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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冀觉得自己前半辈子走得真是太顺了。他出生在演员世家,又碰巧自己也热衷于此道,星二代子承父业、七大姑八大姨人脉加持,完全就是一个理想暖房,绝佳培养皿。而裴冀的父母感情稳定关系和睦,无家族病史,连爷爷辈的老头老太太们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实在没什么机会让他去体会失去。
他无法对周且听的遭遇感同身受,于是也就更加难受。
所以当两个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熬夜喝酒的时候,他看上去反而比周且听更颓废。
周且听侧目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失笑:“咱们俩究竟谁刚死了爹啊?”
裴冀心事重重又小心翼翼地看他,“你……真的不打算去英国看一眼么?”也不等周且听回答,他飞快地接着说,“我知道你以前一直跟他没联系,也没什么感情,你也说过没把他当做父亲看待过,但……血缘这东西,终归还是个念想不是?”
周且听忍不住打趣儿,“你是不是替我惦记着那份遗产呢?”
裴冀义愤填膺,“我怎么会是那种人!我是真的怕你以后会后悔。”
周且听笑容一直挂在脸上,淡淡道:“没什么好后悔的,我更珍惜眼前的生活。”他扭头看向身边人,“我这么说你都不开心的么?”
裴冀嘟囔道:“开心是有一点,但我还是担心你,无论你们之间的关系有多糟糕,现在这种情况其实是不适合再继续要你拍摄什么真人秀的。”
周且听觉得裴冀把这件事真的看得很重,这反倒叫他有点不好开口反驳了,又开始犹豫起来,自己难道确实做得太绝了?
而裴冀那如同瞪羚奔跑般跳跃的思维又开始乱窜,突然落到某一点上,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你还记不记得颜儒说的话?”
周且听问:“哪句话?”
“他说,你父亲的律师联系不到你,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联络上他?”裴冀一本正经道,“你真的不知道他们之间一直有联系么?”
周且听闻言叹了口气,“我当然觉得奇怪,但我压根不想去追究了。当年颜儒为什么会跳出来顶包,你以为我真的一直没有怀疑过么?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有担当的男人,当初编造了他与我母亲的关系,无疑会将我父亲卷入众人喜闻乐见的丑闻之中,我父亲出身上流社会,家族怎么会容忍那些流言蜚语的存在?他敢冒着得罪我父亲家族的风险去撒这个谎,如果这其中没有与我父亲的私交猫腻的话,我也是不相信的。”
裴冀说:“所以……当初你/妈妈是被这两个男人给算计了?”
周且听略显无所谓地耸耸肩,“一个愿意辜负,一个愿意被骗,一个愿意背黑锅,哪有什么可怜人。都说为女则弱,为母则强,我母亲却始终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认为我是终结她幸福生活的恶魔,认定我们所有人都拖累了她,就连最后死都死在了虚妄之中。现在我那个该死的父亲也终于过去陪她了,就等着颜儒哪天想不开也去了,三个人凑一桌打一盘斗地主吧。”
裴冀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你真的没什么负担么?没事的不用硬撑,我可以去跟导演说,让他放几天假,咱们晚一点再拍摄都没关系的。”
周且听说:“我倒觉得现在继续拍摄这个节目对我还蛮有好处的,每天折磨这些小豆包们,挺有快/感。”
裴冀闻言不由得恨恨道:“就因为你这种恶劣的性格,没发现我最近越来越像抖m了么?”
周且听十分忠厚老实地回答:“完全没有。”
裴大气结。不过这个话题也就这么彻底打住了,裴冀总觉得周且听面对自己的过去始终保持着风轻云淡的姿态,看起来十分冷静,冷静到几乎不近人情的地步,但了解了全部历史的他又怎么忍心苛责哪怕一句?相反的,他总认为现在的周且听终于摆脱了往日的阴霾,正做好了一切准备去迎接崭新的未来。
他早就想过了,当初还未成年的周且听要靠一己之力养活两个人,怎么可能没做过一些上不来台面的事,否则他也不会对自己的父母抱有那样深的敌意。但如果周且听不想说,那他也绝不会过问,就算日后终于真/相大白了,他也绝不会让这些陈年旧事影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两人之间的感情。
裴冀这样想着,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向阳台。虽然在这里两个人始终不敢太过放纵,更遑论睡在彼此房间中,但此刻他默默伸出手,轻轻放在一旁平整的枕头上,一瞬间想起从前两人同床共枕的点点滴滴来,好像指尖能立刻感受到对方发丝的触感一般。
周且听好说歹说将他劝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却有些辗转难眠。原本……他原本想着有一天能接受彼此家人祝福的。谁会没有私心呢?一直在心里说着不在乎的,没关系的,但其实他也想要多了解一点周且听的曾经,了解周且听是如何从一个小肉团子长成如今这样风姿出众的青年的。他想听一听周且听童年的糗事,却又怕听到那最黑暗的一部分,除了心疼再没有别的办法。周且听可以风轻云淡,但他却不能保证自己也会那样做。
他和周且听相识一年多了,两个人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八卦,侃不完的话题,即便触及到了周且听的一些伤心事,他也只会拿出最好排解的一部分来与自己分享。而那些风干的老旧伤痕,无从复原,无药可医,便被周且听深深埋在心底,从不肯挖出来。裴冀也会担心,但更多的还是尊重周且听自己的选择,反而选择牺牲掉一点点自己的感情。
他一直认为,既然周且听过去的二十多年过得并不幸福,那么自己就在之后的岁月中加倍补偿给他好了。然而兜兜转转,最后居然还要轮到周且听转过头来安慰自己。小景以前曾经说过,总感觉有周且听在的话,什么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无论是面对他自己最初的床照丑闻恶意诽谤,还是后来一桩接一桩的事件,就连裴冀那一起子虚乌有的同房绯闻,周且听都能保留下最后一丝理智。想必他内心也一定有过十分苦楚的时刻,但人前人后,他总能摆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来,一开口,就叫人觉得——啊,有救了。
裴冀这样想着,慢慢露出一个苦笑。周且听能依靠的人是不是只剩下自己了?是不是从来只有自己呢?他不说,自己却不可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不说,但周且听却也一定要知道。不仅周且听要知道,其他人,他的家人,他的朋友,甚至他的粉丝,凡是认识他的,裴冀都想要他们知道。让他们知道,如果周且听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了,他裴冀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替他讨回公道。也让他们知道,周且听值得人多么深地疼爱。
裴冀翻来覆去,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干脆地拿过手机,拨通了小景的电话。
“……喂?”小景朦朦胧胧的声音隔了很久才从那边传来,很显然是被人搅了清梦,但奈何对方是顶头上司,完全没脾气发作。
裴冀却丝毫不给他清醒的时间,斩钉截铁道:“我要出柜。”
“哦……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