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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盛睡鹤打定主意慢慢疏远盛惟乔,这会就没像以前一样出口调笑,略点一点头当做打过招呼了,就想离开——但被盛惟乔喊住,狐疑道:“娘怕这两日的流水席耽搁了你功课,特意叫你来乘春台用功,你这会往外走做什么?”
想到冯氏正殷切希望兄妹和睦,自己这话却有点质问的意思了,忙又放缓语气,“仔细被人看到,抓了你去席上帮忙,又教你吃酒,缠住了便脱不开身!”
盛睡鹤只好解释:“五哥来了,我去接下。”
“五哥?”盛惟乔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初五?它怎么来了?!”
她顿时紧张,挥手让绿锦她们退后点,独自走到他跟前,小声道,“喂,我最近没欺负你吧?!你想干什么?!”
两人这会离的很近,盛睡鹤可以清楚的嗅到她身上淡淡的女儿香,女孩儿白腻的肌肤在初冬的阳光下犹如上好的白瓷,晶莹剔透,辉彩自生,让人看了,很有一种抚上去的冲动。
这一幕虽然并不陌生,但以前看着也没觉得怎么,此刻盛睡鹤却有些莫名的尴尬,他将视线朝旁移了移,看着不远处的地砖道:“乖囡囡,你想多了——五哥在岛上被毒蛇咬了,那儿的大夫虽然给它灌了药,但它状态却不怎么好,我不放心,所以让人接到身边来照顾。”
盛惟乔听说不是为了吓唬自己才把初五接过来的,才放心,也有点关切:“是什么毒蛇?它要紧吗?”
又怀疑,“初五在那山谷里不是待了好些年了,怎么以前都没事,这回咱们才离开没几天它就被咬了?”
“许是谷口坍塌之后,把蛇穴给露了出来,里头的毒蛇所以蹿到谷里?”提到这点,盛睡鹤脸色不太好看,道,“现在五哥已经到后门了,我得快点过去。”
他本来想跟盛惟乔说,自己先走一步,让她自便的。
然而盛惟乔已接口道:“我也去瞧瞧!”
虽然那豹子对她不怎么友好……不,应该说,是非常不友好!
不过念在它给自己顶锅的份上,盛惟乔还是大方的决定以德报怨。
“你去做什么!?”盛睡鹤嘴角微扯,差点就这么说了,但话到嘴边,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决定疏远盛惟乔,已经是对本身自控力信心不足的表现,如果现在连让这乖囡囡跟着去后门接一下初五都不肯,岂不是默认了这女孩儿对自己的巨大影响?!
他顿时黑了脸——自己这辈子从来都是迎难直上,什么时候对人退避三舍过!?
不就是区区一个小姑娘吗?!
有什么资格让自己敬而远之到这种地步——这么下去,自己对她岂不是要望风而逃了?!
想到这里,他神情迅速阴沉下来,一拂袖子,说道:“那就快点!”
说着转身就走,心想这女孩儿十成十要发脾气,然后就不去了——嗯,这可不是自己怕了她、不敢跟她多相处,是她自己性.子娇气不去的。
结果盛惟乔看这情况,还以为初五中毒情况非常严重,没准快不行了,顿时肃然,压根没同他计较,反而立刻跟上,还热心的建议:“要不要请杭大夫来瞧瞧?虽然没听说过他会医兽,但毕竟是本郡最著名的大夫,没准对于兽类的医治也有所涉猎呢?”
盛睡鹤郁闷的不行,面无表情道:“不必了!五哥所中之毒已解,如今不过是得休养些日子才能起身罢了!”
盛惟乔劝道:“还是去请一下罢!左右派个下人跑腿的事情,哪怕是白跑一趟,初五的性命要紧!”
“……五哥死不了!”盛睡鹤没好气道,“你不要多想!”
“嗯嗯嗯,它一定不会有事的!”结果他这么一呵斥,盛惟乔越发认定初五时日无多,所以盛睡鹤听不得“性命要紧”这类话,不但不生气,反而生出了浓浓的同情:初五虽然只是一头豹子,但毕竟是跟盛睡鹤相依为命过的,还是他的救命恩豹,这会儿说不行就不行了,也难怪这只盛睡鹤会气急败坏……
她又想到当年初五受伤之后跑到公孙应姜的院子里求助,那次这头豹子乃是受了盛睡鹤的牵累,难道这次也是?
