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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一出口,顿时引来了群臣的喧哗。
周延儒出来驳斥他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开封,乃是我大明的王土;周王乃是大明的藩王,既是与陛下血浓于水的至亲,也是我大明忠心耿耿的藩臣,于情于理都应该全力救援。方原,你一个内臣锦衣卫,竟然口出悖言,无视礼法、人伦,荒唐至极,嚣张至极,还请陛下立刻将方原下狱治罪。”
崇祯不置可否的瞧着方原,连他自己也被这帮文臣烦透了,找不到反击的法子,一切只能靠方原来打击这些文臣的嚣张气焰。
方原高声说,“周阁老此言差矣,臣建议不救开封,只是建议想将孙传庭孙总督的军士调入京畿,全力巩固京畿的防务。”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但,再重要也比不过京畿重地的重要;率土之兵莫非王臣,但,即便是大明的藩王,也大不过陛下的安全。满清入关在即,京畿震动,京畿一丢,北宋靖康之役的灾难便会再现。这世上就没有舍京畿重地不防,而去救援藩国的说法。”
他这话是站在京城安全的角度,周延儒是无言以对,回过头去望着群臣,却也不见一人出来反驳方原。
只因京畿的安全,不仅关系到崇祯等大明皇室成员的安全,也关系到大明群臣的安全,更关系到群臣在京城的财富。救不救开封,只是朝堂口舌之争,防不防京畿,却是关系到身家性命和财产。
这帮文臣会拿自家的性命、财产作赌注才是奇了怪了。
内阁大学士张四知站了出来替周延儒解围,反问方原,“若是抽调孙传庭部援师京畿,那陕西一隅,在闯贼、大西贼的虎视之下,如何守得住?”
方原看着他那张长满了溃疡恶疮的丑脸说,“如此重任,非诸位忠心为国的内阁大学士胜任不可,我建议由德高望重的周阁老去主持陕西军务,必能南御大西贼,东防闯贼。”
周延儒被他反将一军,但总不能当众说出不敢前去陕西的话儿,气得是脸色铁青,心里恨方原恨得是咬牙切齿。
张四知又替周延儒解围说,“朝中还需要周阁老主持大局,无法分身。”
方原笑了笑说,“那请张大学士代劳也能稳定陕西的局面。”
崇祯与方原是一唱一和,知机的问,“周阁老若是去不了,张大学士,愿不愿去陕西主持军政事务,替朕分分忧?”
张四知本是出来给周延儒救火,却未想到被方原连消带打将火引到了自己身上,陕西那种凶险的环境,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前去,忙佯作猛烈的咳嗽,“咳咳咳,臣本该鞠躬咳咳咳咳,尽瘁为陛下,咳咳咳,分忧,咳咳咳咳,但,咳咳咳,臣身患,重疾,咳咳咳咳,经不起舟,咳咳咳,车劳顿。”
崇祯挥了挥手说,“既然张学士身子有恙,朕准你立刻退朝,回家去静养;若身子再不能胜任内阁事务,朕特准你致仕。”
皇帝当廷赶人,张四知无奈之下,佯装步履瞒珊的一步步去了。
群臣面面相觑,张四知和周延儒沆瀣一气,却被崇祯三言两语就赶出门,还要威胁要撤职强令致仕,除非是周延儒一党,还有谁敢站出来替周延儒挡枪?
内阁大学士魏炤乘又站了出来,质问方原说,“依你的想法,陕西就这么弃了?”
他这是在给方原挖坑,若是方原公开承认要弃了陕西,立刻会引来全朝堂群臣的反击。
方原早已心中有数,淡淡的说,“魏大学士此言谬以千里!既然内阁大学士没有一人愿意去陕西主持军务,孙总督移军之后,陕西的防务只能仿效河南的周王,交由秦王、当地士绅自行组织,以秦人保秦土。周王能在河南抵挡闯贼两年,魏大学士却断言是弃了陕西,难道是认为秦王不如周王,守不住秦土?”
魏炤乘被他言语挤兑,有周王的先例在,他总不能当众怀疑秦王守住秦土的能力,再无话可说,退了回去。
东林党人,周延儒当了首辅之后,又官至兵书尚书的张国维出来质问说,“方原,既然说到满清入侵,敢问,我大明精锐两、三月前在关外损失殆尽,如今兵备不整,该怎么防御满清入侵?”
方原自信满满的说,“我既然能在兖州府击溃满鞑子清一次,等满清再入中原之时,我仍会再去迎战满清八旗的铁骑。”
张国维冷笑说,“这是大言不惭了吧!兖州府的战报是真是假还未有定论,你带过多少兵,打过几场仗,凭什么去迎战满清八旗?”
方原丝毫不让的回敬他说,“大汉霍骠骑,第一次带兵出征,就以800人攻破匈奴王庭;梁朝陈庆之,第一次带兵就以7000白袍,击溃百万敌军,北伐攻取洛阳。我方原是否大言不惭,是否虚报战功,满清皇太极的判断应该更为准确。皇太极若不是忌惮我方原,怎么会亲自手书一封前来要人?”
方原既有战胜满清铁骑的先例在前,还有皇太极的亲笔手书在后,在大明总兵尽数怯战的战局下,他还愿自告奋勇去迎战满清铁骑,张国维还能有什么话,只有悻悻的退了下去。
东林党人范景文站出来问,“三个月前,朝廷才指派孙总督前去陕西总督军务,如今又要召回,朝令夕改,是将朝堂大事当儿戏了?”
