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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虬啃完烧鸡,拍拍手,对赵秉文道:“臭小子,你还真有情有义,当真陪着王小姐来到了东魏。”继而叹道:“现下也不知他们凶吉如何,那帮龟孙可不是好惹的。”
赵秉文怒道:“只怕你是惦念王家密室中的物件罢。否则你为何带那些恶人来捉亦萱妹妹?他们若有不测,我此生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张虬老脸一红,面露愧色道:“我只是贪图王家密室中的宝贝罢了,从未想过伤害你与王小姐。你想上一想,除前些日我抢走一部书,甚么时候伤过你们?毕竟我也是瞧着小姐长大的……”
不说抢书还罢,赵秉文听及此事,立时跳了起来,截口道:“书简还我!”
张虬讪讪道:“书简已卖了。”
“啊!”赵秉文两腿一软,跌坐到地上。忽又蹦起,追问道:“你可还记得卖给谁了?他住在何处?”“卖给那个三撮胡子的中年儒生了。”听闻此话,赵秉文顿时心中一凉。
那日,张虬抢得书简逃至闹市,正忖着如何处置手中这部书简,忽瞧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连忙赶上前去,正是王家的一名伙计,两人常在一起赌钱,甚是熟稔。因机灵利索,手脚干净,便每次随王怀义外出。
张虬见他一人在此,甚感奇怪。追问之下,原来他们在南青州时遇到一支军队,称王怀义是南朝细作,五花大绑捆了去。只有这名伙计见机快,逃了出来。
听得王怀义的消息,张虬眼睛一转,故作害怕地将王家惨遭贼人洗掠,宅院已成废墟之事添油加醋告知对方,随后两人互道珍重,各自谋生去了。
与伙计分别后,张虬寻思王怀义遭绑,恐是难保平安,既如此,开启密室只能着落在王亦萱身上,好在如今王亦萱尚不知情,且再无人会去王家废墟,时间宽裕了许多。
想通此节,张虬便不再着忙,四处打问寻了一间寺库,欲将书简典当些钱以解燃眉之急,并试看密室中的物件到底价值几何。哪知寺库的伙计接到书简却未打开,只是周身仔细打量了张虬数遍,暗骂一声晦气,便随手将书简扔了出来。
值张虬拾书懊恼之际,中年儒生正好进门,瞥见“韩信兵法三篇”六个大字如获至宝,出一千金要张虬出让。一部书简便值千金,令张虬惊喜过望,当即称家中还有许多书简,均有意转让。
想那《韩信兵法三篇》为兵家至宝之一。听张虬这般讲,中年儒生疑心大起,立令众武士将张虬擒获。威逼之下,张虬将密室藏有许多书简、仅王亦萱方能打开机关等事和盘托出。
中年儒生听后,先赠予张虬一百金作为定钱,要张虬与其一道抓取王亦萱,开启密室取宝,事后不仅将一千金交付张虬,并再付两千金为酬。
张虬瞧这些人均非善类,王亦萱落入他们手中,只恐有碍周全,本不愿答应,奈何中年儒生势在必得,恫吓利诱之下,他们由张虬带路星夜追赶,便有了今日之事。
赵秉文听张虬讲完原委,虽知与贼人抓王亦萱本非所意,然深恨他见利忘义,王家父女正值危困,他不思救主解难,反倒百般谋取他人财物。
赵秉文故意未点破被抢走的《韩信兵法三篇》非密室之物,并恨声道:“胡子张,只恐你的富贵梦是做不成了。”遂将王亦萱也不知开启密室机关方法的事告诉了张虬。
张虬顿如五雷轰顶,痴怔了半晌,忽然狂躁大喊道:“老子的金子!整屋的金子!整屋的金子啊!”
