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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长江流域都被大雨覆盖,南梁的南端,广州倒是艳阳高照,酷热难忍,更别提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了,各种气味夹杂在一起,让人几欲窒息,蛇虫鼠蚁乱串,享受着锦衣玉食长大的木长正何曾受过这样的磨难,他恨不得自己就这样死去,也不要继续被关在这里,整日拍打牢房已经是常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几个狱卒点着油灯打着赤膊在牢房开赌,对于木长直正的叫喊全然不放在耳里,继续摇着骰子,赌得汗流浃背。
木长正喊了半天没有人来,喊到后来已经没有力气了,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不一会就有虫子钻进了他的衣裳里,他立刻跳起来解了袍子不停地跺着脚,整个人歇斯底里:“这是什么鬼地方,我要离开,我要离开,大嫂,我错了,大哥,大哥救我。”半个月的牢狱之灾已经让曾经高高在上的木长正跌进了泥土里,他看到了自己被碾压而毫无还手之力,如果没有大哥的庇护,他真的一无是处,当初他真是鬼迷心窍地要分家,搞得现在人不人,家不家。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你们做什么,玩忽职守!”官老爷一身官服走进了牢房,就见到狱卒正在赌博,气得大声呵斥。
狱卒玩得太专注,被官老爷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快穿衣服:“大人,大人来了,可是有何贵干?”
官老爷瞪了他们一眼,没有再往里面走:“把木长正提出来,本官有话与他说。”
“是是是!”其中一个狱卒狗腿地就往牢房里面跑。
官老爷扫了一眼桌上的骰子,剩下的几个狱卒赶快把赌具都收了起来。
过了一会,那狱卒就压着木长正出来了,官老爷从上到下把他看了一遍,这牢房还真是杀猪刀,如今的木长正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模样,整个人形如枯槁,身上的亵衣已经看不出颜色了,挂在身上空荡荡的。官老爷咳嗽了两声:“你大嫂今日醒了,但是你伤人是事实,本官倒可以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木长正马上跪了下来:“愿意,愿意,只要能出了这个鬼地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官老爷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那好,前方已经开战,各州县的粮草要陆陆续续地运往前线,这次广州运送的队伍已定,你就跟着一起去做个文书如何?”
木长正犹豫了,已经开始打仗了?送粮草去前线,那不是有生命之忧,眼珠转动,他看了看四周阴暗的牢笼,反正广州自己也待不下去了,不如去搏一搏,他立刻朗声说:“大人,我去。”
“好!”官老爷一锤定音:“那你现在就归家,稍微整理一番,明日来衙门点卯。”
“是。”
直到站在牢房外面,木长正还是一阵恍惚,真的出来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了,牢房的门就像一张血盆大口,这种地方这辈子都不会再来第二次了。他浑身邋遢地回到了二房的宅子,可是门匾已经换了,张府,张府是谁?他茫然四顾,用力地拍打着门:“开门,开门。”
门开了,露出一张不耐烦的脸:“去一边讨饭去,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木长正抓着那个人的衣领:“这是木府,你是谁,侵占民宅,我要报官。”
那人不屑地扫了他一眼:“要报官早点去,小心官老爷下了衙门,趁早趁早。”那人拨开他的手就要关门。
木长正忙问:“木府呢,木府的人呢?”
那人估计是看他可怜,便出了一句:“这宅子以前确实是木府的,但是如今已经卖给我们了,木府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说完啪地关上了门。
如一盆凉水兜头淋了下来,木长正浑身颤栗,他看着路上人来人往,他的妻子、儿子、女儿却人间蒸发了,自己坐牢的这些日子也没有任何人来探视,这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母亲,母亲,我错了,是您在惩罚我,是吗?我错了,我错了。阳光炙烤着大地,他突然拔腿就跑。
木府的老宅里,李氏早就醒了过来,虽然伤了头,但是淤血流了出来,倒是无碍的,这几日躺在床上修养,大夫说再养半个月就可以下床了。钟珉正坐在圆凳上给她念话本子,天气炎热,丫鬟在一旁打着扇子,念着念着,钟珉突然放下手中的书:“娘亲,您说我是不是做梦啊,玉璋真的成了郡主了?”
李氏脸上露出了笑容:“你父亲的书信不是说的清清楚楚,那圣旨不是正供在祠堂里。”
“玉璋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啊,这么好命。”钟珉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李氏突然低低地说:“是木府修了几辈子的福分。”
“什么,母亲,您说什么?”钟珉没有听清楚。
李氏摇了摇头:“没事,你刚念到哪里了?”
钟珉赶紧拿了话本子继续念,才念了几句,就有小丫鬟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夫人,二老爷来了,正在大门口跪着呢。”
李氏嫌恶地说:“让人轰他走。”
“他就是不走。”
“那就让他跪着啊,爱跪多久,就跪多久。”
“是。”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钟珉放下了话本子:“要不我出去看一看,二叔出来了只怕找不到家门了,我去与他说一说。”
“你不要去,让源雾去说一下。”
“是!”钟珉欠了欠身就出去了,如今李氏受伤养病,府中的中馈暂时交由钟珉,源水正在苦读,府里的庶务就是源雾处理了。
木源雾出了大门就看见木长正一身邋遢地跪在门口,烈日当空,路上连行人都没有。他看着木长正,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二叔,二婶卖了宅子带着弟弟和妹妹去了娘家,要不你去那里寻一寻?”
木长正看着眼前的木源雾,因为他是庶出,以前毫不起眼,如今竟然能够出面管理木府的事务,他透过侧门看去,还有那高高的牌匾,这里曾经是自己的家,自己抛弃了它,它也抛弃了自己。
“大嫂,大嫂好些了吗?”终于,生出了一丝愧疚,木长正想起往事,就要落泪。
“母亲已经醒了,大夫说还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面对这样的木长正,木源雾有些不忍,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二婶的娘家在番禺,路上总是要银子傍身的。”
木长正却没有接银子:“不用了,我明日就要去衙门点卯,广州的粮草运往前线,我在押送队伍里做文书,算是将功补过。是我对不起大嫂,以后,我一定当牛做马也要赎罪。”
木长正站起了身:“你帮我给你二婶去一封信,就说我已经出狱了,让她好生待几个孩子。”
“好。”
木长正冲木源雾拱了拱手就离开了,他衣衫褴褛,但是烈日下的背脊却挺得笔直,浪子回头金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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