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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一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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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游所谓的帮忙,是要翻出古籍,查找资料,还要自己翻找药材,若是不小心递错了,姜游就会磨着牙,森森地看着他。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姜游的气场才会在无形中陡然强大起来。

    徐福心虚之下卖力不少。他也知道在这种时候是万万不能出错的,若是不慎害得别人丢了命,那时他该如何自处?徐福集中注意力,哪怕是许多草药并不认识,他也硬扛着快速翻典籍,然后迅速辨认。这样一来二去的,他倒是被迫着硬生生地记下了古籍上的内容。转眼间,再往屋外看去,竟然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徐福冲门外候着的内侍招了招手,内侍面上一喜,赶紧进来了,“徐奉常可是好了?”

    徐福这一回过神来,才觉得自己快饿晕了,也幸亏他的胃没有直接闹脾气,当着这么人就咕叽起来。

    “怎么都不进来叫我?”

    内侍委屈道:“王上那头都来人催了好几次了,但是奉常正在忙着,奴婢们也不敢随意打搅啊。”

    徐福怔了怔,他刚才有那样入迷吗?

    “那我与师兄说一声,这便先回去了。”早日做出解决疫病的药来固然重要,但他也不能因此而耽误了休息的时间,徐福实在不想再来一次,有侍医对着他微笑,说:您精气亏。

    内侍乐呵呵地笑着应了,心里暗自抹了把汗。

    这要是再不把人带回去,他们肯定得被王上给一脚踹飞了。

    “师兄,我先离开了。”徐福走过去与姜游说了一声,姜游却压根没抬头。徐福又叫了几声,这才知道方才为什么内侍也叫不应他了。徐福只能无奈先转身往外走了,等他走到门边的时候,姜游就跟突然清醒过来似的,指着他的屁股,大吼一声,“师弟,你成精了?”

    你特么才成精了呢?

    徐福黑着脸回头,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然后一把扯下了背后衣袍上黏着的东西。

    长长的……布条儿?

    徐福疑惑地发现,这布条看上去依旧眼熟,但是模样比之从前又有了大变化。它变长了。

    就像是有灵性的活物一样,自己在不断的长大……徐福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脑子里顿时冒出了无数个恐怖故事来。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将那布条塞进袖子里,“师兄你忙得久了,眼花了,可要多注意休息。”

    姜游定睛再看,的确是空无一物。姜游叹了口气,笑道:“许是累了吧,多谢师弟关心我。”说完姜游还露出了感动的神色来。

    倒是宫中其他人惊异不已。

    原本他们只以为姜游是王上特地请来的能人异士,但此时听他光明正大地称呼徐福为师弟……那不就说明,这人也与国尉出自同门,这位也是来自鬼谷?顿时众人看着他的目光就变了,并且暗暗告诫自己,一定不要随意得罪了他。

    徐福走出了屋子,跨过一道拱门,然后沿着小路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走在了宽阔的大道上。

    天边的月亮投射出清冷的光,夜晚有些清冷,徐福将手拢进袖子里,却感觉到那布条儿似乎在晃动,他捏了捏布条儿,还是软趴趴的,并没有什么奇特的手感。

    真奇怪。

    等回到寝宫之后,那引路的内侍已经自觉地退了下去。嬴政坐在烛光下,还在翻看着手中的竹简,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道:“阿福,你可知此次秦国有何处未曾遭难?”

    “还有地方不曾遭难?”徐福有些惊讶。他以为秦国当真是全国都陷入了旱灾的困境之中,如今突然听嬴政这样说,自然是惊异不已。若是有地方未曾遭难,那么这个地方,会不会成为众人觊觎之所呢?所有人都恨不得躲避到那个地方去?徐福很清楚,一个地方是不可能承载太多人的,若是承载太多,只会让这块净土也迅速消亡下去。

    “你曾去过的。”嬴政低声道。

    徐福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笑意。

    也不过是电光石火间,徐福脑子里很快就涌出了两个字,“蜀郡?”

