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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劫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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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来的小娘皮,退下吧,你不是咱家对手——那姓邯郸的可在?!”

    韦注嘴里这么说,手上可也没停下。别看阮灵殊家传“卿云十三剑”乃是天垣世界问道期数一数二的高明剑法,若单论防守必执牛耳,但终究她年纪还轻,经验也不充足,十成剑意里出不了三成。加之韦注比她高了整整一阶,已臻须延世界武人之巅峰,因此在韦公公眼中,这“小娘皮”满身都是破绽。

    “卿云十三剑”其疾如电,纵横交错,如同在身前展开一张大网。倘若说“柔云剑法”是织就张蛛网,那么阮灵殊剑气所至,则是织就一张渔网——所捕者非吞舟之大鱼也,而只是手指大小的幼鱼小虾。骆驼穿不过针眼,韦注的巴掌也探不进网眼,但他又何必要探?掌风袭处,每每正中剑脊,阮灵殊就觉得手腕酸软、虎口巨震,几乎每一招都难以运转到位,而且偏离幅度越来越大……

    渔网就这么着给硬生生撕成了蜘蛛网,若再走两招,大概连一经一纬都编织不起来了。剑意既乱,防御便破,韦注坦坦地从剑势空隙中一掌劈去,阮灵殊只有两条道路可走——一是“败”,二是“死”。

    可是就在这个危急关头,忽听一声尖啸响起,拳头大一枚硬物绕过车厢,划一道弧线,就直奔韦注后脑袭来。韦注被迫反手一格,本拟将此物击落,甚至有可能一把攥住的,却不料又一枚同样形质的事物猛的从侧下方蹿出,与先前之物就在他掌缘旁碰撞——“当”的一声,因为距离太近,韦注但觉手掌一震,左耳也“嗡嗡”作响,那两件硬物就此改变了轨迹,交错飞开。

    “‘铁胆侠’?嘿嘿,有点儿意思哈。”

    那两样硬物,正是纪郢赖以成名的两枚铁胆,拳头大小,精钢打就,最厉害是实分内外两层,可以运用巧妙的手法,使得两层之间相互碰撞,从而形成诡谲莫测的曲形轨迹,并且还能发出尖啸之声以扰敌心志。他刚才被韦注一掌震飞,吐一大口血,着实受了不轻的内伤,匆忙长吸一口气,把胸腹间的剧痛暂时抑压下去,随即弃刀,就把自己的铁胆给掏出来了。

    虽然两侧车门都已打开,他却不敢把铁胆通过车厢直掷过去——卢将军还在车里呢,要是不小心伤着了他,那可如何是好?于是两枚铁胆一上一下,各走弧线,从车厢前方绕行而至,果然促起不意,就迫得韦注反手抵御,给阮灵殊赢得了宝贵的重整旗鼓的半息时间。

    阮灵殊知道自己要再后退,那就直接撞上人高马大的谢牟啦,只得侧向而避,重新调整呼吸,再开防御态势。只是这么一来,等于让开了去路,韦注一步即可迈入张禄等人的战团,与谢牟联成一气,协同配合。

    正如张禄所想,局势一旦走到那一步,穿越者们就再无胜算,甚至有可能全数横尸当场!

    所以张禄非得出绝招不可了。什么绝招呢?就见他将身略略一矮,利用谢牟挺枪逼退虎方宾,横剑防住诸玄辅的机会,一招“裂石分金”,就在谢牟坐骑侧腹拉了一个长长的口子。“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还是他在初中学过的古诗呢,虽经数十年,印象仍很深刻。

    那战马悲嘶一声,前蹄一抬,人立起来,可是才到半途,其力便懈,当即侧向翻倒。谢牟又惊又怒,甩镫离鞍,就欲跃起——他马术精湛,对于战马受伤而必须脱离,整套动作也早就练得纯熟了。问题张禄等人实在靠得太近,岂有不抓住这个机会,趁势猛攻之理?尤其张禄,他在伤马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后招啦——

    张禄手上未必来得比别人快,但脑筋的转速却绝对比天垣、须延这两个世界绝大多数高手要迅速,倘若遇敌进逼,他未必能够快速筹思出应对之法,但自己设下陷阱,却可以跟弈棋高手似的,同时想好了其后的十多手,应对种种变数,瞬间便形成了一整条圈套链。所以一剑划开马腹之后,剑未走远,转手折回,就正横在马镫侧上方等着呢。谢牟这一脱镫纵跃,等于故意把脚踝送向张禄的剑刃……

    马战对步战本有优势,一是居高临下,视野广阔,二是冲锋之际,势若奔雷,无人敢直撄其锋。问题是仓促遇袭,道路又颇为狭窄,谢牟根本来不及催马而前,那就变成一具移动不便的固定堡垒了。倘若敌人只有一个,或者数量虽多,本领不高,凭着他手中丈二长枪,谁都休想近身;但当面对三个强敌的时候,谢牟被迫左剑右枪,纯取守势,对于下方的观察和遮护就难免露出诸多破绽。张禄正是利用了这些破绽,一剑伤马,二剑伤人——

    谢牟惨叫一声,左足被创,鲜血狂飙——还幸亏他穿着厚皮战靴,若是着普通官靴,估计一只脚就已经没了——手上不禁略略一缓。诸玄辅在同伴之中,不仅仅武艺最高,斗战经验也最丰富,趁着谢牟身在半空,无从借力,而一脚又陡然被创之际,铁尺搭上枪杆,贴着漆皮就直滑过去——“撒手!”