赵秉文瞧着气急败坏的张虬,感到有些快感,有些害怕,还有些许的可怜。正欲安慰几句,张虬倏地停了下来,兴奋道:“老子怎么忘记了?王亦萱这小丫头曾讲过,密室顶上的那块玄铁来自西域,锻造玄铁的奇人许是也来自西域,对,一定是来自西域!老子去西域找人将那甚么劳什子的铁破了去。”
瞠目结舌的赵秉文瞧着有些癫狂的张虬,心中暗叫不秒,悄悄转身正欲逃走,被张虬觑见,一把擒住,大笑道:“老子岂能让你坏事?你与老子一起去西域,方能教人放心。”说罢,纵身上马,将赵秉文反身横置于马背上,拍马奔西而去。
数百年前,汉武以张骞为使凿空西域,开辟了一条融贯东西经贸文化的要道。此道蜿蜒绵长,横亘于雍凉诸州,为往来商客、各国使者等提供了极大便捷。
时值孟秋,两人一马沿道迤逦而行。仔细望去,正是张虬与赵秉文。
张虬与赵秉文尽走河西走廊,跋涉半年,神态萎靡,胯下马匹亦是疲惫不堪,偶尔一个响鼻,二人也似未闻。
赵秉文有气无力道:“胡子张,眼下虽是刚过夏季,为何我却觉得愈走愈冷?”
张虬白眼道:“老子在凉州买毡衣帽时,是哪个说风凉话的?甚么‘夏买冬衣谋远长,春(蠢)吃秋粮唯老张’。如今知道了罢?臭小子,要说这西域气候较江南气候……”
赵秉文见张虬只是自顾自说话,浑然未听出自己两句歪词真意,暗自掩口偷笑。
换上厚衣,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间,赵秉文忽叫:“快瞧!”
只见远处群山起伏,连绵逶迤,雪峰群立,耸入云天。张虬精神为之一振,执缰纵马狂奔。
来到山脚下,只见天穹澄蓝,云弥其间,雪山巍峨,冰峰耀眼。阳光轻伏在积雪上,掷来的光芒七彩斑斓,映得山谷如同仙境一般。赵秉文久居江南之地,初次见识西域雪山壮景,看得目夺神驰,不禁赞叹道:“江南水乡自是清秀娴美,西域群山更见雄浑威壮。若刘伶到此,恐要赋诗百首,醉上一年罢。”
张虬不屑道:“刘伶是哪一个?酒量比老子还大么?”
赵秉文哑然失笑,却不答话,只浸淫于美景之中。
二人正在山间逶行,忽见对面来了一队人马。居中官吏头戴平巾帻,身着褶衣裤,两端的数十名士兵戴胄执盾,披明光铠,仪态举止甚是严整。
赵秉文见了,不禁拍手赞道:“尝闻古人治军前后左右,进退回旋,如臂使指,不过如此罢。”
那名官吏听到,与赵秉文微笑道:“小兄弟夸奖了。本官宋云,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宋将军,在下姓赵,名秉文。”“老…我叫张虬。”
宋云笑道:“张壮士真是豪爽之人。本官奉命出使西域,今日甫回葱岭,便遇妙人,实是有缘。瞧二位应是南朝人士罢?”
赵秉文奇道:“哦,原来是宋大人,失礼、失礼。我们身着非是南朝服饰,敢问宋大人如何一见之下便知我们是梁国人?”
宋云道:“本官昔日多到各国出使,对各国风土略知一二。也曾去过南朝,瞧赵兄弟言谈举止,妄猜罢了。”
二人正说话间,忽听有人口唱南无。远远望去,山下数里外隐隐绰绰走来一人,而声音却如在耳边一般。那人仿佛知道有人瞧他,飞身而掠,几个起落即抵山壁之下,双足一顿,纵起数丈,飘然来到众人面前。只见来人是名胡僧,额头高广,双目精光炯然,却又煦煦令人心境怡然,身上僧服甚是粗简,一支锡杖倚肩,上端系着一只草鞋。
宋云见状不敢怠慢,揖礼问道:“敢问大师法名?”
那胡僧双掌合十,施然答道:“贫僧达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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