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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啸则总算明白过来,这些年太后蛰伏在后宫诸事不管,一直隐忍,并不只是寻找机会替廉王翻案,她是在等,是在等廉王的后人长大,长成气候!
时至今日,所有人都知道他冤杀了廉王。还有与廉王有交情受牵连的那些人,他们的亲朋好友都恨他,连同太后,他们合谋要将他赶下皇位!
他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如此逼迫自己,只要自己还是君王,还站在这个位置一天,这些人都别想好过!既然他们都将自己看做嗜血的野兽,那他就杀!
缪贞公主见北山啸则如此神色也有些心惊,北山啸则却抬手阻拦了她要说的话,道:“你回去吧。”
缪贞公主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沉默的退了下去。
大殿变得异常安静,北山啸则坐回御案之后,沉默了许久。“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了,是朕故意要杀廉王。”
当年廉王一派闲散王爷的做派,他却一直怀疑对方意图不轨,千方百计处置了这个弟弟,大理寺等各处都提出了疑义,都被他一手压下来。
可多年过去,这件事重新翻上台面他却怎么也压不住了。
都怪那个杨戭!若不是他帮南宫一族恢复元气,又联合了公孙跟穆家帮助太后,自己何至于此!最可恨的是,出了这样的大事,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头为他说话,连平日忠于他的那些朝臣也都紧紧闭上了嘴巴,生怕成为太后党的靶子!
“当初所有人都来劝朕,说廉王已经死了,他的子嗣也都一并斩草除根,即便翻案又能如何?这天下已经是朕的天下,廉王当年再聪慧再怎么也都已经烟消云散,朕是大靖的国君,一个死去多年烂成骨头的人,难道还能跳起来不成。”北山啸则冷冷道:“现在又如何?嗯?杨承志!你说,现在有如何?哼,朕是不是应该将当初说了这话的人都叫过来拔了舌头?!”
杨承志跪在地上,头垂的低低的,一声也不出。
“去,将他们都给朕叫来。”既然都不帮他,他就让所有人为他陪葬。
杨承志一听这话,心中一转,就知道君上要做什么。收拾不了的人暂且不管,先把能收拾的收拾了,杀鸡儆猴。若还不行,君上就真的要大开杀戒了。
这一夜,整个北冥宫都通亮,京城所有人家都灯火通明。
不少轿子都聚在宫门口等着进去,有朝臣的,也有皇亲国戚的。
安郡王不断掀开帘子往前看,脖子伸的老长,最后干脆下了轿子,凑到定王的车马跟前。“皇叔,这到底是要做什么那?”
定王看了一眼唯唯诺诺的安郡王,不由一阵烦躁。
当初君上登基之后,从太祖爷的血脉中提拔了个胆小如鼠的封为安郡王,就是要给宗室皇亲提个醒,想要在本朝安安稳稳的活下来,就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正赶上廉王谋反案,一番腥风血雨,让这样的做法更显成效,这些年皇室宗亲没有一个权柄在握的,连任职都很少,但凡有什么事,也不过就是随大流上个折子胡诌两句。
安郡王见定王不回答,又揪着满脸的肥肉追问道:“皇叔……您看,君上是不是要兴师问罪?”
定王闻言脸色更差了。
先前太后党都嗷嗷喊着要给廉王翻案,大势所趋,他们也都跟着和稀泥,都劝君上,说廉王反正也没有子嗣,即便翻案也对君上没什么威胁。现在可好,廉王翻案了,又传出了人家果真有后人在世。
“怕是要拿咱们这些好下手的开刀。”
“啊?”安郡王吓得一个哆嗦。
这时,有个小内侍鬼鬼祟祟凑到定王跟前回话:“王爷,小的没打听到细处,但听说康郡王好好的进去,血淋淋的出来,话都不会说了……”
“什么!”安郡王听了这话,不等定王反应,连滚带爬的回了自己的轿子,嚷着:“回府回府,不进宫了。”
定王皱眉看着,脸色黑如锅底。“回府,咱们也回府。若有人问,就说本王突然发病,病体不支。”现在进了宫,不知是什么下场,左右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就算大祸难逃,他也得尽力拖两日,家中老老小小一大堆,他不能就这么做了君上泄愤的玩物。
“是,王爷。”
定王和安郡王一走,立即有人发现不对议论起来,纷纷着人去打探。
这些皇亲国戚别的本事没有,打探消息却是谁也及不上的,片刻间大家就都得了消息,先进去的都遭殃了,这些人哪里还敢往里去,纷纷想了各种理由掉头回家了。君上总不能追到他们府里上刑吧?
