“我听母亲说,外祖母有意要让少阳表哥娶灵璧郡主,说过几天花朝节,要在临江侯府举办群芳宴,到时候灵璧郡主也会到场,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她说话的语气很担忧,可眼神里却有着几分试探与期待。
顾重阳心头一凉,没有注意到。
顾重华的话让她惊了一下,她有些慌。就在一个时辰之前郝邵阳才刚刚说要娶她,怎么一转眼就有了他要跟灵璧郡主议亲的事情。
不、不、不,就算真的是跟灵璧郡主议亲,那也定然是临江侯府老夫人的意思,绝不是郝邵阳的想法。
郝邵阳不是那种人,她相信郝邵阳。
顾重阳慌了一下,很快就镇定下来:“我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情,多谢大姐姐来告知我。”
她语气很平静,像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顾重华心里闷了一口气,有些不甘心:“难道你不担心吗?”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顾重阳微微一笑:“郝家要与灵璧郡主议亲,我就担心也没有用啊。”
她越是这样轻松,顾重华就越是难受,她的语气比刚才又恳切了几分:“四妹妹,那灵璧郡主身份高贵,容貌姣好,又得了外祖母的中意,你与少阳表哥的事情我都知道,我心里也一直希望你们能在一起。万一少阳表哥真的要娶灵璧郡主,你该怎么办?虽然这个可能很小,但你也要早作打算才是。婚姻讲究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虽然跟少阳表哥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但没有经过长辈们首肯,都是做不得数的。”
“花朝节那天,你跟我一起去临江侯府吧!”顾重华上前来握了顾重阳的手,关切道:“那灵璧郡主为人到底如何,我们也该去看看才是。”
“临江侯府并未给我下帖子,我这样不请自来恐怕会有失礼仪。”顾重阳没有答应:“大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这是什么话?”顾重华劝道:“临江侯府是我外祖家,你是我妹妹,我带你去旁人又能说什么。说来说去都是你这几年守孝没能出去应酬的缘故,我外祖母若是见了你,自然会喜欢你的。”
顾重华语气恳切,顾重阳也不好再拒绝,她道:“横竖离花朝节还有好几天呢,到时候再说吧。”
顾重华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来请四妹妹。”
不管这事情是真是假,顾重阳都要跟郝邵阳问个明白,可没想到的是一连七八天,郝邵阳都没有身影。而他要与灵璧郡主定亲的消息就连长房老夫人与英大夫人都听说了,特别是长房老夫人,还特意去叫了顾重阳去问话。
顾重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却相信郝邵阳的为人:“伯祖母,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其实我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相信郝邵阳一定会给我一个交代的。”
“你做的很对。”长房崔老夫人道:“这个时候女孩子家不能上赶着主动追上去,你就静静的等着最好。若是郝邵阳心里有你,自然会来找你。若是郝邵阳有眼无珠,放弃你这个金玉而找了别人的顽石,那也是他的损失。你且放心,有伯祖母在,我一定不会让你明珠蒙尘。你生的这样好,定然有很多好儿郎愿意娶你的。”
“是。”顾重阳心头一暖,笑着应道:“我就知道伯祖母疼我,会照顾我为我做主的。”
她一点羞涩都没有,崔老夫人见了,就觉得心疼。她没了母亲,比一般的女孩子更成熟,更大气些,不像一般人提到婚事就扭捏,能这样大大方方的,也很好。
丁嬷嬷突然走了进来,满脸笑容道:“老夫人,郝公子来了,说找我们四小姐有急事呢。”
长房崔老夫人就哈哈一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个郝邵阳,也是该把话说清楚。你让他进来,正好我有事情要问他。”
最后一句话虽然是丁嬷嬷说的,她的眼睛却揶揄地看了顾重阳一眼。
顾重阳知道,长房老夫人这是要把自己跟郝邵阳的事情摆到明面上去说了。她的脸不由就是一红。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回避,可她真的很想听听郝邵阳会说什么。
她低了头,装作没看到崔老夫人的眼神的样子,硬着头皮赖在板凳上,一动也不动。
郝邵阳进来了,给长房崔老夫人行了礼,他就道:“老夫人,我外祖父得了很重的病,我想请重阳表妹去帮忙看看。”
他的语气很急,声音有些大。
顾重阳原本低着头,忐忑的情绪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是什么病?很严重吗?”
“已经病倒好几天了。是中风,如今全身发僵,很严重,太医都说没有办法。”郝邵阳神色憔悴,嗓子也有些哑:“最严重的是,他老人家一直叫嚷着头疼,是非常非常疼,疼得夜不能昧,食不下咽……”
一想到外祖父那么坚强乐观的人,这几天疼得躺在床上□□不止,只能勉强喝点水,郝邵阳的心就揪了起来。
顾重阳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这几天都无影无踪了,原来是渔老病了。
那是他的外祖父,他从小跟他学丹青,从之前见面的情况看,郝邵阳是十分依赖渔老的。渔老病了,他一定十分担心。
顾重阳想到渔老笑呵呵的样子,也有些担忧:“是什么时候病的?有什么症状?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
“前几天我见外祖父经常按着太阳穴说头疼,我说要请大夫来看看,他老人家死活都不同意,还说一旦请太医,势必要惊动姨母,让她担心不说,还会闹得人仰马翻。他说自己这是年纪大了,不是什么大事。我见他老人家精神还好,就没有放在心上。”
“我怕他老人家在别院住出了事情也没人照顾,就每天都去一趟郊外。他老人家见我跑的勤了,就主动提出要住到京里,我这才放下心来。”
说到这里,郝邵阳不由一阵后悔:“可没想到三天前的清晨,他起床的时候突然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我当时就想请你去给我外祖父治病,可我祖母却非要让我去请太医。”
话一出口,郝邵阳又急急忙忙地解释道:“她不是不相信你的医术,她只是怕……”
人是在临江侯府病倒的,那是皇后的亲生父亲,若是找顾重阳去治,耽误了病情,皇后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临江侯老夫人当即就把郝邵阳拦下来,分了两拨人去禀报皇后请太医。告诉皇后越早,临江侯府担的责任越少。
郝邵阳当时也很担心,一方面担心外祖父的病情,他片刻也不敢离开;一方面也怕顾重阳治不好他外祖父的病,这个责任太大,会害了顾重阳。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临江侯老夫人派的人都出去了。
所以,才没有请顾重阳去给渔老看病,这一连几天更是人影皆无。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崔老夫人站起来道:“救人如救火,重阳你赶紧跟临江侯世孙走一趟,去看看渔老究竟如何了。”
“好。”顾重阳对郝邵阳道:“我们路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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