    嬴政点头,“正是。”

    徐福脸上的神色也不自觉地轻松了许多,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在嬴政的跟前,神色已经不总是那样紧绷了。

    “如此看来,都江堰的修建是不仅无错,反倒是大大有功的。”

    “是。”嬴政不再掩饰脸上的喜色,“寡人也未曾想到,李冰能为都江堰做出如此之大的贡献,在秦国上下都如此危难之际,只有都江堰还能过着正常的生活。”嬴政脸上的喜色慢慢消散,他顿了顿,道:“不过,这也并非长久之计,若是再久久不下雨,谁也不知晓秦国能挺到什么时候去。”

    徐福脸上的轻松之色也跟着退去了。

    从到秦国之后,他的卜筮几乎从未失手过,旁人投来的震惊、崇敬的目光,都快令他以为,在这个时代,没有他不能预测出来的事了。但是到了现在,他才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哪怕六爻八卦已经告知他灾祸了又如何?太迟了,半点挽救的措施都做不到。连一个准确的脱离灾祸的时间也都算不出。

    “若是明日有人逼我祭祀……”

    “你不必应下。”嬴政面色沉了沉,他极为不喜欢背后有人算计徐福,一旦被他抓住,他一定会将那人施以极刑,让那人知道,不是谁都可以随意威胁的。

    徐福却在此时摇了摇头,“不,此事我必须应下。”

    “明知那人背后不安好心,你还要应下?”嬴政微微皱眉。其实此事未必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极有可能被对方利用起来,往徐福身上泼脏水。哪怕只是泼脏水,嬴政也不愿意见到。他的人,他来护着,容不得任何人来下手。

    不过徐福此时显然还没有背后站着大boss的自觉,所以他又按照自己一贯的处理习惯,在心底做了决定,“他要祭祀,那我便祭祀好了,左右如今谣言都传出去了,我若是不站出来,恐怕还有人说我是心虚。”每次有人对着他跪拜,口称神仙,徐福虽然觉得有些雷人,还有些杰克苏,但是称他神仙,总比称他“灾星”,更甚至想将旱灾一事套在他头上来好吧。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猫咪,可以随意搓揉呢?

    “我不仅要祭祀,我还要把祸水往那个人头上引。”徐福冷声道。

    嬴政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原本还有许多想要劝诫的话,顿时全都咽回去了。他怎么忘了呢?徐福如今不仅是他的人,徐福更是一个独立的人,徐福从来都不会肆意依仗着自己,而去躲避旁人算计和暗箭。

    徐福一双眸子熠熠生辉,这段时间以来的颓然倒是一扫而光。

    有了个躲在暗处的对手,倒是比吃了补药还管用,一下子就令他精神焕发起来了。

    嬴政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寡人还得感谢他了?

    “若是有哪些地方需要寡人出手,告知寡人便是。”嬴政忍不住出声道。徐福太过独立,也不是件好事儿啊,嬴政觉得自己连个使得上的地儿都没有,实在太令他挫败。

    初时嬴政动心时,还想着将徐福如同旁的君王养娈宠一样养着,他可以展开自己的羽翼,将徐福充分护佑在自己之下,那时他断然不会想到,之后他与徐福的关系,竟是会渐渐变成这样。他在徐福的跟前,哪里还找得回半点君王的尊严和气势?想一想,第一次出言威胁徐福,说他若是欺骗了自己,便将他挂在那桅杆上风干……这画面想来,竟好像是上辈子时的事了。

    这段时间步步紧逼的压力,让徐福的情绪变得不太稳定,偶尔竟然还会多愁善感一下,不过这倒是让他某些方面变得更细腻起来了。

    就比如此时,徐福发觉到嬴政的情绪似乎不怎么高。

    “阿政,你在担心我?”徐福当然不会猜到嬴政的心思,他只以为嬴政是对自己放心不下。

    毕竟每次嬴政对着他面露不快之色,都是因为担忧他的安危。

    如此一想,徐福的思绪猛地滞了滞……好像,嬴政对他的关心和担忧总是更多一些。

    “寡人自然是担忧你的。”见徐福总算没有那般没心没肺了,嬴政心中的情绪倒是被熨帖地抚慰了,进步一点点,到了日后,徐福就能突飞猛进,认识到寡人那火热的爱意了嘛。

    不过嬴政话说完,就发觉徐福又走神了。

    “阿福?”

    “……”

    嬴政不得不拔高声音,“君房。”

    徐福对这个名字实在陌生得很,但正是因为陌生,反倒将他从思绪中拔出来了。

    “可是在思考祭祀之事?”

    徐福摇头,脱口道:“我在思考,我曾经担忧过你吗?”