就算派人来了,在自己的地盘也好想办法。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全都违抗圣命,等于站到了君上的对立面上。然而,现在遭殃,还是改天遭殃,众人都想的明白。
远处高高的望月楼上,太后面色淡淡,眼神却极为复杂,她微微仰起头看着天空冷冽的月色,对身边的袁女官说道:“君上不明白,很多人也都不明白,同样是儿子,为何哀家如此偏心,一定要对君上刀戟相向。”
袁女官扶住太后的手臂,知道她心中难捱,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起到安慰的作用。
“君上不明白,同样是儿子,谁做君王又有什么相干。但哀家本也不在意他们兄弟谁做这个位子。廉王那孩子……只要一想到他,想到他活着的时候,他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再想到他死的时候,哀家的心就像被凌迟了般,痛不可当!”太后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
她的孩子,众星捧月却不骄不躁,长得那样好,最后却落得这般狼狈的下场,连尸首都是草草收敛。只有做过母亲的人才知道,那种痛,简直就是在抽她的骨髓剜她的心!更痛的是,做这件事的人,也是她亲生的儿子。
她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孽。
袁女官眼中亦有泪花隐隐:“廉王从小就得娘娘和先皇的喜爱,甚至纵着他的心思,想让他一辈子快乐逍遥。”
“就是因为这样,君上看在眼里更是记恨,心心念念的位子竟然是廉王不想要的,他伤了自尊,又不服气。”寒风吹动太后的衣袂,让她更觉得脊背发凉:“他从小就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处处防备的其他兄弟,费尽心思登上了皇位总觉得坐不踏实。生怕廉王哪一天改了主意,抢他的江山!因为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个做君王的料,没有先皇和他弟弟的本事。”
袁女官叹了一声:“可如果君上真的在此次动乱中身陨,您心中一定也会痛的。”
太后沉默了许久许久,忽然轻声道:“你看见了吗?他只会杀,像个莽夫。在今天之前,哀家心中也常有犹豫,但今夜看过这场戏之后,哀家已经定了主意。哀家不能坐看整个大靖在他手里衰败灭亡。”
袁女官道:“如今君上已经是被逼急了的,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来,太后娘娘也该谨慎小心些才是。”
亲生母子,就要面临你死我活的对决。
太后道:“哀家知道……只要此时一日未决,哀家就不会松开这根神经。”
勤政殿,北山啸则重重惩治了几个臣属和皇亲,怒气消了些,转而却听说有不少人得知了宫里的事情,居然违逆圣旨,逃回家去了,简直就是公然与他做对!他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他们就敢这样对他!他若是哪一天真从天上落在泥巴里,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下场。
“来人,宣……”北山啸则就要开口吩咐,强行将那些人从安乐窝里扯到他面前来,却突然止了声响,杨承志小心抬头看去,就见嘉妃穿着一袭紫金坠地的宫裙迤逦而来,他服侍了多年的君上,与常给嘉妃办事,见她面上挂着那种笑,就知道她定是有什么主意要同君上说。
“君上万安。”
“你怎么来了。”北山啸则已经多日不去后宫,也不少时候没见到嘉妃了。
嘉妃朝四周一扫,杨承志立即将闲杂宫人都赶了出去。
“方才臣妾来的路上,听说许多臣属拒不进宫,有的都到了宫门口,还称病推诿,着实过分。”
北山啸则闻言脸色狠狠沉了下去,看向嘉妃的目光都带了狠戾。
嘉妃不慌不忙,说道:“君上莫要动怒,您是君,他们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您是君上,他们还能跑了您的手掌心么?”
北山啸则瞥她一眼,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嘉妃垂眸一笑:“他们不来,君上的圣旨却是想去哪就去哪。”
北山啸则猛地回头看着嘉妃,嘉妃上前扶着他坐下,说道:“君上,听说……公孙家那个五丫头回来了?”
“嗯,怎么了?”
“这公孙岚年纪也不小了,听说大殿下在怀安城时,与此女相处甚欢,君上何不将她许配给大殿下,说不定大殿下的身子也能自此好了呢?”
北山啸则皱着眉头思量片刻,“你是想让朕拆散公孙岚和杨戭?”公孙早有跟南宫家联姻的意思,只是风波不断,一直都没过明路罢了。
“拆不拆散的,他们不是还没成么……”嘉妃笑道:“君上赐婚,他们若是胆敢抗旨不尊,君上岂不更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