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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最终是一个人走的,丢下了平西王,丢下了儿子和狗儿子。
平西王陷入看啥啥不顺眼的死循环中,满脸写着被抛夫弃子的那个“夫”的怨念。
接下来的战争,周人打出了风格,打出了水平。
上来就是砸水缸,那些大水缸里有些是可怕的药水,有些干脆就普通的清水。等匈人的阵型乱了,他们就上霸王龙……哦,不对,是平西王。原本相对普通的边军们,在头龙的带领下,虽然还没有变身霸王龙,但是也逐渐从小绵羊变成了小盗龙,各种灵活各种凶残……
然后这群强盗们冲杀了一阵就跑回城里躲着休整吃饭,也不知道吃的啥,那喷香……隔了城墙都能闻得到。
匈人们要是分散,对周人根本就没法形成有效威胁;要是集结,那就是先来两缸……
匈人们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已经无限大,可是现在有些进退维谷。毕竟他们开头打出来的口号是要给小王子报仇来的,总不能现在变成了给敌人送菜,送完就各回各家吧?
当然,在顺阳关坚不可摧的表象下,整个西线已经面临着巨大的物资短缺的威胁。若是短时间内无法得到有效的解决,顺阳关姑且不说,其它几个小的关隘恐怕会面临不攻自破。
在这段时间内,阮白深刻认识到一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还好,在一个月后,在王妃的围观下,那群藏匿极深的土匪或者叫叛贼被剿灭了。后续的问题轮不到阮白管,他只管把大批的兵器输送到战场上。等他实际经手之后,才知道抄出来的数目远远不止牛商所说的那些,还有大量的弓箭和箭枝,甚至还有弓弩。
在战争进入到第二个月的时候,阮白这个后勤官终于可以稍稍松一口气。
收粮了!
可是这亩产量低得让人心碎。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拥有一百多亩地的大地主了,在耕作上既不缺畜力,也舍得下人力,加上家中牲口多人多,农家肥那是杠杠滴。哪怕今年刚开荒吧,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才对。
才不对!
最后结果统计出来,平均亩产才两百斤有木有!还是带壳的有木有!造缺油水又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一天得吃多少才能算饱吗?就这点产量,尼玛还得交税!
“老爷,咱们下足了肥料,产量一点都不比别人的熟田差!”叶冬完全不明白阮白木然表情背后的悲愤,在他看来这个数字已经很好了,整张脸上都透着喜气洋洋。
阮白硬是靠着强大的演技,和颜悦色中透出一点适当的喜悦:“辛苦大家了,都好好休息。晚上宰两头羊!”
蔫蔫儿地回到将军府里,刚巧碰上暴躁的老丈人:“爹。”
或许是看别人不爽,自己就能爽一点。平西王感到心情好多了,还有闲心关心起小儿子:“这是怎么了?收成不好吗?”他看过那地长得挺好的啊。
“嗯……亩产两百斤。”阮白低头掰手指头,怎么都觉得靠着种地发家致富不现实。而且他现在各项产业的收入,哪一样不是蒸蒸日上。这么点粮食产出,说实在的,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他还真看不上。
眼前这百多亩地位置和成因特殊,论辖区的话,税收直接上缴给顺阳关。其实要是严格按照阮白他们作为灾民的特赦来讲,他三年内是可以不用缴税的,再加上他现在大小又是个官,也能有一定份额的免税。可是他不仅打算缴足了,还打算直接捐了许多出来,自己留了一半也够了。要是不够的话,大不了等局势稳定了,他再从别的地方买。
“……剩下的留个两成,大概够自己这边吃用的。另外三成,我打算拿去贴补遭灾的……”
平西王原本只是随便听听儿子的烦恼,可是听着听着,就觉得这小儿子虽然一肚子坏水,但是心肠却比谁都软。
“小二,这件事情你做错了。”
“嗯?”阮白不明白。
“这人呢,都是贱皮子,不能惯着,尤其不能白送东西。”平西王直言,“规矩怎么样就照怎么样办?你做好人,可未必有人领情。”
其实这道理阮白都知道,可是临到头,他总觉得……不厚道。这么些时间,要说他认识了所有顺阳关上下,那是不现实的;但是经常和他打交道的、混了个脸熟的,不知不觉他已经有了那么多熟人。
没道理他锦衣玉食着,却看着边关将士们半饱着肚子,还要去拼命。他心里面过意不去。再说,驻守顺阳关的又不是别人。明面上的一把手是他义兄。现任实质上的老大,是他老丈人。他男人还在外面草原上野着呢,野了两个多月都不着家!
