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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会有什么下场,想好了吗?
心底的声音突然想起,她却没有露出一丝恐惧。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只见日光下繁华的街道已经消失,而呈现层层叠叠的建筑和星球内部构造,像打了一层薄底的胶片一般涂上一层亮色。
红发少女取出刚买的墨镜慢慢戴上。
“我回来了。”
一个小时后,一个狭小的两居室。她站到次卧房门口,对房间里盘坐着的老人说。
老人缓缓睁开双眼,眼眸深处闪着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光芒。
因为是阴天,房间要比想象中昏暗,像所有老人的住处一样昏暗。
灯光把她的影子印在房间的木地板上。
“回来就好。”沧桑的声音从老人口中说出。
“师父,在开始前,我可以……喝点酒吗?”
老人的嗓音冷静也温暖很多,“就算是在这中间,你也有行动自由。这已经是你自己的事了,我会为你换香送饭,其他有需要也……”
“现在回想起来……”她靠着门框摇了摇头,“当时只是寻求一种温暖,但温度最后还是没有回来。”
那声音有如神佛一般透彻,很像在祈祷什么。
其实……是从一开始一开始吧。就像所有的梦境一样。就像所有人都不存在一样。
恍如隔世。
然后她摘下墨镜抬起手臂。
“砰!”
老人没有反应,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五十倍魔弹,大口径炮弹一般的发光物体,从虚空贯穿到地下,又顺着她手指的牵引穿过墙壁飞向天空。
“又回来了呢,这个感觉,不过偏得离谱。”
想不到回到核源状态的她也会失去准头,刹那间她为瞒了很多人很多事情而小小地兴奋,不过她却失落地认清这手掌仍是细嫩白皙的。
老人远远地注视她那布满硝烟的手慢慢垂下来,仿佛她在举着一个沉重的箱子,而手臂在垂下的一瞬间突然掉落。
“啊,太用力了呢。”
肘关节以下的部分落在地面上,散成了红色光粒,而残缺的部分又慢慢凝结。
其实场面要血腥很多,但血液也在一瞬间化为光粒消失了。她摸了摸重新生长回来的部分,凝视脚下那断臂瓦解的景象。地板被灼穿了一个洞口,嗖嗖地发着红光,谁也不知道那个洞通往哪里。
为了让徒弟这份失常举动停止,老人站了起来,走过来注视她。少女以为他想斥责什么,但事实并非如此。
从他轻微的叹息,少女很像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只是点头响应,而老人已经踱步出门,“想吃什么?”
她调皮地笑了,“想吃鸡肉,师父能去买吗?”然后脑补菜贩子们惊呆的样子了。
老人没有回答,微微笑了笑,去桌上取了钱包,将房门合上。
总之师徒俩都处于退休状态了,她走到窗外目送师父的背影,屏住呼吸,忽然无力地趴在窗口,又看了看阴沉的天空。
听到身体里渐渐沸腾起来的灼热声音,一种令人想哭的情绪袭击了她。
通往最强战斗力的那条路,恰恰是让人丧失生存意志的声音。
可这令人振奋的力量,却来源于对爱情的割舍。
“喂,笨蛋。”
再见了。
对着脑海中逝去的少年,悄悄念诵起来。
般若波罗蜜。
行观审察,自心常在,扫除妄念。
心得自然,意念守持,不为外动。
是空是假,非空非假。是有是无,非有非无。
扫除妄情,观照身心。自心所现,浮光掠影。
如镜中像,如水中月。如风过树,如云在空。
外界如此,内妄不实。起意克心,无心即空。
心境两忘,心境可弃。
涅槃。彼岸。
她缓缓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已经盘坐在地板上,双手早已结上十真如印。
咚咚咚。
“师父?”
她睁开眼,慢慢站稳又去开了门。
“不好意思,怕你这么快入定,就赶早回来了。”
“没带钥匙是吗?”
