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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历代皇帝的语录文选,这是崇祯三年起皇帝令翰林院编辑的一部语录集,起初不过是皇帝说要让宗室子弟了解下太祖的生平志向,和当初太祖建国之理念。但是初本编撰完成之后,皇帝却下令除了宗室子弟要学习之外,各所学校也要一并加以教育。
为了能够尽快的把太祖语录推行下去,皇帝还要求对中小学校进行不同程度的删减,以便于不同文化程度的学生们更容易记忆。之后这本语录集便以2—3年一修的进度,变成了今日厚厚的一本语录加文选集。
也亏得大明历代皇帝并不喜欢说什么豪言壮志,太祖皇帝虽然英明神武但是年代太过久远,没有太多言词文选可以录入,否则这本历代皇帝的语录文选就该超过四书五经的厚度了。不过即便是如此,这本语录文选的字数已经超过了《论语》,接近半本《左传》的字数了。
随着《文选》的主编更换为孙之獬之后,这位正人君子眼中的无耻之徒几乎就要把崇祯皇帝登基以来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了,并且这位还无耻的按照崇祯的言论对先皇帝们的言论进行修改,以确保崇祯皇帝的每一句话语不会跟自己的祖宗们抵触。
于是这本《文选》现在倒有三分之一的篇幅是崇祯的日常语录,其次才是太祖、成祖和熹宗,其他皇帝们差不多也就能说上一两句话,还大多是自省之言。如果一个懵懂学童初次看到这本《文选》,估计一定会觉得是英明无比的崇祯陛下指导太祖皇帝开创了辉煌的大明帝国,然后又任劳任怨的在给历代大明皇帝的错误擦屁股。
总而言之,这本《文选》坐实了孙之獬是个无耻之徒的名头,除了学校体系内的强制性教育,在私塾和书院等私人教育体系中都是被当做反面教材来看待的。虽然这些人不敢直接攻击《文选》本身,但是却拼命的批评孙之獬的个人品格。
大有通过否定孙之獬个人,进而否定《文选》之意。温体仁自然不会像那些文人那么肤浅狭隘,但也不会如孙之獬那样毫无顾忌的鼓吹《文选》的重要性,因此对《文选》只是采取了紧跟皇帝的姿态。
不过现在因为前复社首领张溥的突然跳出,主张把《文选》当成了读书人是否对皇明忠贞不二的试金石来看待,并认为要把《文选》列入读书人必修的科目,以培育他们忠君爱国的信仰等言论,顿时将《文选》的编撰工作再次拉入了朝野上下的视野之中。
温体仁虽然觉得张溥的所为有些小题大做,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有些言论还是很正确的,如果读书人连皇明为何而成立,历代先皇究竟想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皇明都不知道,他们又凭什么去辅佐大明天子去治理这个国家?
说到底,所谓治理国家这件事,是大明天子按照夫子的理想去建设自己心目中的皇明,而不是大明天子按照读书人的想法去建立士绅心目中的国家,这种主次问题是绝对不能含糊其辞的。
虽然温体仁不明白,张溥是如何转变了自己的立场搭上了皇帝的。但是他倒是知道一件事,当张溥把这个大家都知道的潜规则抛上台面的那一刻起,站在士绅立场的读书人就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没有那个皇帝会反对张溥的主张,也没有那个皇帝会放过那些操纵皇权为自己谋利的读书人。所以即便是地方上反对的声音再大,张溥的建议还是会被皇帝所接受的,更何况现在的学校体系已经渐渐成型,支持《文选》列入教育必修并进入科举考试的声音并不弱于士林的反对声音。毕竟对于这些学校体系出身的学生们而言,这个主张更有利于他们和那些私学生们的竞争。
仅仅看现在双方在报刊上的争斗,有着大明时报支持的张溥也是稳稳的占据了上风,而皇帝的不表态,本身就意味着对张溥一方的支持。面对这位沉寂后再度爆发的前复社领袖,加上其和崔呈秀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就已经让温体仁对张溥心怀警惕了。
在没有当上大明首辅之前,温体仁做梦都想成为文华殿内的第一人,这不仅意味着文官的最高荣誉,同样也是大明权力的巅峰。就好比过去他以吏部尚书身份进入文华殿时,并不会有什么额外的感觉。但是在他就任首辅之后再来到文华殿时,却有了半个主人的感觉。
这也使得他最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上班的时候,再也不照着从前抄近路走文华殿后门的习惯,而是非要绕道正门,先站在门口看一看文华殿的正面,然后再慢慢走入自己的首辅办公间去。