“野男人”楚昊此刻充满了男人味,老三老四已经很久不愿意靠近他了。
楚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显得更加精壮,手上拿着望远镜,对着两只狗横看不是鼻子竖看不是眼地冷哼:“平时在家给你们洗澡,就要死要活的。现在倒还爱干净起来了。”
两条破狗一点都不见瘦,反倒像是把肥肉变成了肌肉,那一身金毛在阳光下跟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老三听见楚昊的碎碎念,回头瞥了他一眼,随即扭过头。老四更是头也不回。
楚昊嘀咕了一句:“没良心。”
出差这么长时间,他早就已经归心似箭。可是曹将军却像是尝到了甜头,更像是这些年被迫憋在城里憋出了毛病,死活就是不肯回去。
他作为下属,只能带着部下,跟着曹将军一起疯。只是他大部分的手下才训练没多久,只能分派出去做各种后勤工作,他身边跟着的只有百来人。要是碰上现在这种情况,那只能他一个人带着两条狗上——不是谁都能靠着两条腿,追上骑马的匈人的。
他追踪了三天,才总算是追踪到了这个匈人的营盘。规模不大,但是无论从骑兵的配备,还是从帐篷的花纹来看,里面都是个实打实的匈人贵族。嗯,这方面刺杀过匈人小王子的楚昊有经验。
他原本还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出门打仗,一个贵族的护卫竟然会那么少;直到后来他看到脸上和身上带着腐蚀痕迹的匈人和马匹,才明白过来,这些人原来是他们早前灭掉的三千多骑逃出来的残部。
估摸着里面的这位大约也是什么王子,这次打算到大周来刷战功,还偷偷摸摸绕开双方主力所在位置,结果人都还没集合完毕,就被曹将军差点一锅端了。
楚昊觉得,自己大概能就着这些“残羹冷炙”,弄一盘回锅肉?他趴伏在草丛中,静静等待黑夜的到来……
匈人的营盘里,渐渐点起了篝火。
主账内,为首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脸部特征被大胡子给盖住了一半,说三十也行,四十也不错。他的体型比一般的匈人要更加魁梧壮硕一些,心情显然很不好:“呼揭还没消息?”呼揭就是派出去的匈人副使。
营帐内,铺着华美的地毯。除了为首的壮汉之外,其余人都只是盘膝坐在地上,面前各有一张小几,上面摆放着烤制好的肉块和浓香醇厚的奶汤。
听到首领问话,下首的一个壮汉放下手中的肉块,恭敬地回答:“启禀大王子殿下,呼揭已经有消息传来。现在周人朝上对我们大匈有两派意见。在呼揭的努力下,只是和谈的声音已经盖过了……”
“嗤。”大王子嗤笑一声,一双内凹的眼睛炯炯地盯着说话的人看了一眼,顿时让人汗出如浆,才转开头道,“也就是说,呼揭竟然连大周愿不愿意和谈都还没搞定。啧,周人今年弄了些有趣的小玩意儿,让咱们匈人的勇士吃了大亏。”
他说的时候,眼中带着笑。可是营帐内已经没有人在吃饭了,哦……有一个人,他已经飞快地吃完了,正抱着一根骨头恋恋不舍地又啃又舔。
大王子含笑的眼睛对着那人说道:“阿奴,好吃吗?”
那人顿了顿,接着对着大王子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猛点头。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阿奴的长相和大王子有三分相像,尤其一双眼睛,更是几乎一模一样。当然,这其实是两个人都长得像匈人大汗。
是的,阿奴是匈人大汗的儿子之一,只是他的生母是一个低贱的周人女奴,在生下阿奴后,很快就死了。阿奴也比奴隶好不了多少,摸爬滚打长到七八岁,被大王子发现,竟然根骨极佳,从此就把阿奴带在身边当做心腹。阿奴也在之后,帮他挡过了数次生命危险。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年的经历有关,阿奴的脑子显然不正常,人只认得大王子一个,似乎除了武功之外,就只有吃。
大王子对着账外吩咐:“来人,再拿点吃的过来!”
肉和奶汤很快就送了上来,阿奴很快再次大快朵颐,一点都不受帐篷内沉闷的气氛影响。
营帐内的人并不知道,送食物的匈人在退出去后,很快就换了一身装束隐没在草丛中。
“晦气!”假扮成匈人的正式楚昊。他没想到营帐里竟然也有一个宗师!