方原知道这个范景文虽是东林党人,但总归还算是个有作为的清官,他被官场、民间称为二不尚书,不受嘱,不受贿,京城城破之日,崇祯自缢而亡三日后,范景文也自缢殉国。
对这种有节气的官员,方原绝对是打心眼里尊重的,也就收了讥讽之色,正容说,“范尚书,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委任孙传庭总督率京畿的精锐之师援救开封,总督陕西军务,那是低估了闯贼的战力。”
“闯贼在短短三个月内,襄城擒杀陕西总督汪乔年,逼退湖广的左良玉,再次北上包围开封,可见其战力的强劲,已丝毫不逊色大明的官军,而数量上犹有过之。闯贼如今气候已成,要想再行歼灭,绝非数年之功,必是旷日长久的恶战。”
“大明的可战之师,仅有孙总督一支,绝不能抱着孤注一掷的赌徒心态,再投入河南、陕西这两个大泥潭,否则,一旦孙总督战败失利,大明真的危矣!”
他对局势的分析很是透彻,范景文无言以对,只能退了回去。
周延儒一党的骨干,户部尚书蒋德璟又站了出来说,“陛下,孙传庭麾下十万军士,动一动都是要花钱的。平均每个军士的搬家费、安家费10两银子,雇佣农夫,沿途粮食的损耗,又折合每人10两银子,孙传庭部10万军士移师的费用就需要200万两银子。”
“户部如今也只有10余万银子,需要用钱之处,多达五百万两,没多余的银子令孙传庭转移防务,方原此策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崇祯面现为难之色,说到银子的问题他是真的没法子。
方原立刻对他施以回击,“朝廷缺银子,还可以令群臣募捐嘛!相信各位大臣都是忠心为国,当不会一毛不拔,能否请蒋尚书带头认个数?”
蒋德璟脸色一变,没想到出来替周延儒解围的结果又和张四知一样,是引火上身,支支吾吾的向崇祯哭穷,“这,陛下,臣每月俸禄微薄,还要养着一大家子人,家中确无余财啊!”
方原笑了笑说,“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蒋尚书多少还是捐点,以为群臣楷模嘛!”
蒋德璟惊得是冷汗淋漓,若真的因自己这一句话,崇祯皇帝又捉着把柄要找群臣捐钱,那自己立刻就会成了群臣的眼中钉。
蒋德璟不敢再硬撑下去,吞吞吐吐的说,“臣,臣,捐一年的俸禄,两百两。”
崇祯忙说,“好,有了蒋大学士领头,诸卿也就捐点吧!”
蒋德璟吓得浑身颤抖,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的群臣恨不得冲上来冲着他咬上几口,没事找事提缺钱的事儿招惹崇祯做什么?现在惹出祸事了吧!
周延儒咳嗽了一声说,“群臣募捐自是本分,但,募捐的银子乃是未知之数,何时能募捐上来,也是未知之数,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还请陛下从皇银内帑里先垫支200万两,等老臣号召群臣捐献后,再补上皇银内帑的亏空。”
周延儒这话一出口,群臣是纷纷附议称是。
方原不得不佩服,周延儒确实是个官场老江湖,这一招连消带打是非常老辣,不仅化解了方原对蒋德璟的追杀攻势,还反将了方原,甚至是崇祯一军,更赢得了不愿募捐的群臣声援。
崇祯若不愿拿出皇银内帑来垫支军费,那方原就是纸上谈兵,该立刻赶出朝堂。
崇祯没想到逼捐不成,还被周延儒倒打了一钉耙,为难的说,“皇银内帑早已......”
方原忙接口说,“陛下今次体谅诸位大人的难处,先行垫支皇银内帑200万两,等事后再由诸位大人募捐垫上。”
方原竟然越俎代庖的替崇祯承诺支出皇银内帑,崇祯愣在当场,继而脸色沉了下来,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心中的怒火已升到脑门。
周延儒愕然的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崇祯,他一时也瞧不出方原的话是不是崇祯的心思,不敢随意揣测,目光又落在方原的身上,“既然陛下愿意慷慨解囊,老臣也一定尽心尽力,主持今次的群臣募捐。”
崇祯颤抖着身子起身说,“方原的提议,诸爱卿还有没有异议?”
方原今次当廷舌战群儒,先后击退了包括首辅周延儒在内的四个内阁大学士、两个尚书的攻势,身后更有崇祯支持的影子,官职更低的群臣还有谁敢站出来自找不痛快,只能以沉默来应对。
方原舌战群臣,令群臣束口,内阁大学士陈演却适时的站出来捡现成的桃子,“臣附议!”
魏藻德也看穿了崇祯的心思,就是想执行方原的建议,也出来连声附议。
崇祯挥了挥手说,“既然无异议,便遵照决议执行,由内阁拟定诏书,再交由朕来批阅,退朝!”
“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在群臣的万岁声中,看也不看方原一眼,气冲冲的离开了乾清宫。
方原自知今次擅自替崇祯许诺垫支皇银内帑,肯定是惹怒了这个敏感的皇帝,在退朝之后便赶去崇祯休息的东暖阁,迎接崇祯的雷霆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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