“是啊……”
过去那璀璨的快乐再度窜回她全身。
被这份快乐影响,送走师父后的她又起了个小念头。
WYNN.NYD.IS.GER.SIGEL.DAG.EAR。
她悄悄关上门后,在空气中刻下这些发光文字,然后轻轻推了推,让它们在空中漂浮起来,像是押韵的音符一样环绕着她上下摇摆着,她回到主卧的地板上,闭上眼睛盘坐好。
不知过了多久,警笛突然由远及近地响起,街道外,身穿红色制服的消防队员们把水管接上消防栓喷洒着,附近居民纷纷围过来。
闭着眼睛继续在虚空中畅游着,直到重心顿失,天旋地转,水柱喷进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哎呀呀,又闯祸了。”
警察把这一带全封锁起来,发现一个十楼沉陷到二楼位置的阳台上一跃而下的少女拍了拍裙摆,淡然地站到一旁,露出意图不明的笑容。
老人刚刚买完菜回来和警官们谈话,她走过去耸了耸肩,可老人拍了拍她的肩,看起来非常开心。
可在岩浆池中缓缓陷下去的大楼和尖叫的居民们不这么认为。
“没想到半个小时内就完全贯通了,这样一来你的修行已经圆满结束了。”
老人露出沉稳的笑容,仿佛在为她加油打气,还露出“接下来完全是放假和日常生活哦”的表情。
“我不乱来了师父,那以后每天打禅两个小时可以吗?剩下来的时间我想做点别的事。”
“你自己做主。”
然后在一群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老人挥了挥手,楼房又从岩浆池里升起来了。不多久一切回到了完好无损的状态,空气和大地在渐渐冷却。
老人被她挽住手臂,两人缓缓踱步,经过被他们吓退的人群进入电梯间。
“另外学姐每周可能会来看我一次,师父会介意吗?”
“到时候你们出去住吧。”老人一语道破地笑了笑。
“讨厌啦。”
“这段日子,”老人说,“那孩子能熬过去吗?”
“相信他们吧。”
老人突然故作惊讶道,“听说他是恶魔啊,你可要小心点。”
“真是谢谢提醒啊。”她浅浅地白了老人一眼。
“可以帮我买辆车吗?”老人突然说。
“车?自行车?”
“汽车,我想试试开车,带着你兜兜风。”
“你不累吗?想还俗了?”
“老朽何时出过世?”
“哎呀师父你别这样好吗?我可不想跟你聊历史。好不容易能安稳睡觉了呢。”
老人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把她的那句话烙在心里似的。
“其实当初我也赞成谷先生,让那个孩子变成一辈子都无法结晶的身体。”
她眯起眼睛,老人这时第一次用力点头。
“是你父亲说服了我们。”
“但我们又必须把代价承担下来,是么?”她试着补充。
可最后落得身心憔悴,付出代价的是我不是么。暗暗说着,她却露出微笑,目送老人去了厨房。
在她过去的人生里,承担别人的罪责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如伊索描述的那样,如同十年前的悲剧一样,如同余潇一样,她才是所有恐怖的根源。为了防止这份心魔溢出,她只能一边和秀姐对话,一边听从老人的指示以佛道修心,最后变成中立的一面。
但是现在一切豁然开朗,对自己的厌恶不知何时慢慢消失,长久以来的记忆,所有的热爱和仇恨,悲伤和喜悦,早就不知不觉融化在这份温情里。
踱步来到房间望着城市上方渐渐暗下去的天空,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和该做些什么。
昏暗的天空下,到处林立的高层大楼逐渐点起灯火。
暗红色的夜空即将出现,命运的折磨将在城市里继续,也会不断增加罪恶和希望,冤魂不断被我们吞噬,大概是为了让那份最终的黎明到来。
拉出椅子打开台灯,把地板上的快递箱子抬到桌上,划开包装,从里面取出新买的笔记本电脑,接上电源按下按钮。
无论外界怎么变化,她只想要做自己。
即便是如今的退隐生活亦如是。
这是如今的自己能做到的事,也是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情。
这样抬头看着天色渐红的夜空,用明亮的眼眸微笑了一下。
“笨蛋……”
记忆冻结什么的,你还真信了呐。
得把这些记录下来才能真正忘了你啊。
不过。
也就是三天的交往吧,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呢?
可总觉得是过去了好多岁月,好多心思投入在里面,最终仍然落得孑然一身。
趴在桌上嘲笑着自己,雨势渐大。
没有苏濛的未来是没有意义的,这样让你心痛和纠结是没有未来的。
所以,我会为我们的轻浮付出代价。
不知过了多久,就这样缓缓呼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