在武学上,宗师分为两种。一种是武学高到一定程度,达到“技,近乎于道”的水准;另外一种是武学自成一派,这叫开宗立派,身为师祖,那自然就是宗师。这部分宗师的评价可以略微宽泛一些,其中包含了一些相对而言武力值略微弱一些的。
楚昊现在的宗师,就是后一种。他的武功虽然高强,但是现在让他去和上将军打,两个打一个都打不过。
现在匈人营帐里的一个宗师,水准没有上将军高,但是也未必低到哪里去。就是他送食物的那个匈人,他看不出深浅。就连他以为是一盘菜的匈人大王子,也是一个距离宗师不远的高手。除此之外,里面还有最起码两个射雕手。
虽然晚上的话,射雕手的能力最起码废掉一半,但是他要是敢这么进去,妥妥的被包饺子。
上次他刺杀匈人小王子可没那么困难。看来大周对匈人的了解还是太少,他们只知道匈人小王子文治武功,不知道小王子积累不多;对比大王子就知道了。当了那么多年老大,哪怕贪财好色,自身实力的积累和身边人才的收纳,显然和小王子不在一个等级上面。
不过,要是匈人大王子死了……草原上的局势一定会非常好看。
“个人英雄要不得。”楚昊最后遗憾地看了一眼大王子营帐,找到老三,写了一封信塞进老三的背包里。老三会意地飞速往曹将军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千多人,哪怕是有高手又怎么样?等援军到了,还不定是谁包谁的饺子。现在他一个人嘛,干等着无聊,也不是不能做点别的。
一千多人,外加最起码一人三骑,将近五千匹马,来自最少四个地方。这个数量的人马物资,管理起来的难度究竟有多大?
楚昊在等待曹将军的这些天,一点都没闲着,今天偷点粮草物资,明天偷点牛羊马,顺手还给匈人的食物里加点料。日子过得充实又嗨皮。
于是,等斥候找到楚昊的时候,看到他正窝在一个极其不显眼的凹坑了,扎了一个近看都很难分辨的帐篷。要不是老三带领,他们就算路过也未必能发现。
帐篷的染色工艺显然比他们用的要高出一个等级,伪装效果也更好,里面还蒙了纱布,保证没有蚊虫可以进去。
地上铺了一块极其华美的地毯,脚踩上上去缓缓凹陷下去。
老四趴伏在地毯上,一身金毛更显华贵。老三趴在老四边上,碗里面放着大块的牛肉。
唯一不和谐的是一个脏兮兮的野人,正在啃着香甜的蜜汁肉脯,薄薄的红色肉片上覆盖着晶亮的蜜汁,上面还点缀着一颗颗芝麻。一看就用料十足,十分好吃。
“嘶……”斥候一瞬间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只顾着盯着肉脯看。在草原上两个月,肉倒是不缺,但是伙头兵的手艺就甭提了。正常的食物已经能让人眼馋不已,更何况是美食,或者说是零食?
楚昊嫌弃地看着斥候馋得直咽口水,指了指自己前面:“坐。”帐篷不大,他一个人再加上两条狗,根本就没剩下多少地方,现在面前还杵着个人,就跟杵着一堵墙似的,碍眼。
斥候一屁股坐下了,盯着蜜汁肉脯的眼光发绿。
哪怕楚昊的铁石心肠,看着也微微动了动,不过他的储备粮也不多,匀出一小片给斥候,表情十分肉痛:“给。”每次接应补给的时候,他都会得到额外的一份包裹,里面大部分都是这种肉干之类的食物,另外就是一些千奇百怪的药物,很多连药效都没试验过,偶尔还会有一些精巧的小工具之类的。
斥候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吃着丁点大的肉脯,整个舌头像是重新找到了味觉,再说话的时候,人都精神了一些:“楚大人,大军已经在二十里外驻扎,明天就会发起攻击。曹将军问您,是在这儿等着,还是换人看守?”
楚昊精神一振:“还是我在这儿看着吧。回去把这封信交给曹将军。”信里面是这些天他摸到的所有情况,可以说整个匈人营盘对他已经没有任何秘密。
“是,楚大人!”斥候精神百倍地出了帐篷。
楚昊又啃了一块肉脯,盘算着:“这次打赢了应该就能回去了吧?”低头一看自己惨不忍睹的样子,招呼老三,“老三,陪我去洗澡。”
老三低头,爪子往鼻子上一搭,这人太臭了!
