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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芳郡主听到这喧嚷,脸色微变,忽对桓夜合还有盛家兄妹说:“你们在这里少坐,我去去就来!”
她急急忙忙的带着侍女们离开了,就留了俩十二三岁的小侍女下来侍奉茶水。
这情况大家都知道她是去处置外头突如其来的喧嚷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庆芳郡主出去后,那喧嚷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发的嘈杂了。固然由于冬日里门窗紧闭,门口还垂了厚厚的帘子,重重隔音之下,听不清楚具体的交谈内容,但动静却是越闹越大,简直像是快要打起来似的了!
盛惟乔听着,不禁暗自蹙眉,心说今儿个怎么就这么不顺?
先是进门见到桓夜合这个似敌非友的人;跟着又被庆芳郡主强卖;这会外头又出了岔子——天知道会不会波及到她跟盛睡鹤?
她心里烦的很,非常懊悔昨儿个答应今日亲自前来看宅子,不来看的话也没有这些事儿了!
正自心神不宁的时候,却听上头桓夜合仿佛压根没听见外头的折腾一样,笑着同盛睡鹤说话:“听说盛大公子是前两年才认祖归宗的,不知道之前可曾到处游历?我观公子气度不俗,可不像是扃牖在南风郡一隅可以养出来的风仪啊!”
这话表面上像是在夸盛睡鹤,但在盛惟乔听着总觉得不是味儿:这打小不在父家生活、长大后才被接回去的经历,又不是什么得脸的事情——盛睡鹤同桓夜合也没熟到言谈无忌的地步,当众堂而皇之的把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也太不客气了吧?
尤其盛睡鹤表面上的身份,还是盛家的外室子,这身份说句不好听的话,比庶子都不如。
桓夜合如今提出来,是几个意思?
虽然盛惟乔汲取第一次觐见太后之后的教训,现在是打从心眼里不想跟权贵们扯上关系。
不过躲避归躲避,真正碰见了权贵想仗势欺人,她也实在没有忍让的天赋。
这会心中恼火,不待盛睡鹤自己回答,就不软不硬的插话道:“县主这话实在太过誉了,我们盛家也就那么回事,哥哥的才貌哪里能同高密王小王爷还有孟八公子比呢?县主这话,我哥哥是万万不敢当的!还请县主宽宏大量,不要为难他了!”
桓夜合闻言,脸色就是一僵,心说这小丫头口齿还真不是普通的锋利——盛惟乔这番话看似代盛睡鹤谦逊,但眼下长安稍微消息灵通点的,谁不知道容清醉与孟伯亨都对桓夜合有求娶之意?
这会盛惟乔说盛睡鹤不如孟伯亨跟容清醉,这言外之意,不就是暗示盛睡鹤无意参与到这场追逐之中,让桓夜合别拖他下水吗?
桓夜合对盛睡鹤虽然有试探之意,可没有撩拨的打算——她好歹是大儒桓观澜的嫡亲孙女儿,如今亲爹封了永义伯,自己也是静淑县主,就盛睡鹤现在的身份、地位,跟她哪儿相称?
而盛惟乔这么一讲,俨然桓夜合方才那话是主动看中了盛睡鹤,所以才会出语夸奖他似的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请县主宽宏大量,不要为难他”,这话在桓夜合听来,就差指着自己鼻子说“你这个水性杨花的东西也配肖想我哥哥”!
索性她城府不似盛惟乔那么浅,此刻心中怒极,面上却还笑吟吟的,说道:“高密王府的小王爷自是清隽挺拔,而孟八呢则是韶秀不羁了——不过说起来,这两位,盛小姐一位都还没见过吧?只可惜孟八到现在都没消息,好在高密王府的小王爷倒就在长安,你若有兴趣,回头我给你引荐下?”
这次就轮到盛惟乔皱眉头了,她提到孟伯亨跟容清醉,只是不满桓夜合说盛睡鹤是前两年才认祖归宗的这句话,想委婉的挤兑下这位县主。
结果桓夜合这么一讲,显示自己的大方之余,弄的好像盛惟乔那么说,乃是对孟伯亨跟容清醉感兴趣,转着弯求桓夜合给帮忙认识一样了!
她这会巴不得离这种麻烦人物越远越好好吗?
事实证明,宣于冯氏的教诲,虽然觐见太后这个级别的贵人时派不上多少用场,但用来对付桓夜合,却还是很有效果的——盛惟乔淡淡的笑了一下:“县主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接好了?我出身寻常,跟这两位贵人,从来没有任何瓜葛的。何况本朝虽然风气开放,到底男女有别,怎么好让县主给我做这样的引荐呢?”