    嬴政怔了怔,心底暗暗好笑。徐福能如此想,实在算得上是进步了……嬴政突然觉得有点儿心酸。真是好不容易等到徐福关心自己啊。

    徐福话一出口,原本还觉得有几分羞耻,不过他向来就是心宽之人,就是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反倒将他那层羞耻的隔膜彻底撕下来了。徐福开口道:“我是担忧过你的。”

    “哦?是吗?”嬴政倒是真没觉得,徐福何时为自己担忧过了。徐福这人,有时候明明只是外表伪装得冷清,但是越往后,他就忍不住觉得,徐福其实内里也是冷清的,只是看起来好对付的一个人,而实际上还是个对世间都淡漠的人。也不知是否与他成长环境和身世经历有关。

    徐福迅速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此时倒是来了底气,沉声道:“这是自然。你瞧,你从前加冠时,若我不是担心你,定然就不会为你算上那么多卦,还帮着你找玉玺了。本来我还为你着急,谁知道你心中根本就未曾放在心上,我那次还白为你担心了。还有后来,我替你去见吕不韦,把吕不韦给吓死了。还有,我为你去蜀地,解决水患。还有,我为你去魏韩……”

    “……”嬴政憋得有点难受。他实在是想说,明明是你自己想出去走走玩玩,还想去寻那几个奇形怪状的鼎。

    而徐福此时却像是打开了一扇大门,突然间变得滔滔不绝起来,“还有,你与赵姬吵架的时候,我也很担心你。还有胡姬背叛你,你看我都不敢亲近胡亥……”

    明明是你自己就不喜欢小孩子。

    “还有啊,我把龙阳君带到秦国来,也是因为担心龙阳君身负大才,留在魏王身边,会对你的统一大业造成阻碍的。还有,尉缭到秦国来的时候,还同我说你是个坏人,不怀好意、心胸狭隘、脾气暴虐,让我不跟你玩儿啊,但是我把尉缭臭骂了一顿啊……”说到这儿的时候,徐福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丝得色。

    嬴政霎地抓住了这段话里关键的句子,“尉缭来秦国的时候,与你说了这些话?后来你才对尉缭冷眼相对?”

    徐福顿了顿。

    诶?他好像说漏嘴了……

    尉缭骂嬴政的话,他本来是打算的一辈子也不说出来,给嬴政添堵的。

    见徐福方才还说得滔滔不绝,而此时却突然不说话了,嬴政心下一动,胸口似乎有一团小小的火焰在跳动着。他以为自己对徐福的宠溺,只是单向的付出,全然不见徐福有何感动,但是徐福对他付出却做得更为隐晦。

    原来个中还有这样一段故事,他竟然都不知晓……

    怪不得后来尉缭见了他,也总是态度冷漠。只因为徐福这个师弟,为了别的男人,反倒将他骂了一通。

    嬴政觉得自己,几乎能在脑海里勾勒出那时徐福护短的模样来,一定是冷漠锐利,高高在上,又强压着气急败坏的。嬴政觉得自己就跟吃了花蜜一样,甜得过了头,但是却一点儿也不令人觉得腻乎。嬴政心头的快感简直就是建立在尉缭的伤痛之上的。哈哈哈……原来徐小福为了寡人,还痛骂过他师兄的……

    嬴政选择性地遗忘了,那时徐福压根不知道嬴政是谁这一点。

    一个是陌生人,一个是和自己上过床的人,哪怕就算是个炮.友,那徐福也肯定先维护认识的炮.友嘛。

    这一想就有些不得了了,嬴政越想越觉得,说不定徐福说的什么蜀地之行,魏韩之行,也确实有几分是为了自己嘛。

    就连这次卜筮,徐福明明心力不济,却还是想要举行仪式,平息百姓们的恐慌,说是为了咸阳为了秦国,但又何尝不是为了他呢……嬴政再往下想,简直就快要认为,其实徐福从一开始就很爱他了,只是嘴硬不肯说出来……

    徐福目光怪异地看着嬴政。

    他脸上的神色怎么变幻如此之快?看上去还有点……痴.汉?

    徐福轻咳一声,恢复了清冷的姿态,“数一数,我也是有许多时候为你忧心的。”

    在三川郡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也会忧心嬴政万一染病可怎么好,嬴政抛下他先回咸阳怎么行,见到嬴政遇上刺客,他更是气愤不已。

    徐福心里的那杆天平,嗖的一下就平衡回去了。

    看吧,其实我对他也很好的。徐福微微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可见我并不是个渣受。

    为了不让嬴政再仔细问那日尉缭都骂了什么,徐福及时地转移了话题,“蜀地安然无忧,那秦国内会不会有人想要到蜀地去?”

