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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一刻还似身处幸福的天堂,顷刻间便跌入了无边的深渊。周萌的手颤抖了,她咬着嘴唇,内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怒火。她感到了一种被人背叛的愤怒,是被何天凌?还是被沈琳汐?她无从知晓,她已经激动得心都抽搐了起来。
这时,她的胳膊被何天凌的双手握住了。她第一次知道,何天凌那看上去显得有些单薄的身体,竟然会是这样的强健有力。他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充满了炽烈和爱恋,他正用他男性的力量,带着征服一切的气势抱着她。
在此之前,周萌是多么渴望这一幕的到来,然而,现在发生的一切真是太讽刺了。画面,确实出现了,可是,她却不是他的“她”!她躺在何天凌的面前,耳边却听到他在幸福地呼唤着:“琳汐,我终于把你盼来了!”
周萌的心无法控制地嫉妒着。一瞬间,她的大脑里闪过一个疯狂的想法,她要毁了何天凌对沈琳汐的爱,她不允许他去爱沈琳汐。于是,她握着水果刀的手竟然鬼使神差般地一把向何天凌扎去,就好像用这样的方式,她就可以把何天凌对沈琳汐的爱消灭得干干净净。而此时,何天凌正好一个坐立不稳,向她压了下来。
之后发生的一切,让周萌陷入了无尽的混乱。她浑浑噩噩地看着眼前那可怕的场面,大脑麻木着,不会思考。何天凌被抬走时,周萌只有一个奇异的想法:他要死了!是她亲手杀了他!
可是,她真的没有想要杀他的!她是那么倾慕他,崇拜他,热爱他!可是,她却把刀子插入了他的身体。他流血了,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
周萌濒临崩溃了。她的眼前不断晃过何天凌那鲜血染满衣衫的样子,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也在一点点地耗尽。她看着周围的东西变得虚幻、模糊了起来。这时,也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响起,她想去回应,但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想张嘴说话,心脏却好像停止了跳动,呼吸也突然变得异常困难起来。她握了一下手,似乎是一个即将溺水而亡的人要做出最后的挣扎,但是,徒劳地,她一下子就没有了知觉。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四壁白白的医院里。四下一片死寂,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当医生、护士走过来的时候,她的意识才恢复一些,原来,自己是在医院里。
可是,当她一眼看到稍远处坐着的警察时,她瞬间就被吓呆了。昨晚,她被何天凌的事情刺激地太过严重,所以她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那就是,她现在是一个凶手,警察已经控制了她!
一想到这个,她全身都战栗了起来。她会被抓起来吗?会被送上法庭吗?会被判刑吗?会坐监狱吗?可怕的问题接二连三地涌入了她的大脑。她惊惧地紧紧闭上了眼睛,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后来,穆然来了,周萌就象见到亲人一样,可是,何天凌老婆的几句话,又把她彻底打入了地狱。她已经无力承受这一切,她跳上窗台,想要逃走,继而,她就变得精神恍惚,开始歇斯底里,她甚至想着要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可是,“死”,却是多么难以做到啊!她没有勇气跳下去,她真的很怕死。但是,如果不闭上眼,她就必须要面对接下来的种种噩梦,可那也是她没有勇气去面对的。命运为什么竟然把她逼到了这样山穷水尽的地步?!周萌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然而,当她最终听说:何天凌说是他自己不小心伤了自己,与她无关。她先是无比震惊,继而一下子就彻底瘫软了下来。她只觉得疲惫极了,心里犹如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她没事了吗?真的没事了吗?这不是在梦里吧?何天凌呢,他是原谅她了吗?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那一刻,周萌的心里五味杂陈。她想哭,又想笑,一直压在胸口上的千斤巨石此刻被粉碎成了无数块儿,击打着她的身体,让她有一种释然后的舒畅,却夹带着难以诉说的痛楚。她的心抽搐成了一团儿,眼泪忽然纵横而下,她一把拉过了被子,蒙在头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周萌一整夜都没有入睡。第二天一早,沈琳汐就过来看望她。当看到形容憔悴、眼圈发黑的杨唯玉时,沈琳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她。
虽然,沈琳汐大致可以猜得到周萌的悲伤,但是,一个人是不可能完全了解另外一个人内心里的真实想法的。周萌或许是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她应该是在为自己误伤了何天凌而悔恨不已。但是,她复杂的心路历程不是自己所能体会的,因此,沈琳汐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周萌。
周萌神情木然地看着窗外,许久之后,她才低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他说没有伤到要害部位,应该不太严重。”
周萌听到这样的答复,眼睛动了动,继而又陷入了沉默。
沈琳汐就说:“小萌,你也别太埋怨自己了。你只是误伤了他,所以,他也没有责怪你。”
周萌一脸寂然地问道:“是因为你去帮我求情,他才原谅我的吗?”