这话听着是在示弱,实际上却是在讽刺桓夜合:堂堂一个县主,将毫无关系的未婚少年男女介绍到一起,这是几个意思?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跟拉皮.条的有什么两样?
桓夜合脸色瞬间阴沉了下,眯起眼,正要开口,一直冷眼旁观两个女孩儿暗流汹涌的盛睡鹤,忽然道:“说起来孟八公子失踪有些日子了,县主消息灵通,碧水郡又是桓家桑梓,未知最近可有什么消息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桓夜合闻言,死死盯住了盛睡鹤,足足看了好半晌,才冷哼了一声,淡淡道,“盛大公子这话可是问错人了!我虽然也很担心孟八,不过,我毕竟只是一个深闺女流,这事儿已经惊动朝廷,自然朝廷才是最消息灵通的,我这种素来只在后院闺阁消遣的闲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盛睡鹤轻笑着,然而眼神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点笑意,缓声说道:“县主这话实在太妄自菲薄了!毕竟以孟八公子与高密王府小王爷的身份,可不是随便哪位贵女,都能够令他们千里迢迢赶去碧水郡且逗留的。可见县主非寻常贵女所能及,这点小事怎么会做不到呢?反正我们又不是幕后真凶,只是出于关心想打听一下而已,县主又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守口如瓶?”
盛惟乔揣测他这话虽然有些讽刺的意思,但应该没自己方才那几句狠,可是桓夜合闻言,却骤然流露出暴怒之色——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淡笑着道:“什么贵女不贵女的,其他人说说也还罢了!盛大公子才华横溢,开年春闱,想来金榜题名犹如探囊取物,他日封侯拜相亦是等闲小事耳!如此令妹的身份水涨船高,早晚也会成为这泱泱长安城中所谓的贵女之一的!如今盛大公子又何必用这样的称呼,倒仿佛是讥诮了!”
“我是个俗人,十几年寒窗苦读,自要卖与帝王家。”盛睡鹤笑容温柔,眼神如刀,“却是没有‘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超然出尘了!”
桓夜合几乎端不住笑容,原本随意扶在小几上的手,狠狠抓住了几沿片刻,才缓和过来,偏头笑道:“盛大公子真会开玩笑!”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干巴巴的道了这么一句后,就垂头打量起面前的小几,仿佛忽然对这张小几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接下来却是再也没跟盛家兄妹说过一个字。
盛惟乔巴不得清净点,不过又等了会,外头的喧嚷似乎平息了,却还是不见庆芳郡主回来,她有点不耐烦了,微微朝盛睡鹤靠了点,小声道:“也不知道八妹妹在家里怎么样了?应姜以前也没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不知道咱们都不在,她一个人看的过来吗?”
这话其实专门说给庆芳郡主留下来的那俩侍女听的,毕竟庆芳郡主说句“去去就来”,她这一去都快一个时辰了!
这到底还回来不回来了啊?
鉴于外头此刻的风平浪静,盛惟乔实在不能不担心,庆芳郡主把他们给忘记了?
索性侍女听出了她的用意,对望一眼,年纪小点的那个在同伴眼神的示意下,就悄悄走了出去。
只是这侍女才走到门外,就惊讶道:“郡主!”
原来庆芳郡主正好回来了,看到这侍女往外走,大致也能猜到缘故,所以进门后转过屏风,连忙道歉:“实在对不住几位!家里临时出了点儿小事,叫几位见笑了!”
“也不是其他什么事,就是这宅子是不卖的!”郡主话音未落,身后却走出一个锦衣妇人,瞧着四十来岁模样,容貌端庄秀气,看打扮像是富贵人家后宅的管事娘子。
不过从她鬓间一支赤金累丝青鸾衔珠步摇来看,八成是高密王府的人了,怀远侯府虽然也是长安城里的高门之一,这样的珠钗还不至于让底下人随便戴在头上就出门。
毕竟青鸾虽然不是凤凰,到底是传说中的神鸟之一,没点身份的人家,主人都不大好戴的,遑论奴仆了。
这妇人从庆芳郡主身后走出来后,草草环视了一圈内中之人,朗声说道,“这宅子乃是郡主瞒着我家主子擅自挂去牙行的,实际上我家主子并无出售的意思!所以方才得知消息,立刻命我前来阻拦,冒犯之处,还请几位海涵!”
她应该是认识桓夜合的,知道桓夜合不是买家,所以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盛家兄妹身上,略略欠身,矜持而不失礼节的说道,“两位请回吧!今日让两位白跑……”
话没说完,她眼神陡然一凝,却有些惊疑不定的看住了盛睡鹤,脱口道,“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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