要不是因为崇祯喜欢抄近路,每每都从文华殿后方过来,温体仁其实很想下令把文华殿后门给封上,让阁臣们都从正门进来。身为大明中枢的执政重臣,怎么能够只图方便,而不顾及礼仪呢。
夫子都说了,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身为内阁阁臣自然应当为满朝上下做一个表率,不能图一时方便而不走正门啊。不过他想归这么想,却没敢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不要说皇帝肯定会因此对他有意见,温体仁估计内阁中支持自己的也不会多。之前他当吏部尚书时,对于除钱谦益之外的阁臣可一向是礼貌有加,总不能刚坐上这个首辅位子没多久,就翻脸不认人吧。就算他能拉下脸来,这些同僚也未必会买账。
内阁改革之后,首辅虽然从法理上确立了统领内阁的地位,但内阁阁臣之间的权力和责任也有了清晰的划分。在没有皇帝的支持下,就算是首辅也不能侵犯阁臣所负责的职权,他只能就阁臣能否胜任自己的工作问题,向皇帝提出撤换阁臣的请求。
而此次内阁的成员虽只替换了两人,但却调整了内阁中最重要的三位,即首辅、分管吏部的次辅和分管户部的阁臣。钱谦益么是受到连任的限制不得不出阁,而温体仁是因为接任了钱谦益的位置而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至于郭允厚么则是年老体衰而请求退休了。
次辅的位置是因为条件交换而不得不让出,王朝聘的上位虽然有些让他惊讶,但看到了王朝聘身后的两湖学派之后,温体仁还是能够理解皇帝任命的想法的。不过接替郭允厚的居然是从地方上提拔上来的一个官员,就有些让温体仁有些困惑了,虽然这名叫方岳贡的新户部尚书,也是科学民主进步党的一员。
不过和外界沸沸扬扬的舆论不同,温体仁知道这位并不是自己推荐,用以掌控户部的党羽。他这是替皇帝背了一口黑锅啊。
不过作为前吏部尚书,他倒是很轻松的找到了这位党内后起之秀的详细资料。方岳贡,字四长,号禹修,湖广谷城人,天启二年进士。初任户部主事,“历典仓库,督水平粮储“,以廉洁和吏才而出名。
之后便出任松江知府,在地方上兴建水利和海塘而获得了皇帝的重视,由此被任命为东南地区水利及沿海石塘修建的负责人。
由于当初朝廷拨款不足,负责东南水利和石塘兴建的方岳贡,除了要监督工程进度之外,还要为这些项目筹集经费。为此方岳贡每天驾一叶小舟,在东南各县到处找人劝募,并向朝廷建议:“富户有田百亩者,一律劝输每亩银八厘,以供筑塘之用“等募款政策。
在筑塘和兴建水利的过程中,方岳贡还进行了一系列制度改革以革除弊端,不许衙门、公差直接经手项目费用,并随时访问督工人员,检查发出的银两是否全部到位,使的东南水利和海塘工程一一顺利完成。在这两、三年的大旱灾里,为东南保存了不少元气。
不过方岳贡破坏了官场的潜规则,又迫使东南士绅地主出钱兴修水利和海塘,于是在工程完工之后,便有人挟私嫌诬告方岳贡贪污工程款白银三千两,一时引起了东南百姓大规模的抗议,最终在皇帝亲自派出人员的调查下,方才证实了方岳贡的清白。
温体仁倒是没想到,对方居然就此因祸得福,反而直接被提拔到了户部尚书的位子上。而方岳贡和徐光启关系不错,也因此成为了科学民主进步党的一员。可是在党内,这位却属于徐光启嫡系这一派,和他们这些后来加入的党员关系并不密切。
因此在外人看来,方岳贡和他是一丘之貉,但温体仁心知肚明,对方根本不可能对自己言听计从。内阁的人事和财权都控制不了,他这个内阁首辅就感觉失去了一半的躯体控制。温体仁自然做梦都想把这些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但他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个一蹴而就的过程。
更何况,除了在内部要面临这些挑战之外,内阁在外同样要面临皇权和非六部衙门的权力挤压,比如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海关总理衙门、陆海军总参谋部等。
其中又以海关总理衙门最让温体仁感到了咄咄逼人的压力,毕竟海关总理衙门不仅拥有着独立的组织机构,还有着独立且收入不菲的海关。事实上对于海外各属国、属地来说,海关总理衙门在他们心里要比大明内阁重要的多,这就让内阁和六部官员们有些难以忍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