沈琳汐愕然,她不知道何天凌为什么忽然这样说。于是,她摇摇头说:“小萌,这不是求情能求到的结果,这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要责怪你。”
周萌自顾自地低声说道:“你总是这样的光彩照人,总是这样的优秀出众,尹少的喜欢,为了你他可以痴等十年,他可以与父亲做对,他可以放弃继承权,甚至可以远走他乡;你还有尚少的追逐,还有已经带着妹妹出国治病的叶帅的痴迷,有你在的地方,别人都一片黯淡。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到现在还是这样。”
沈琳汐诧异地看着周萌,不明白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周萌继续说着:“你漂亮、聪明、能力出众、人缘儿好,简直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男生都追求你,连女生都喜欢你。你一定很得意吧?”
直到听了最后一句,沈琳汐才听出来,周萌竟然是在针对她。
沈琳汐忽然想起来,昨天,周萌站在窗台上对着她大叫着“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否则,我怎么会伤到他,那样,他就不会流血,我也不会坐牢,这都是你的错!”
当下,沈琳汐有些了然了。周萌内心里的沉重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让她无法承受了,所以,她现在正在找一个出口,来进行宣泄。因此,沈琳汐忍耐了一下,选择了沉默不语。
周萌继续说道:“你这样的幸运儿是不会了解一个家境贫寒的人的内心的。从小,当我意识到我的家比起其他同学的家来,是那么简陋、破旧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学习,长大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要过上好的生活。
看着别的女孩子衣着光鲜,我心里也羡慕。不过,我也有让她们羡慕的地方,那就是,我的成绩永远都是学校里最好的,这也是让我爸妈最骄傲的地方。只是,他们一直都觉得亏欠了我,觉得是他们没有本事挣钱,不能给我一个体面的生活,所以,他们一直都在拼命地省钱,让我尽量能手头宽裕,去买一些喜欢的东西。”
“有一年夏天,我们县城里流行一种白色的裙子。很多女孩子都穿上了,真的很漂亮。我偷偷地去商店里看过那种裙子,看了价签儿后,就走了,因为,我没有那么多钱去买它,因为,我的钱都花在了买各种学习资料上。
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妈知道我去看过那件裙子好几次,于是,她竟然拿钱让我去把那件裙子买回来。你不会懂的,当我小心翼翼捧着那漂亮的包装盒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的心都快飘起来了。
我也做过公主的梦,只是,那个梦太贵,我做不起。不过,当我穿上了那件想望了很久的白裙子后,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漂亮,很美。我穿着它去上学,一整天都心情激动,飘飘然的。”
周萌的眼中出现了一点光华,这种对往日美好的回忆让她的脸上浮上了一抹安宁的神色。
沈琳汐有些动容了。在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景象:一个轻灵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素白的洁净衣裙,静静地走在小石板路上,低垂的秀发遮挡着她轻笑的眉眼。
可是谁又能知道她沈琳汐自己的痛处,周萌口中的贫寒家庭,可她至少有亲人,而沈琳汐八岁那年失去了一切,甚至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所有人都只知道她光鲜亮丽的一面,知道她被众人如众星捧月般的呵护,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她不可言说的痛楚,曾经困扰了她十年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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