    “不会。”

    “为何不会?若是他们都知晓,蜀地能躲过旱灾,他们不会一窝蜂地赶到蜀地去避难吗?”

    嬴政面上淡淡,压下心中万般情绪,配合着徐福道:“不会有人相信的,从前在众人眼中,前往蜀地路途艰难,而且蜀地落后贫穷,这样的一个地方,怎么可能会躲得过旱灾呢?没有一人会相信的。”嬴政顿了顿道:“不过寡人倒是坚信,若郑国能修建好水渠,那日后关中必然也能成为另一个蜀地,免去大旱之难。”

    嬴政说这话的时候,都还在细细观察徐福脸上的神色。此时在嬴政的心中,他已经不自觉地将徐福,看作是面上清冷,内心娇羞(?)的人了。

    若是嬴政在现代,那他必然会知道徐福适合一个词——反差萌。

    徐福不知嬴政脑洞大开,他只觉得嬴政的目光有些毛毛的。呃,难道被我感动到了呢?徐福默默地往后挪了挪步子,然后才道:“不知日后韩国可会后悔,硬是将这等有才能的郑国,双手送到了你的面前。”

    “韩王不会后悔,但韩非却已经后悔了。”嬴政冷笑了一声。

    徐福都快将韩非给遗忘了,突地听到这个名字,他骤然想起来,韩非似乎……该死了吧?他不会是死这次危难中吧?

    “如今韩非还在城中?”

    “在,闭门不出。偶有人前去送些东西。”嬴政道。韩非虽然脾气令人觉得不喜,但他才能放在那里。嬴政也就干脆随他去了,能活下来,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得他重用,若是活不下来,那便也是天意,留不下这个一心为韩国的人了。

    徐福暗暗记下,心道过些时日去瞧一瞧。

    这韩非也算是他的“实验品”之一了,就和曾经的郑妃、龙阳君一个性质。

    “王……阿政今日可用饭了?”

    嬴政抬眼从他的腹部扫过,二话不说便直接令宫人上饭食了,“可觉辛苦?若是辛苦,便不要前去帮忙了,宫中宫人如此之多,何须你亲自去帮忙?”

    徐福摇头,“我是恰好在师兄那里学一些东西。”

    嬴政嘴角翘了翘,不怀好意地笑道:“学如何做更有趣的花样?”

    徐福没搭理他,等饭食端上来,他就立刻低头的安安静静地吃饭了,他抬手去夹食物的时候,袖中的布条不知道怎么的就滑了出来。

    嬴政见状,不由笑道:“寡人的奉常,原来还有这般小孩心性,竟是藏了根布条在袖中。”说着他便伸手去将那布条抓了起来。

    嬴政抓起布条后,又觉得布条的模样实在怪异,上面像是浸着血一样,定睛细看的时候,还觉得那血像是会流动似的。就一个走神间,嬴政发出一声闷哼。

    徐福差点打翻面前的食具,“怎么了?”他连忙回过头。

    嬴政捏住了布条,“这东西,是什么?”

    徐福定睛一看,差点眼睛都跌出来了。

    嬴政的指尖竟然飙出了血珠。

    徐福心头不快,只觉得这布条实在有些装神弄鬼,若是真有巫术的作用,那它为何不能成形?反倒跟个牛皮糖似的,日日黏在自己身上,就连做出来的新布条,也总是莫名其妙的失踪。

    徐福阴着脸将那布条抓过来,命人取鼎来。

    宫人小心地将徐福宝贝的鼎取来,徐福将布条扔了进去,再点以烛火,随后搁置一旁,他便不理了。

    嬴政蜷了蜷手指,“那物可是你之前取血浸过的东西?你在试巫术?”

    徐福吃得有些饱了,就搁下了筷子,“嗯。有点儿邪门。”不过作为一个老是靠算卦,把人忽悠得找不着北的方士,他说人家邪门儿,好像有点儿的大哥莫说二哥的感觉。

    嬴政也并不担忧徐福背地里做的试验,反正徐福能把握住度的,何况嬴政就算自称博闻广识,但在这些方面,还真是个知识浅薄的人。

    用过饭食后,徐福简单洗漱一番,随后便换了衣袍和嬴政躺上床榻休息了。

    徐福闭了闭眼,随后突然又睁开了。

    他在被子里磨蹭了一下,然后翻身压在了嬴政的身上,嬴政被他突然压了一下,有点苦笑不得,这是做什么?