“就他跟我那斤斤计较的样子,初五两次为他吃亏,这次还吃了大亏,他端然没有不报复回去的道理。然而偏偏公孙氏对他有大恩,公孙应敦哪怕已经被贬成奴仆,终究是公孙夙的血脉,他这会想必心里天人交战的厉害!”盛惟乔同情的瞄了眼盛睡鹤,心下默默道,“唉,这人也真是可怜,本来也是呼奴使婢的富家公子,偏偏赶着海难,落入匪窝,不能不认贼作父。”
“若非公孙氏想着上岸,甚至连考取功名的机会都没有,徒然耗费了上天赐予的上佳资质!”
“真那样的话,可是实实在在的明珠暗投了!”
“之前娘说爹设计离间他跟公孙夙,乃是为他从道义以及感情上脱离公孙氏辖制帮了忙,但从目前看来,公孙氏对他的影响可依旧不小……也不知道这次初五的事情,他打算怎么做?”
盛睡鹤哪知道她的想法?
他最近本来就被自己可以接受做妻奴的想法给惊呆了,正觉得远离盛惟乔等于远离“做错事之后,她让老子跪老子就跪、让老子滚老子就滚、让老子做事情老子就乖乖听话;没收老子所有的产业每个月就发老子五个铜板只是小事;不许老子在外面说她的不是,每天还让老子给她打洗脚水都没有问题”。
这时候看到盛惟乔跟在身后,已经有点紧张,再察觉到她不时看向自己——那就更紧张了!
以至于半晌后,他们到了后门,看到装在笼子里的初五时,盛睡鹤依旧一脸的毫无表情,这情况衬着笼子里初五恹恹的样子,盛惟乔越发认定这头豹子快不行了。
然而请杭蘅芳的建议再次被拒绝,盛惟乔只道初五已经没救,看他们一人一豹的目光里简直盛满了怜悯与唏嘘,本来打算马上去宣于府的,这时候也不去了,无视了盛睡鹤中间几次话里话外的赶人,好声好气的跟到泻珠轩,陪着忙前忙后的安顿初五。
而这时候盛睡鹤已经有点挠心挠肺了:“这乖囡囡为什么还不走?!”
初五虽然确实被毒蛇咬了,不过恢复情况其实还可以。
不然他也不放心让这头生长玳瑁岛的豹子漂洋过海一路舟车劳顿来盛府的——只是这乖囡囡不是怕初五怕的要死,刚才在乘春台听说初五来了,还担心自己要用初五对付她呢,这会怎么就撵都撵不走了?!
他不晓得盛惟乔是担心他跟初五永别之后伤心难捺,准备留下来开导开导他,想到这里心中顿时就跳了跳:“该不会这乖囡囡因为山洞里的事情,对我……?”
这要换了才出山洞那会,盛睡鹤当然是乐见其成,那时候他正期盼以牙还牙,让这乖囡囡好好体会下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翻来覆去到天亮的难受劲儿呢!
但后来醒悟过来招惹这女孩儿非但与他一直以来的计划相悖,关键是从事情的发展来看,不定会把自己折进去——盛睡鹤现在对于盛惟乔对自己产生别样的情愫就心情复杂了!
“这乖囡囡应该到现在都把我当亲哥哥看,看来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黏我黏太紧了!”盛睡鹤心中如此暗道,“得空还是找个机会敲打她一下吧,免得她糊里糊涂的,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而不自知!”
才这么想着,外间却有下人来禀告,说是敖家兄妹前来拜访。
这拜访自然是敖鸾镜的手笔,她本来是去朱嬴小筑找盛惟乔,想通过盛惟乔接近盛睡鹤的。
结果在朱嬴小筑扑了个空,那边跟她说盛惟乔去乘春台看望冯氏了——敖鸾镜作为盛府的客人,当然是有资格去拜见冯氏的。
问题是冯氏这年纪有孕,之前在潇碧楼还吐过两回,盛老太爷都亲自发话让她把事情全部放下,一切以安胎为上,敖鸾镜一个来做客的晚辈,头天已经随众人去道过贺,现在没受邀请,哪里能冒冒失失的跑去打扰?
这不是存心不让人家好好静养吗?!
尽管敖鸾镜由于恋慕盛睡鹤的缘故,一度动过巴不得冯氏一尸两命的恶念,却也没蠢到做的如此明显以及讨人嫌——冯氏一日不死,一日就是盛睡鹤的嫡母,盛睡鹤的婚事,她可是相当说的上话!
在跟盛睡鹤情投意合八字都没一撇的情况下,贸然得罪这位冯伯母,可不是好主意!
所以敖鸾镜只能悻悻而回,但回到客院之后,她到底不甘心,便去找了兄长敖鸾箫,说服他来泻珠轩拜访盛睡鹤,理由也是现成的:“祖父这回到盛府来做不速之客,就带了咱们俩。我是因为想念惟乔妹妹,所以主动缠着祖父来的;大哥你本来没要求要来,祖父却主动点了你,为的不就是希望大哥能够跟盛家徐家的世兄世弟们多多联络感情,好将祖父一辈的交情延续下去吗?”