    地球世界的铁尺又名“点穴尺”、“笔架叉”,其实外形跟尺子相差很远,有柄有格,就象钝头不开刃的短剑一般。但诸玄辅手中这一对家传兵器,倒确实是从量尺变化而来的,长度正好一尺,三分之一无刃,可以持握,另三分之二则开刃,可打、砸、崩,也能斩、划、抹,唯独平头,不能捅刺而已。

    这玩意儿在天垣世界都属于奇门,须延世界从来没人见过——也就诸玄辅上次来这儿执行任务的时候,露过一回相——所以谢牟缺乏对付这种武器的经验,这也是起初便被迫采取守势的缘由之一。这回诸玄辅横尺上抹,谢牟无招应对,只得被迫撒手。枪还没有落地,虎方宾的刀又到了,正中谢牟左肩。谢牟大叫一声,左手的长剑也当即跌落尘埃。

    这人就等于废了,战局由此转向,张禄心中窃喜。不过他的后招还没有完,才刚挑开谢牟的右脚,左掌便即前推,正中马腹,虽然染得满手都是鲜血,却顺利地将那几百斤重庞然大物震开两尺多远才倒,把正欲冲过来相救的韦注阻了一阻。然后张禄左脚发力,便朝商伏允冲将过去——那死太监归你们了,我先去战下另一个相府高手再说。

    商伏允对战宗谅和梁绮,逐渐地也占据了上风,全靠梁绮软鞭灵动,招式离奇,才堪堪能将其阻住。张禄顺手斩翻两名小兵,迫至近前,连环三剑,直取商伏允的要害。商伏允挥刀格挡,被迫连退两步,就已经踩到陷坑边缘啦。

    这一交手,张禄就察觉出来了,商伏允的武艺跟谢牟在伯仲之间,只不过他是“仲”,就好比自己曾经对战过的廉晋。半年之前,自己还无法在廉晋刀前走完三招,但如今早非昔日吴下阿蒙了,除非廉晋也有了飞跃性的进步,否则对战他三十招没大问题。商伏允的斗战经验貌似比廉晋更强一些,但以一敌三,梁绮主防,兼且骚扰,张禄和宗谅节节抢攻,瞬间便落在了下风。

    而且他就站在陷坑边儿上,没有退路了,身法必然受到影响,张禄估摸着,用不了二十合,便能战败此獠,然后咱们再一起转头去杀那死太监吧!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听侧后方响起一个浑厚如有磁性的声音:“全都住手吧!”

    张禄去战商伏允,前脚才走,谢牟后脚就落了地——当然没能站住,整个儿横着拍在了夯实的土道上——诸玄辅跟上一尺,取了他的性命。随即诸玄辅就跟韦注交上了手,心下不禁一沉:这什么宦官,貌似比当日的邯郸雨还要强上半分!

    可是并不仅仅他心中惊惶而已,韦注也暗中叫苦,这哪儿冒出来那么多好手,使的武器古古怪怪,自己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人单打独斗都不是自身之敌,但集中俩、仨的,就够自己喝一壶了,何况眼前这一、二、三、四……

    转瞬间四个人就都围上来了,韦注压力陡增。他知道除非商伏允能来相助,否则自己难有胜算,可是眼角余光一瞟,那边商伏允正在一个打三个……其实谢牟、商伏允之流全都挂了,他也绝不会肉痛,但自己手掌司礼监,内挟天子,外制政事堂,差一步就是当朝“太上皇帝”了,要是跟这么个穷乡僻壤被一群小年轻给取了性命,那亏不是吃得太大了吗?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己就不应该听那奸相蛊惑,出京跑这一趟。本以为凭自己的本领,肯定有惊无险,就当来散一回心了,也顺便折辱一下当初瞧不起自己,给过自己冷脸的卢龙,谁料竟然瞬间蹿出来那么多高手……不是说纪郢广撒英雄帖,但因此而蠢蠢欲动的家伙们,都已经被锦衣缇骑分头拿下了吗?就算神秘的“隐侠会”,从前都没听说有那么多好手啊,还真能及时来援……

    难道我中了贼人的圈套?不是眼前这些蟊贼,而是朝中、宫里那几个竞争对手……

    这太监武艺虽强,却并没有拼命之心,才遇挫折,气势立沮,连着出了两个昏招,险些被诸玄辅铁尺打中。无奈之下,步步后退,最后干脆缩回车里去了。

    虎方宾不知深浅,挺刀便冲,结果被韦注一掌劈出车门,正中其肩,打得他一个踉跄,一条胳膊几乎再也抬不起来。诸玄辅一见难以合围,便即招呼众人:咱们先把车给劈了吧!隔着车厢跟这宦官对战,敌攻己守,形势可相当不利啊。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听车中传出来一句话语:“全都住手吧!”随即一张面孔出现在车门内侧,四十多岁年纪,面如淡金,五绺长髯,双目如电扫过,其势不怒自威,使得人人却步。

    纪郢当即大叫起来:“卢将军!”

    众人还当韦注挟持卢龙,把他推到门前来当人质,仔细一瞧,却见卢龙一只手已脱束缚,却倒持着一柄短剑,剑尖朝向自己胸膛。他瞥一眼纪郢,大声说道:“好意心领了,但天子下诏,捕拿于我,卢某又岂敢抗旨不遵?汝等前来劫囚,岂非陷某于不忠不义?还请速速退去吧——否则卢某便自行了断,免得污了平生之名!”

    众人闻言,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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