    却见徐福特别粗放地将深衣往下一拉,露出小肩膀来,“我们来做一点……快活的事。”

    嬴政的喉头动了动,“快.活的事?”

    “嗯。”徐福特别大方地露出了任君采撷的模样来。

    因为徐福基本不合作而禁.欲大半个月的嬴政,当然不会拒绝这样送上门来的美色,于是也大大方方地把徐福吃进了嘴里。

    而徐福默默地在心里记上了一笔。

    看,其实我很为你着想的,看你都憋坏了,我就贴心地自动躺平了。

    这么一想,徐福顿时觉得自己简直是天上地下都难得一寻的好受。

    烛光和帷幔一起摇曳。

    那只小鼎被搁在桌案上,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许是月上中天的时候吧,一个细细长长的黑影歪歪扭扭从小鼎里挣扎着爬了出来,还像人一样,“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有时候,适当放纵情.欲是纾解压力,令人神清气爽的好方式。

    精气亏的徐福一早醒来,反倒是精气十足了,若不是嬴政醒来后也精神抖擞,徐福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学会了什么不得了的技能,把嬴政的精气给吸过来了。

    二人换过衣袍后,便一同去上朝了。

    是的,一同。

    徐福想要见那个背后作妖的人,而得到充分满足的嬴政,也十分乐意让徐福站在自己身侧,让自己感受一下那股意犹未尽的味道。

    今日大朝,嬴政穿着黑色的朝服,额前垂下冕旒,越发衬得他面容冰冷英俊。

    其实嬴政倒是想给徐福也做一顶这样的帽子,这样就可以遮挡住徐福那张俊美无匹的脸了嘛。

    日后若是徐福做了国师,他便光明正大赐徐福一顶。

    二人相携入殿,徐福身穿白袍的模样就这样进入了大众的视线。

    穿白袍是徐福自己要求的,嬴政也只是略略迟疑,便应允了徐福的选择。

    白袍为庶人常做的打扮,但嬴政不得不说,这世上绝没有第二人,能比徐福还要将这白袍穿得更好看了。而徐福也相当不客气地认为,的确没人能比他穿得更好看了。最重要的是,他习惯了这样的打扮,更能将他衬得仙风道骨,傲气出尘,令一般人都不敢轻易来招惹他。今日既然是要和那背后之人对上,他自然是要拿出自己最有气势的一面。

    最好是与那人的丑恶嘴脸好好做个对比!

    徐福按捺下心中所想,无比自然地站在了嬴政的身侧。

    大臣们纷纷向嬴政行了礼,这些大臣是至今还未染病的,不过这段时间的磋磨,也已经让他们脸色发白的发白,发黄的发黄了。看上去一个个都跟被秦王虐待了似的。

    而在这群人之中,有一道隐晦的目光落在了徐福的身上,很快便又撤去了。

    徐福知道有人在打量自己,他甚至能猜到对方此时在想什么。那隐晦带着几分快意的目光啊……

    他一定是在想,哈哈,这个蠢货竟然还敢来这里,正好,我便要在此处奚落羞辱得他颜面尽失,又被逼迫着不得不答应,最后露出气恼的表情来。

    徐福并不急着去搜寻这道目光,因为他知道那个人很快就要站出来了。

    待到日常的君臣对话结束之后,有一老头儿主动上前道:“王上,如今城中情况糟糕,秦国各地也并未有丝毫改善,下臣斗胆,请问徐奉常那日在城楼上所说的话,可都是诓骗我们的?”

    徐福和嬴政几乎是同时扫了一眼那人,又同时在心底确认,不是他。

    那个人若是站出来,定然是咄咄逼人的,毕竟暗地里捣鼓了这么久,肯定是按捺不住了,迫不及待想要将徐福踩在脚下了,那言辞必然是激烈的,句句都要往徐福身上泼脏水的。

    嬴政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徐奉常何时诓骗了你们?”

    那人皱眉道:“徐奉常说,水、火、佐以神药,便可解决疫病旱灾。可是如此?”

    嬴政不急不缓地给堵了回去,“如今只有地下水,而无天上水,有许多种药,却独独还未寻到神药,只有火是随处都可生起来的。如何能算是都齐全了呢?既然并未齐全,自然城中的旱灾疫病都还未能缓解。灾祸本就不是那样好解决的,若是如你说的那样轻松,那寡人不如将此事交予你来负责?”