“这两日盛府有喜,不大顾得上招待咱们,若咱们也在这客院里待着不出去,祖父他们又都上了年纪,说上几日话,不定什么时候也就散了——到时候大哥岂不是白跑一趟,辜负了祖父的期盼?”
敖鸾箫不知道妹妹的心思,闻言觉得有道理,但也迟疑:“然而徐世子跟盛表哥都要参加明科春闱的,如今这时候必然都在温书,我若去拜访,会不会打扰了他们?”
“那么咱们就不去徐世子那边。”敖鸾镜心说反正我的目标也不是那徐抱墨,“但盛表哥那儿,依我说咱们非去不可——大哥你想,盛府现在是什么喜事?冯伯母有喜!这事儿对整个盛家来说当然是大好事了,可是对于盛表哥本人来讲……你说他现在心情能不复杂?”
“我观盛表哥是个宽厚豁达的人,哪怕嫡弟出生后,必然会取代他现在的地位,料想也不至于因此生出失落吧?毕竟盛表哥自己是个有能力的,很没必要只顾盯着家里的这点东西。再说盛家大房就盛表哥还有惟乔表妹兄妹俩,这子嗣委实单薄了点,多个兄弟,将来也多个帮手,这是好事啊!”敖鸾箫忙道,“妹妹你恐怕想多了!”
敖鸾镜说道:“你才是想多了——盛表哥当然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但这盛府的下人就不一样了。我方才去找惟乔妹妹,还听到几耳朵路过的下人窃窃私语,说冯伯母有了嫡子的话,如今的大公子盛表哥也就没必要太讨好了!你说这样的话表哥听了岂能好受?这会儿咱们也忽然不找他了,不定他还以为咱们也因为这个缘故,跟他疏远了呢!”
声音一低,“盛表哥虽然不是嫡子,然而他这年纪就中了解元,前途还用得着想吗?大哥若能雪中送炭,跟他结下情谊,往后即使他不能继承盛家,总也算此行不虚了不是吗?”
敖鸾箫压根没怀疑过亲妹妹,这会被她说的连连点头:“妹妹说的极是!是为兄愚拙,居然没有考虑到!”
敖鸾镜就趁机提出来:“我陪哥哥一块过去吧!方才我去找惟乔妹妹扑了个空,听说她去了乘春台,那边的丫鬟没有帮我去喊人的意思,我也不好主动要求。等会去了泻珠轩,就说听说惟乔妹妹也在那里——我想盛表哥听了这话,肯定会帮忙去请惟乔妹妹的!”
“万一惟乔表妹正在跟冯伯母说话,岂不是打扰她们了?”敖鸾箫闻言忙提醒她。
敖鸾镜轻笑一声,胸有成竹道:“大哥,你真是不体贴!你想冯伯母这个年纪怀孕,多么辛苦?惟乔妹妹素来得宠,一直都是别人让着她捧着她——我倒不是说她不好,只是她这么娇生惯养大的,难免考虑不周,不大会注意到身边人的感受。我就怕她跟冯伯母说话起了兴致,冯伯母疼爱女儿又不好意思打断她,到头来害冯伯母折损了精神劲儿呢!”
敖鸾箫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她们母女正在说话那才好!从那盛惟乔这两年信里尽是敷衍我、连句请我来盛府的客气话都不讲可见,这女孩儿对我也不过是敷衍,一派的虚假!到时候接到消息,没准根本不予理会,不然我怎么都是客人,去找她扑了空,她的丫鬟怎么会不留我在朱嬴小筑小坐,派人去找她回去招待我?可见她接到消息,哪怕打算去泻珠轩呢,至少也要磨蹭一会!”
这样正中她下怀,她正可以以“等惟乔妹妹”的名义,在泻珠轩跟盛睡鹤多攀谈会!
听敖鸾箫说:“虽然你是为了惟乔表妹好,不过这位表妹不会体恤人的话还是不要在外面讲了,免得叫人听见之后,添油加醋的坏了人家闺誉!到时候徒然坏了两家情谊,传了出去,连你的名声也要被人议论。”
敖鸾镜只轻描淡写道:“知道知道!我这不是跟大哥你才说的吗?”
结果她软磨硬泡着敖鸾箫等她狠狠的梳妆打扮了一番之后,兴冲冲的来了泻珠轩,才被请进门,就傻眼了:盛惟乔,她怎么当真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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