“臭狗!”楚昊大巴掌招呼了一下老三,摸摸厚毛底下已经变得不那么软绵绵的肉,到底还是心疼,揉了两下才径自跑去小河边洗澡。
嗯,他这里是上游,一会儿匈人喝的都是他的洗澡水。
回家就能见到他家二狗,然后就能回家一起拜堂成亲,以后就能和二狗一起洗澡……
楚昊想得很美好,完全不知道就在他走开洗澡的那么点时间里,他这些天在匈人营盘里弄的那些个小动作,突然之间集中爆发了!
先是有人发现有人不见了。
“阿格呢?阿格人在哪儿?”有人连问了五六个人,都没见到阿格。
他们本来就来自不同的部落,很多人彼此之间并不熟悉。来到大王子身边后,他们被安排了各种任务,哪一样都不轻省,哪里还会有空去关注一个外部落的人?
那人皱了皱眉头。他们这些天被安排去牧马,白天出去总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当然牧马并不需要太多人,就是留下来的人不算多。今天他们运气不好,一匹马似乎吃了毒草,情况有些不妙。阿格是他们部落在这里唯一懂点兽医的人,必须找到。
绕了一圈,那人才找到几个同部落的人,问了一下都没看到阿格。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人们的关注度都在篝火上翻滚的羊上面,有人满不在乎道:“也许是吃坏肚子了吧?”
“昨天老喇不是也拉肚子了么?回来的时候两条腿都软了,马都上不去,还摔了一跤,哈哈哈!”
对于这些马背上长大的汉子们来说,男孩子五六岁就能灵活地驾驭马匹,从马上摔下来简直就是个大笑话。一时间,一大圈人哄笑不断。
只有那个找人的觉得不太对:“你们不觉得,这几天吃坏肚子的人太多了吗?”他想到那匹马,似乎也是吃坏肚子的表现。可是平时牲口比人精明,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这么一说,有人也反应了过来。
“说起来,我昨天也拉稀了。”
“我也是!”
很多人多少都有一些吃坏东西的症状,只是轻重不一,大部分都不严重。这么一说开,倒是觉得奇怪,吃饭的心思也少了一些:“咱们去找找阿格,别拉死在外面,爬不回来了。”
结果乱哄哄的一通找,阿格没找回来,倒是惊动了大王子。
“怎么回事?”
比较心细的那人把前因后果说了说。
大王子听完,眉头皱了皱:“所有人清点人数和马匹,看看少了没有!”
大王子积威已久,在他的一声令下,很快就统计了出来。哪怕是大王子在听到最后的结果时,整个人也怔了怔,不敢置信道:“少了八十三人,一百六十匹马?你在跟我说笑?”
汇报的人头皮发麻,不敢吭声。
大王子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扭开头冷笑了一声:“哈!少了那么多人马。”这些人马放一起都能占一大片地方了,竟然到今天才发现少了,他在营帐里快步转了两圈,语气一转,沉声问,“怎么少的?”
那人汗如雨下:“属下……属下不知。”
“不知?好个不知!”大王子额头上青筋浮起,“不知道还不快去给我查清楚?!”
“是,属下这就去查探清楚!”来人连滚带爬地离开营帐。
洗完澡,把自己收拾干净,又好好吃了一顿晚饭补充好体力的楚昊,晚上例行到匈人营盘里去遛弯,顺便看看能不能“采购”到明天的食材。对了,明天大军就要来了,今天不用那么急,回头把这些牛羊马都赶回去。他家二弟爱吃牛肉,得挑几头好的留下;羊还是养到冬天在吃……去年的羊肉就很美味啊。
他想到当年挂在院子里的小裤衩,眯起眼睛,抹了抹嘴角,好想回家吃二狗。
“咦?”怎么今晚不对啊?防守严密了很多嘛。
楚昊停步在匈人的营盘外,看着比前几天最起码多了一倍的守卫。他倒是没什么意外,都少了那么多人马了,他们到今天才发现不对才奇怪。
看来明天的食材不能从匈人那里顺走了,明天只能吃干粮。
楚昊绕了一圈,发现没什么明显的突破口,也就放弃摸进去了,就准备往回走。脚步刚刚抬起,后颈突然一阵恶寒。他立刻就地一滚,狼狈地躲开。黑夜中,一只手的残影掠过他的眼睛。
他的头皮一阵发麻,竟然被人什么时候摸到了背后都不知道!
“咦?”来人没抓住楚昊,显然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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