    那人脸色青白一片,忙道:“不敢、不敢。”说着便迅速退了下去。

    此时却有一人阴阳怪气地笑道,满是嘲讽,“依我看,徐奉常的话多是托词。不过是为洗清自己没能主持好蜡祭的嫌疑,这才假装举行卜筮仪式,企图迷惑百姓,令众人相信徐奉常所言。可如今呢?如今百姓们怨言纷纷,城中处处可见绝望的人。徐奉常让我们等。等?”那人爆出一声大笑来,“等能等到什么?等到所有人都死透吗?”这话被他说得冰寒至极,半点不留情面。

    对了,就是你了。

    徐福慢慢抬起头来,漠然的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

    嬴政几乎是和他同时看了过去。

    往日里对嬴政有些畏惧的人,此时却是表露出一副,我都是为了大义的凛然姿态。

    实在演得好戏!

    满朝上下,莫说那些不愿与尉缭结仇的了,还有些更不愿与徐福本人结仇的,他们谁都没有站出来指责徐福一句不对,他们心中或许也有疑问,也有焦躁,但是王上都不曾怪罪徐福,他们好端端的去怪罪人做什么?历史上记载的灾难还少了吗?哪次不是动辄死上数万人?而这次已经算是神灵仁慈,君王庇佑了。

    只有一人,与徐福之间的仇恨,可谓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这人恨徐福,也恨嬴政。

    “那依昌平君所见,又该如何?”徐福看着对方,慢条斯理地出声道,丝毫没有被激怒后的失态。若说徐福是个多么沉得住气的人,那并不算是。他听见的时候,心中也觉得有些烦,这昌平君摆明了是要将他指责成一个罪人。这样扣帽子,他心中自然不快。那是自己的尊严被侵犯的不快。

    昌平君并不隐藏自己心中的目的,他抬了抬头,带出了几分楚国王室后代的傲气来,随后高声道:“请祭祀!”

    众臣愣了愣,他们先前已经看出了昌平君针对徐福的意思,而如今听昌平君这么一说,他们倒是也不由得想到了祭祀上去。

    祭祀,在商周时期,可谓是达到了顶峰,商周迷信鬼神,事事皆要卜筮,常常都要祭祀。祭天,祭鬼神,祭先祖。而到了春秋战国时期,这样的习俗也并未被抹去。不仅如此……据徐福掌握的那点儿可怜的历史知识,他知道,祭祀在后面的朝代,也会得到发扬光大。

    因着祭祀之道,与相术牵涉算不得多,徐福也只是零星知道一些。

    哪怕是徐福一窍不通,但他也有这个底气应下来。他绝对能忽悠得所有人都挑不出错来。当然,除了昌平君,就算他身上没有错,昌平君也能煞费苦心从他身上制造出错误来。

    “诸位以为如何?”嬴政身子微微前倾,问道。

    昌平君微微一怔,随后便恢复了镇静。

    昌平君没想到嬴政第一句竟然不是斥责自己,他心中冷笑不已,嬴政不是很宝贝他吗?这二人不是有私.情吗?怎么,这个时候倒是抛弃自己的男宠了?

    昌平君心中觉得十分快意,仿佛已经见到了徐福狼狈的下场。

    此时尉缭的脸色难看至极,他知道徐福根本不会什么祭祀,昌平君说出来分明就是故意为难,更令尉缭心中不满的就是,秦王竟然半分也不阻拦。若是秦王不允,谁敢让徐福去祭祀?

    众臣此时却是不敢随意应答的。

    祭祀是从上古便流传下来的习俗,多少人心中都保持着敬畏之心。如今正处于危难时刻,他们敢说祭祀没用吗?但是明眼人也知道昌平君有些不怀好意,他们能放心大胆地站在昌平君这一面吗?这等大事,岂是能随意决定的。谁也不想得罪徐福和尉缭,但谁也不想背上不希望秦国度过难关的锅。

    徐福这时又开口打破了僵局,“哦,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卜,怎会祭祀呢?”

    昌平君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恶意的笑容,道:“徐奉常何必如此谦虚?徐奉常只需备着人便是了。”

    “备着人?”

    “这是自然,自古祭祀都是用人祭,徐奉常应当是知晓的。”

    呵呵。

    “其实依我看,谁人来殉祭,都不如徐奉常……”

    这句话刚好踩中了嬴政心中那颗地雷,他脸色骤变。

    “熊启!你好大的胆子!”

    一句话,却是有三个声音同时朝着昌平君吼了出来。

    大臣们浑身一抖,低头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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